第二五章 夕阳无限好（2 / 2）

小公子媚笑道：“我为什么不也敢？”</p>

风四娘忽然也笑了，道：“你真是个小妖精，连我见了都心动，只可措你遇上了我这个老妖精，你那些花样，在我面前就好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戏。”</p>

小公子张大了眼睛，像是很吃惊，道：“哦，真的么？”</p>

风四娘道：“你不妨试试。”</p>

小公子又笑了，道：“现在我的确也很想试试，只可惜我已经试过了。”</p>

这次轮到风四娘吃惊了，动容道：“你试过了？”</p>

小公子悠然道：“我不但试过了，而且很有效。”</p>

风四娘突又笑了，道：“你吓人的本事也不错，只可惜在我面前也却没有效。”</p>

小公子笑道：“在你面前也许没有效，因为你的脸皮太厚了，但在你手上却很有效，因你的手一直比小姑娘的还嫩。”</p>

风四娘忍不住抬起手来瞧了瞧，脸色立刻变了。</p>

小公子道：“方才我拉着你的手进来，你几乎一点也没有留意，因为那时你的心全都放在萧十一郎—个人身上了。”</p>

她媚笑着又道：“现在我才知道，喜欢他的人可真不少，能为自己的心上人而死，死得也算不冤枉了。”</p>

风四娘居然又笑了，道：“小丫头，你懂得例倒不少。”</p>

她话未说完，已出手。</p>

江湖人中一向认为风四娘的出手比萧十一郎更可怕，因为她出手更毒、更辣，而且总是在笑得最甜的时候出手，要你做梦也想不到。</p>

小公子却想到了，因为她出手也一样。</p>

这本该是场很精彩的决斗，只可惜风四娘的手已被小公子的毒针刺入，已变得麻木不灵了。</p>

所以这一战很快就结束了。</p>

小公子瞧着已动不了的风四娘，嫣然道：“我不杀你，因为你太老了，已不值得我动手了。”</p>

她目光转向沈璧君，道：“可是你不同了……你简直比我还要令人着迷，我怎么能不杀你？”</p>

沈璧君的心已完全被悲痛麻木，根本未将死活放在心上。</p>

小公子柔声道：“现在萧十一郎已走入绝路，已无法来救你，你自己也不敢跟我交手的，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p>

沈璧君不动，不听，也不响。</p>

小公子眨着眼，道：“噢，我知道了，你一定还等着人来救你……是不是在等那醉猫，你现在想不想见见他？”</p>

她拍了拍手，就有两个少女吃吃地笑着，扶着一个人走进来，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酒气扑鼻。</p>

连城璧竟也被她架来了。</p>

瞧见连城璧，沈璧君才惊醒过来，她从未想到连城璧也会喝得这么醉，醉得这么惨，这令她更悲痛、更难受。</p>

小公子走过去，轻拍着连城璧的肩头，柔声道：“现在，我就要杀你的老婆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只可惜你只有瞧着，也许连瞧都瞧不清楚。”</p>

连城璧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吐得小公子一身都是酒昧。</p>

少女们娇呼着，摸着鼻子闪开。</p>

小公子皱起眉，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找死，可是我偏偏……”一柄短剑已刺入她的心口。好快的剑，好快的出手。风四娘也怔住了。她现在才想起，“袖中剑”本就是连家的救命杀手，可是她从未见过，也没有别人见过，见过的人，都已入了坟墓。就只为了练这一着，他已不知练过几十万次、几百万次他甚至在梦中都可随便使出这一着。可是他从没有机会使出这一着。小公子已倒下瞪着他，好像还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她从未想到自己也和别人一样，也死得如此简单。然后，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甜笑，瞧着连城璧，柔声道：“我真该谢谢你，原来‘死’竟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活着呢？你说是么？”</p>

她喘息着目光转向风四娘，缓缓道：“你的解药就在我怀里，你若还想活下去，就来拿吧！可是我劝你，活着绝没有死这么舒服，你想想，活着的人哪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p>

路，蜿蜒通向前方。</p>

一个红衣老人和一个绿袍老者并肩站在那里，遥视着路的尽头，神情都很沉重，似乎全末留意身后又有三个人来了。</p>

直到这时，连城璧似乎还未完全清醒。</p>

也许他根本不愿清醒，不敢清醒，因为清醒就得面对现实。</p>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p>

沈璧君走在最后面，一直垂着头，似乎不愿抬头，不敢抬头，因为只要一抬头，也就会面对一些她不敢面对的事。</p>

他们都在逃避，但又能逃避多久呢？</p>

风四娘慢慢地走到老人们身旁，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们就是从这条路走的？”</p>

红衣老人道：“嗯。”</p>

风四娘道：“你在等他们回来？”</p>

绿袍老人道：“嗯。”</p>

风四娘长长呼了口气，呐呐道：“你想……谁会回来？”</p>

她本不敢问，却又忍不住要问。红衣老人沉吟着，缓缓道：“至少他是很难回来了。”</p>

风四娘的心已下沉，她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是谁。</p>

绿袍老人突也道：“也许，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再走回来。”</p>

风四娘突然大声道：“你们以为他一定不是逍遥侯的对手？你们错了！他武功也许要差一筹，可是他有勇气，他有股劲，很多人能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就因为有这般劲。”</p>

红衣老人、绿袍老者同时瞧了她一眼，只瞧了一眼，就扭过头，目光还是远注着路的尽头，神情还是同样沉重。</p>

风四娘还想说下去，喉头却已被塞住。</p>

沈璧君的头突然抬起，定向连城璧，走到他面前，一字字道：“我也要走了。”</p>

连城璧茫然道：“你也要走了么？”</p>

沈璧君看来竟然很镇定，缓缓道：“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要去陪着他。”</p>

连城璧道：“我明白。”</p>

沈璧君说得很慢，道：“可是，我还是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会让你觉得满意……。”</p>

她猝然转身，狂奔而去。</p>

无论谁都可以想到，她这—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p>

黄昏，夕阳无限好。</p>

全走了，每个人都走了，因为再“等”下去也是多余的。这本是条死路，走上这条路的人，就不会再回头的。</p>

只有风四娘，还是在痴痴地向路的尽处凝望。</p>

“萧十一郎一定会回来的，一定……”</p>

连城璧是最后走的，走时他已完全清醒。</p>

风四娘只望他能振作，萧十一郎能活下去，她不忍眼见着她们被这“情”字毁了一生！</p>

她有这信心。</p>

可是她自己呢？</p>

“我永远不会被情所折磨，永远不会为情而苦，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人，也没有人真的爱过我。”</p>

这话她自己能相信么？</p>

夕阳照着她的眼睛，她眼中怎会有泪光闪动。</p>

“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求你不要死，我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已满足，别的事全不要紧。”</p>

夕阳更绚丽。</p>

风吹过了，乌鸦惊起。</p>

风四娘回过头，就瞧见了杨开泰。</p>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还是站得那么直、那么稳。</p>

这人就像是永远不会变的。</p>

他静静地瞧着风四娘，缓缓道：“我还是跟着你来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还是要跟着你。”</p>

平凡的言词，没有修饰，也不动听。</p>

但其中又藏着多少真情？</p>

风四娘只觉得心头热了，忍不住扑过去，扑入他怀里，道：“我希望你跟着我，永远跟着我，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心。”</p>

杨开泰紧紧搂住了她，道：“就算你令我伤心也无妨，因为若是离开你，我只有更痛苦、更伤心。”</p>

风四娘不停地说道：“我知道你，我知道……”</p>

她忽然发觉，被爱的确要比爱人幸福得多。</p>

可是，她的眼泪为什么又流了下来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