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 月圆之约（1 / 2）

 轻舟在水上飘荡，全都远远地停下，四条狗形状和毛色一模一样，四个人的装束打扮也一模一样。</p>

白纸灯笼下四个人的脸全都在闪闪地发光，看来实在是说不出的诡秘恐怖。</p>

风四娘己怔住。</p>

她回头去看连城璧，连城璧的表情也差不多，显然也觉得很惊讶。</p>

船首上的小狗已跳回黑衣人的怀里，提灯的青衣童子忽然高呼：“连公子在哪里？请过来相见。”</p>

四个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口，说的话也完全一字不差。</p>

风四娘声音更低，道：“你过不过去？”</p>

连城璧摇摇头。</p>

风四娘道：“为什么？”</p>

连城璧道：“我一去就必死无疑。”</p>

风四娘不懂。</p>

连城璧道：“这四人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天宗主人。”风四娘道：“你也分不出他们的真假？”</p>

连城璧摇摇头道：“所以我不能过去，我根本不知道应该上哪条船。”</p>

风四娘道：“难道你上错了船就非死不可？”</p>

连城璧道：“这约会是花如玉订的，他们之间一定已约好了见面的法子。”</p>

风四娘道：“花如玉没有告诉你？”</p>

连城璧道：“没有。”</p>

风四娘轻轻叹息，道：“难怪他临死前还说，你若杀了他，必定会后悔。”</p>

忽然间，四条小舟中居然有一条向水月楼这边荡了过来。</p>

风四娘精神一振，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你若坚持不肯过去，他就只好过来了。”</p>

连城璧道：“你知道来的人是真是假？”</p>

风四娘道：“不管他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妨先到灯下去等着他。”</p>

轻丹慢慢地荡了过来，终于停在水月楼船的栏汗下。</p>

黑衣人刚站起来，他怀里的小狗已跳上船头，“汪汪，汪”地叫着，奔入了船舷。</p>

船舱里一片黑暗，这条狗一奔进来，就窜到花如玉的尸体上，叫的声音忽然变得凄厉而悲伤。</p>

他活着时从未给人快乐，所以他死了后，为他伤心的也只有这条狗。</p>

风四娘忽然又觉得要呕吐。</p>

她勉强忍住。舱外的脚步声已渐渐近了，就像是秋风吹下落叶。</p>

忽然间，门外出现了一张发光的脸。</p>

风四娘正想过去，已有两条人影同时从她身后窜出。</p>

就连她都从来也没有见过动作这么快的人，她忽然发现连城璧身手之矫健，应反之快竟似已不在萧十一郎之下。</p>

刚走入船舱的黑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刚想退出去，肋骨上已被人重勇地打了一拳，打得他满嘴苦水。</p>

他想放声大叫，另一只拳头已迎上了他的脸。</p>

他眼前立刻出现了满天金星，身子斜斜地冲出两步终于倒了下去，倒在风四娘脚下。</p>

风四娘刚才憋住的一口气才吐出来，这人就已倒下。</p>

他的脚步很轻，轻功显然不弱，动作和反应也很快，事实上他的确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p>

只可惜他遇见了天下最可怕的对手。</p>

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的联手一击！</p>

何况，他们这一击势在必得，两个人都已使出了全力。</p>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望了一眼，眼睛里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在互相警惕，还是惺惺相借。</p>

