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争辩（1 / 2）

 凯君酒店的七零一号房，是卡斯在港城的住处。</p>

跟卡斯分开后，他到底有没有回来，易龙牙也不清楚，只是来酒店找人总不会有错。</p>

在港城中央区，凯君酒店是有提供直通巴士这种服务——酒店以单层式的公车，接载往来酒店的客人和非客人的免费服务。</p>

当然，这种免费的服务是不能中途下车。</p>

“莉莎，当年你离家时才几岁？”</p>

“为什么这样问？”</p>

坐在只有稀少乘客的直通巴士内，衣着打扮跟平时没两样的莉莎反问起来。</p>

身穿浅紫色的罩衣和背心外套，下身则是黑色的紧身短裙和高筒马靴，颈上挂有一串银十字项炼，看着莉莎这身平常的衣着打扮，易龙牙有点难想像卡斯看到的反应。</p>

“忽然想知道，我没记错，你是十三岁才来到葵花居吧？”</p>

“嗯，应该是十三岁那年，但住进葵花居时仍是十二岁。”</p>

就在说到这儿，彷彿想到什么，她是顿了一顿，续道：“伊娜蒂亚家族，是流风皇朝的贵族，有些习惯是没改过来啦！”</p>

语气是带有不爽的闷气，但这些都不是针对易龙牙而有。</p>

脸上流露出恍然，如果伊娜蒂亚家真是有贵族背景，那他就不用多疑惑。</p>

“那是没落贵族？”</p>

“没有侍奉君主的贵族，应该算没落吧，他们也没打算去叛军那边。不过因为田地和物业，倒是能过贵族式生活。”</p>

莉莎的养父，主要是管理一下产业和田地，有农民或者工人不满的话就努力排解，偶然调整薪金，基本上都没出个大问题，财富还在持续累积当中。</p>

当年，她的养父母也是因为没法子生育，但又想有人承继家业，才会领养卡斯，殊不知领养之后就像上瘾了，也许，这是两位不能如愿生育的人的一种兴趣，再说，能时间留在家中，又有佣人帮忙分担，他们是不介意小孩子那些吵闹和要求，甚至有点期望他们会吵吵闹闹，好让他们能有父母责备孩子的经验。</p>

“不过，因为都是领养关系，我们其实不会乱来，生活表现都很规矩，而且又要求自己是模范生，尤其是我。”</p>

当莉莎如此补充时，已来到凯君酒店的大堂。</p>

“你是……”</p>

听见她最后的自嘲，易龙牙是想开口问说，不过她却是深呼吸一口气，压根儿没听见他的话，道：“小牙，我们上吧！”</p>

边说边握拳，击往另一手的掌心，这个非淑女的表现，表明出她是相当的认真。</p>

瞧她那备战似的专注神情，易龙牙略略沉默，便是道：“……好的。”</p>

卡斯作为伊娜蒂亚家的首席继承人，不管在哪儿的生活都不可能寒酸，不过也存在于务实的个性，他没有订下总统套房之类能大量消耗金钱的高级房间，只是订了景观合格的小套房，而附加则是酒店方面有专人服侍饮食及至其他琐碎需求。</p>

而大概是这关系，所以当二人按下门铃，卡斯还以为酒店极速完成自己刚提出的午餐需求，把按铃的人当作酒店员工。</p>

“你……易龙牙先生？”</p>

当瞧见易龙牙，卡斯显然出现了狐疑，对他身后的金发女性也是同样，看样子，他认不出这位失踪多年的妹妹。</p>

“请问有什么事吗？”</p>

彷彿对易龙牙没戒心，卡斯边说边作了个“请进”的手势，让两人得以进到小套房内。</p>

“是有点事，不过现在应该不是我说明的时候。”</p>

“唔？”</p>

卡斯眨了眨眼，并不能理解易龙牙的话中含意，但是仍依易龙牙说话间的比划动作，往莉莎方向望去。</p>

小套房的空间足够容纳三人，但两张椅子却是不足，但这是无妨，因为易龙牙是拉了一张给自己，也顺道拉过一张给卡斯，至于一路都没作声的莉莎则是坐在床缘，三人算是围了一个圆。</p>

