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南海铁道纪行(二)(2 / 2)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在小弟看来,待到朝廷王师渡海打下临高之后,一定要开刀屠城,大杀七日把这个妖城鬼地杀光烧光把这些无父无君的假髡全部开膛破肚,再把澳宋髡贼重新赶回海里去”
一位貌似被假髡警察教训丨过,脸上和身上还带着几道伤疤的儒生翘起了大拇指,咬着牙齿如此说道。
总之,按照上述的思维方式,几位读书人你一言我一语,给“髡贼”和“假髡”拟了无数的罪名。可惜无人奉承捧场,而且这里毕竟是髡贼的地界,又不敢高声吆喝,生怕把自己送进牢里去蹲黑屋。
于是,诸位士子只得互相吹捧一番,就找个地方坐下,各自喝凉茶的喝凉茶,啃水果的啃水果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咫尺之外,就坐着好几位奉命潜入贼营的正牌“朝廷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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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真是难得想不到在这髡贼盘踞的敌巢腹地,也还有这许多心念着朝廷恩德的义士啊虽然在此地故作惊人之语,未免有些冒失。但那一片拳拳赤子之心,还是值得赞叹……”
候车室内的另一张铁皮长椅上,另一位头戴方巾,身穿湖蓝绸直裰,脚下粉底皂靴,手中一柄朝鲜折扇,既儒雅风流又英气勃勃的年轻少爷,正眯眼打量着身边这几个慷慨激昂的“忠贞之士”,听着他们的声声忠君报国之语,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看来,无论世道如何变迁,大明三百年的恩泽尚在。即使在临高这个髡贼的老巢,依然有不少忠贞义士未受蛊惑、心向大明,如此人心向背之下,即使琼州群贼云集,来势汹汹,只要朝廷这边能够精诚团结、早作防备,岭南这边或许事尤可为……”
当然,那些得了一口饱饭就被髡贼蛊惑到这里为虎(www.shuxie8.com)作伥的莠民,在他眼里就基本不是人了。
不过,尽管从来没把那些贱民当人来看,但这位年轻少爷也知道这些蝼蚁一般的贱民要是不肯乖乖饿死,而是闹腾起来,那么同样也能要了他们这些上等人的性命。偏偏髡贼这些年又一直在大陆上办理慈善,救济难民,对于这里剃发投髡的归化民,多半都是有着“救命之恩”的,真是其心可诛
而小民愚昧无知,素无大义,最易为私恩所蒙蔽,髡贼这些年在沿海呼风唤雨,每战必胜,打下这许多地盘,就是得了这些无知愚民的臂助,其谋算之远,用心之险恶,真是惊心动魄
怀着这样的心思,年轻少爷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他出身书香世家,除了饱读诗书之外,还游历天下,对市井和官场都有涉猎,年纪虽轻,却已经是见多识广、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这些日子来,他在岭南和临高的各种所见所闻,都给了他一个强烈的印象,髡贼的势力之强大,已经远远超过朝廷上下的想象。而他们对大明社稷的危害,恐怕也比屡次入关,压得朝廷喘不过气来的东虏更加严重。若是再有奸臣内外勾结的话,只怕连江南乐土也要陷入乱世烽火……正当他如此沉思的时候,却突然猛地瞳孔一缩
只见一位身穿明光铠甲,披着鲜红大氅的大明武将,在几个“髡贼”兵卒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在这位大明武将的身边,还跟着几位身材矮小、腰悬佩刀、脚踏木屐的倭人武者,正在跟那位将军用异国番语(日语)彼此谈笑风生看着这位将军走进车站,驻扎于站内的髡贼士兵和“公人”全都立刻脸色一肃,赶紧朝他立正敬礼。而火车上的乘务员也慌忙打开车门,又铺了一条红地毯,还派出一位仆人吹奏喇叭,恭迎此人与倭国宾客登上列车的头等车厢尽管此时还没到发车的时间……
“……少爷,那一位难道就是……当年横扫辽东无敌手,孤身格杀老奴酋(努尔哈赤)的黄平蛮(黄石曾任平蛮先锋将军,故而得此尊称。古代上流社会除非是骂人的时候,否则基本不会直呼其名)么?”
一位貌似幕僚的中年书生见状,忍不住凑到自家少爷的耳边,低声问道到了崇祯五年的时候,福建总兵黄石与临高“髡贼”有着密切勾结的事情,在岭南之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正是黄石此贼昔年在福州,吾曾经与其有过一面之交……”
那位年轻少爷脸色沉痛地点了点头,“……哎,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些不读诗书、结交阉宦的粗鄙武夫,果然毫无忠义本分啊黄石此人,还是当年天启先帝夸赞的朝廷栋梁呢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勾结外敌、祸乱大明的乱臣贼子不仅私通倭寇和髡贼,祸害朝廷疆土,居然还在髡贼的地盘上公然出没真可惜东林诸公当初没把他算作阉党给办了啊”
说到此处,他突然脸色一变,“……不好黄贼于此时携倭寇使者前往三亚行在,莫非是那澳宋太上皇下旨召见,要向他面授机宜,率领福宁军起兵作乱,与髡贼水师和东瀛倭寇一起里应外合,入寇闽粤么?如此一来,非但闽粤两省势必难保,就连江浙鱼米之乡,只怕也要横遭兵祸了”
“……既然如此,密之兄,我等此行也带了不少武林好手,而黄贼身边的护卫却不多,要不要……”
另一位同行的年轻书生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同时做出一个劈砍的手势,“……也算是效仿此贼昔年孤身潜入辽阳,徒手格杀老奴酋的往事,为朝廷一举除此大患……”
“……万万不可啊黄石此人虽然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但毕竟身经百战,武功高强,连辽东建奴都从无其一合之敌。就算我等一齐上阵,也未必能在他手底下讨得了好。所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听了这番不知轻重的狂言,这几位正牌“朝廷暗探”的首领,表字“密之”的桐城名士方以智,当即是连冷汗都下来了,“……不是我桐城方密之舍不得这七尺之身,而是牧斋先生和东林诸公授意我等潜入琼州贼窟(“东林巨魁”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乃是为东林君子和朝廷上下刺探敌情,以备筹划应对之策,而不是逞一时之勇,效仿那荆轲刺秦王的如若我等尽皆失陷于此,谁去向朝中诸公通报军情?”
“……呃……受教了,密之兄所言极是,在下方才实在是孟浪了……”
然后,就在站内诸人的心思各异、暗藏鬼胎之中,通知旅客上车的播报声终于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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