连城璧轻轻吐出口气道：“这人绝不是天孙。”</p>

萧十一郎道：“哦？”</p>

连城璧道：“我见过他出手，以他的武功我们纵然全力出击，三十招内也胜不了他。”</p>

萧十一郎沉默。</p>

他想不出世上有谁能挡得住他们三十招。</p>

风四娘已俯下身，伸出手在这人身上摸了摸，忽然失声道：“这人已死了。”</p>

连城璧道：“他怎么会死？我的出手并不太重。”</p>

萧十一郎道：“我也想留下他的活口。”</p>

风四娘道：“看来他——他好像是被吓死的。”</p>

这句话未说完。她又忍不住要呕吐。</p>

船舱里不知何时已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臭气正是从这人身上发出来的。</p>

那条小狗又窜到他身上不停地叫，突听舱外传来了两声惨呼，接着“扑通，扑通”两声响。</p>

风四娘赶出去，轻舟上的梢公和童子都已不见，轻舟旁溅起的水花刚落下，一盏自纸灯笼还漂浮在水波上。</p>

水波中忽然冒出了一缕鲜血。</p>

再看远处的三条小船，都已掉转船头，向湖岸边荡了过去。</p>

风四娘跺了跺脚，道：“他们一定已发现不对了，竟连这孩子也一起杀了灭口。”</p>

连城璧也叹了口气，道：“他们这一走，要想再查出他们的行踪只怕已难如登天。”</p>

萧十一郎道：“所以我们一定要追。”</p>

风四娘道：“怎么追？”</p>

萧十一郎道：“中间一条船走得很慢，你坐下面的这条船去盯住他。”</p>

连城璧立刻道：“我追左边的一条。”</p>

萧十郎道道：“要追出他们的下落，就立刻回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p>

风四娘道：“你……你会在这里等我？”</p>

萧十一郎道：“不管有没有消息，明天中午以前，我一定回来。”</p>

风四娘抬起头，看着他，仿佛还想说什么，忽又转身跳下了栏杆旁的小船，拿起长篙一点，一滴眼泪忽然落在手上。</p>

远远看过去，前面的三条轻舟，几乎都已消失在朦胧烟水中。</p>

烟水朦胧。</p>

夜已更深了，却不知距离天亮还有多久。</p>

湖上的水波安静而温柔，夜色也同样温柔安静，除了远方的摇船橹声以外，天地间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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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船也已看不见，左右两条船早已去得很远，中间的一条船也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影子。</p>

风四娘用力摇着船，眼泪不停地在流。</p>

她从来也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p>

她只觉得说不出的孤独，说不出的恐惧。</p>

这世界仿佛忽然就已变成空的，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她一个人。</p>

虽然她明知萧十一郎，一定会在水月楼上等她，萧十一郎答应过的事从来也没有让人失望过。</p>

可是她心里却还是很害怕，仿佛这一去就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p>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自己也不知道。</p>

她又想起了沈璧君，想起了沈璧君在临去时说的那些话“……只有你才是萧十一郎最好的伴侣，也只有你才能真正了解他—。”</p>

现在她这番心意，显然已被人辜负了。</p>

她会不会怪她？会不会生气？</p>

在这凄迷的月夜虽，她的幽灵是不是还留在这美丽的湖山间？会不会出现在风四娘眼前？</p>

风四娘更用力去摇船，尽量不去想这些事，却又偏偏没法子不想。</p>

她真希望沈璧君的鬼魂出现，指点她一条明路。</p>

在人生的道路上她几乎已完全迷失了方向。</p>

在这粼粼的水波上，她已迷失了方向。</p>

一阵风吹过来她，抬起头，才发现前面的小船，连那一点淡淡的影子都看不见了。</p>

风中隐约还有摇橹声传过来，她正想追过去忽然发现船下的水波在旋转。</p>

旋涡中仿佛有股奇异的力量在牵引着这条船往另一个方向走。</p>

这条船竟已完全不受她控制。</p>

她本不是那种看见一只老鼠就会被吓得大叫起来的女人。</p>

可是现在她却已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只可惜她就算真的叫出来，也没有人听得见。</p>

旋涡的力量越来越大，又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拉着这条船。</p>

她只有眼睁睁地坐在那里，看着这条船被拉入不可知的黑暗中。</p>

她的手已软了。</p>

忽然间，“砰”的一声响，小船的船头，撞在一根柱子上。</p>

前面一座小楼，半面临水，用几根很粗的木柱支架在湖滨。</p>

小楼上三面有窗，窗子里灯火昏黄。</p>

既然有灯就有人。</p>

是什么人？</p>

那股神秘的力量，为什么要把风四娘带到这里来？</p>

风四娘连想都没有想。长篙在船头一点，船借水力，终于靠了上去。</p>

只要能离开这条见了鬼的船，她什么都不管了。</p>

就算这小楼上有更可怕的妖魔在等着她也不管了。</p>

不管怎么样能让两只脚平平稳稳地站在实地上，她就已心满意足。</p>

冷水从鼻子里溜进去的滋味，她己尝过一次，她忽然发现无论什么样死法都比做淹死鬼好。</p>

小楼后有个窄窄的阳台，栏杆上还摆着几盆盛开的菊花。</p>

灯光从窗子里照出来，窗子都是关着的。</p>

风四娘越过栏杆，跳上阳台，才算吐出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