“那个……这位小姐真是很漂亮。”</p>

卡斯望向莉莎，但莉莎却是皱眉苦恼什么的反望他，片刻都没有交谈，这是令卡斯有点接不上来，只好发出赞美。虽然是“只好”，然而这番赞美也是他的真心话。</p>

“这位小姐……你不觉得这有点陌生吗，我亲爱的卡斯？”</p>

本来抱有卡斯惊鸿一瞥，就能看出自己是谁的想法，然而听见他的赞美，莉莎不禁苦笑起来，摇头的反问。</p>

“这个……”</p>

“不用这个，还是要那个，我是你要找的莉莎。”</p>

“莉莎……原来你叫……呃！”</p>

别人自我介绍就要尽力记下来，尽可能别要短时间忘记，发生尴尬局面，这是他的想法，然而就在他遵照这习惯而默念之间，他猛然醒悟过来。</p>

愕然、失神、打量，然后是不悦，当带着讶色的打量过莉莎后，卡斯这位好好先生，是露出了不悦神情，冲着易龙牙沉声道：“请别开我玩笑，易龙牙先生！”</p>

“我没跟你开玩笑。”易龙牙茫然的摇头。</p>

“这玩笑太大了，我是很认真找寻妹妹下落，但你……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位女仕，根本不可能是我妹妹莉莎！”</p>

中途望了一眼莉莎，他承认莉莎的美丽和漂亮，但对于她的衣着打扮，却是不能肯定。</p>

“就算你这样跟我说……”</p>

说话明显停顿得诡异，易龙牙睨视着莉莎，他可没法子证明什么，虽然可以提议拿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不过那就没有气氛……他相信莉莎是有证明自己的能耐。</p>

“莉莎是我的妹妹，曾经接受过淑女教育，不单衣着和举止都是很大方得体，并不可能像这位女仕……不拘小节。”</p>

又不是真的在阶级制度下生存，卡斯当然不会歧视奔放的女性，认为这些人都是野蛮人和没家教之类，但现在的莉莎委实与他多年想像的“淑女莉莎”不能重叠。</p>

“小提琴课堂，当我终于学懂拉出第一支曲时，我从卡斯那儿得到一个红红的、圆圆的东西。”</p>

就在卡斯用着被侮辱似的恼怒目光盯住易龙牙时，却因为莉莎这一句没精神的话，恼怒目光顿时涣散，用着讶异神情盯住莉莎。</p>

“……”</p>

“……”</p>

良久，当卡斯再度发话时，语气是颤抖起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p>

那一件事，并没有第三者知道。</p>

泛起一抹充满胜利以及缅怀意思的微笑，莉莎耸肩道：“那是一个番茄，一个从田地处偷回来的番茄。”</p>

前面不是重点，但后面却是大大打击卡斯的思绪，自己一生中从没作过偷鸡摸狗的事，唯独是那一次之外，亦因为那一次，他是给当时那位田农的女儿当小偷追着来打。</p>

“养父……现在多少岁？”</p>

“现在多少岁再加两岁，就是了。”</p>

当说出二人共有秘密后，卡斯已讶异得很，再听见这个只有养母和兄弟姊妹才可知晓的养父秘密，卡斯望了望易龙牙，然后焦点又回到莉莎，惊讶良久，他是痛心什么似的，惨然道：“怎可能，为什么莉莎会变成这种模样！”</p>

卡斯近乎质问似的朝易龙牙瞟去，彷彿在问他，又像在责怪他。</p>

他受到的冲击还蛮强烈。</p>

“什么叫这种模样，我现在才没有不好！”</p>

莉莎很认真的反驳，不过听在卡斯耳中这些比地狱的哀号更难受。</p>

“这种语气……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的！”</p>

如果不是教养深厚，他真想在为什么之前喊上“主啊”一遍。</p>

“莉莎……当年的你，可是我们兄弟姊妹之中最有教养，绝、绝对不可能像现那样……那样……那样的……”</p>

一时间找不着适合的形容词，用粗鲁不好、豪放又不算、野蛮更不对，想来想去，卡斯即往易龙牙投以求助目光。</p>

这种情况看来，易龙牙倒是比莉莎更亲近卡斯？</p>

“试一下吵嚷如何？”</p>

“小牙！”</p>

易龙牙虽然露出诡异神色，但仍出了个主意，这是教莉莎不爽起来。</p>

“是的，莉莎你变得有点……吵嚷。”</p>

吵嚷并不能正确反映卡斯心底的感想，只是意思差不多就行了，现在的莉莎的表现实在跟淑女这身份背道而驰。</p>

“这算是认同了吧？”</p>

卡斯会惊讶莉莎的变化，也算是间接告诉别人他是相信了，不过瞧他那脸讶异惨然神色，易龙牙也有点不爽，但想到多年寻找的人，居然与自己所认识的有天壤之别，亦难怪他会如此反应。</p>

同样的道理，莉莎也是明白，带着无奈的道：“卡斯，直说我不淑女就是了，咳咳，总之就是这样子，我是莉莎，很久不见了，卡斯。”</p>

也许是作为导入正题的开场白，又或者是不满意没有正式相认的情节，莉莎假咳两声，便是再次自我介绍。</p>

“啊……嗯，是很久不见了，莉莎。”卡斯脸有难色的回应。</p>

“那么，说回正题，我不会回家的。”</p>

正式相认后，莉莎是毫不犹豫把核心事情提出来。</p>

听见她的声明，卡斯本来的为难已是消去，大概已消化大量讶异和冲击，皱眉道：“为什么？养父养母这么多年都在担心你，我们也是，担心你会被坏人抓去，更担心你会过得很不好。如果你回家，一定没人会怪你离家出走，而且一个女孩子在外边生活，也很不安全了！”</p>

“不会不安全，我有自保能力。”</p>

“这是因为还没有意外发生在你身边，你不要再坚持，我们一家人正在等你回来！”</p>

就算见着莉莎能成长至成人，而且生活也看似不错，但他就是担心一旦有意外发生，她不能自行解决。他仍把莉莎当作小女孩来看待。</p>

“意外其实已经面对很多，我现在已是一名佣兵，有能力应付各种状况。”</p>

当说出佣兵的身份，卡斯并没有像二人所想有过度反应，只是神色讶异的呆望莉莎，没惊叫和夸张动作。他受的冲击已经不少，算是有暂时抗体。</p>

再说，佣兵在贵族富豪眼中也没有贬义(战争时期则另一回事)，比起他最糟糕的预想，莉莎靠**维持生活，佣兵已是好得多。</p>

“你为什么会当上佣……算了，这些都不问，如果你是放弃不了佣兵的工作，回来也可以继续当，我相信养父养母一定不会反对，只要你肯回来的话。他们准许乌帕尔去当田农，佣兵并不会有问题。如果你还需要什么，我们也会尽量满足，虽然这样说很俗气，但养父养母是有相当资产，所以……”</p>

看着卡斯越说越皱眉，莉莎是跟易龙牙相视一眼，然后苦笑摇头，道：“不用所以了，卡斯，这种暴发户话语你单单是说，已经够辛苦吧。我现在很好，生活已经很优渥，就算要头痛三餐，也不是因为没有食物，而是没有牛肉的关系。”</p>

“但是！”</p>

“没有但是，钱的确很有用，不过对一个已能舒适生活的人来说，钱的作用很容易被否定，而且……真的够了，我有着不能离开港城的理由，我已经在这儿有了家，有了新的家人。”</p>

说完后，她稍稍一顿，发觉卡斯在讶异同时把目光移向茫然的易龙牙，灵光疾闪过脑海，在卡斯还没有发表“诡异”的言论前，即道：“收留我的人是佣兵，而我也把那儿当成家，所以我都把同伴看作家人！”</p>

“那我们就不是你的家人吗！”</p>

如果莉莎是因为有了情人甚至结婚，卡斯反而不会愤怒，不过她把同伴当成家人，而弃自己伊娜蒂亚一家不顾，这是让卡斯有被侮辱的感觉，不愤的说着。</p>

“当然是一样，不过他们和你们是两回事，他们是代表我的现在，而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别拿这事来比较！”</p>

莉莎边说边用手指比向易龙牙和卡斯，伊娜蒂亚家的人虽然是家人，但和葵花居的却有着不同意义。</p>

“哪可以不比较，难道我们足足担心你八年的心情，你就一点也不珍惜，看成笑话吗！”</p>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很高兴没被人遗忘，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儿！”</p>

“那你也可以习惯回波路尔的生活，比起港城是不够繁荣，但那儿有广大优美的田园还有纯朴的民风，如果你觉得不够，作为照顾你下半生的人，我也会努力充实自己和满足你！比起亲情的家人亲人，拥有爱情的伴侣应该更值得你珍惜！”</p>

“卡斯，你该不会想不到我是因为什么才离家出走吧！”</p>

一谈到伴侣这件事，莉莎心底的不满也是爆发出来。</p>

“这……我们可以尝试，如果真的要分开，养父养母也不会介意！”</p>

“并不是他们介不介意，我只是想自己挑选所爱的人，不管什么原因，我只是想跟深爱的人一起，而对象并不是你们！”</p>

莉莎一直不想这样说，她从来没把连卡斯在的兄弟当成恋爱对象。</p>

“你没有试过……”</p>

“卡斯！”</p>

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妹争吵到这儿，易龙牙其实是越听越心烦，而当听到伴侣一事，他的心情更是可用恶劣来形容，虽然没表达在脸上，但是他不得不开声插嘴。</p>

由当初平心静气的理论，到现在的可称为对骂的争吵，卡斯给易龙牙喝止后，也想不回中间的过程，然而呆看“多管闲事”的易龙牙，他激烈的思绪倒是平静不少。</p>

他晓得莉莎并不会跟自己一起，连带其他兄弟也是同样，早在那年莉莎离家出走时候他就知晓。</p>

莉莎有她自己一套的想法，那不是他人能轻易干涉到的范围，所以当她因感激和敬仰的心意而不能直言拒绝养父母那个撮合意思下，她才选择了不沟通、也不通知的方式，独自逃出伊娜蒂亚家。</p>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虽然这样并不能轻松多少，但即使有丁点效果已经足够，卡斯冷静细想过后，问道：“莉莎，你真的不回来吗？”</p>

“嗯，对不起，所以请你跟养父母说一声，我现在很平安。”莉莎露出一丝笑容的说着。</p>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老实说，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拒绝回家。”</p>

听见莉莎的回答，卡斯就像累透了，本来端正的坐姿软化起来，无力地靠在椅背上。</p>

“我一直都在想只要告诉你，我们有多担心你，而且又不会责任你的话，你一定会跟我回去，所以我一直都有练习，虽然练不到成绩，不过我仍是想培养出跟你相同的兴趣。”</p>

伸手到上衣的口袋，卡斯摸出一把普通人都能自由使用的枪。</p>

不慎卷入帮派的街头混战时，他就曾经取过这枪，然而现在看来，这枪首席功用并不是用于自卫。</p>

“我知道你很喜欢枪械，即使你尽力学习当淑女时，唯独这兴趣你不能放弃，所以我一直都想拥有这兴趣，不过看来是不行的。”</p>

当卡斯叹息过后，是把枪交到莉莎手上，后者虽然有听没有懂，但看见他把枪交来，下意识地是递手去接。</p>

“我也不想多说，这把枪以后就交给你，虽然只是随便买回来，但它也跟了我很多年，当一份庆祝重逢的礼物，应该勉强够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