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世上有我(1 / 2)
我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不讨喜。母亲在怀我到七个月的时候,都还没感受到过肚子里有啥动静。家里人实在按捺不住了,就花钱请了个村大夫来看看。结果,村大夫把我给诊断成了个死胎。导致我家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哭的哭,吵的吵,乱作一堆。
我父亲并不是多通人性的一个人,绰号三愣子,本来还正在闷着头不作声,却冷不丁地弹起来,一个大嘴巴子糊在了我母亲脸上,说她吃盐吃得多,把胎儿给腌死了。
正于重度伤心头上的母亲被打得颊肿嘴歪,勃然大怒(www.ibxx.com),完全消失了平日的蔫巴劲,拍着大腿跳起脚来,破口大骂,说自打俺嫁到恁这破烂烂的狗窝里,除了能吃个粗咸菜疙瘩,俺还能吃上个啥,连个鸡蛋都不给俺吃,放着家里养了好几只老母鸡,下来的蛋不让卖钱不说,全让恁那瞎眼老娘给塞到自个狗屁股里啦,还一天到晚的净穷逼事儿多
我奶奶是个瞎子,可哭起来比正常人要厉害得多,眼泪跟下大雨似的哗哗地流,鼻涕也衍生得格外丰足,冒着气泡,嘴里嘟嘟囔囔的:“骂我干啥啊,我一个瞎子碍恁啥事儿啦,我吃个鸡蛋咋啦,我该死吗我儿管不住他媳妇,生不出娃崽,还骂他亲娘嘞!我不活啦”摸索着欲往墙上撞。
我父亲虽然容易犯浑,却是个大孝子。他容不得自己的老母亲受半点气。按照以往惯例,他先是安慰了我奶奶一番,然后对我母亲施展开了拳脚。他练过几年武术,体格强健如牛,没跟外人打过几回架,尽用来对付自家这个身体孱弱的媳妇儿了,端的个是手到擒来,老鹰拿小鸡。
我母亲是个苦命人,挨打次数多了,无能为力,慢慢也就习惯了。但这回,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缩在墙角不动地干挨打,而是拼了命地和我父亲撕挠在了一起。后来母亲回忆时说,她当时实在是太愤怒(www.ibxx.com)了,得知肚子里的娃成了死胎,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也没了,打算跟我家人来个鱼死网破,谁让我家人一直欺虐她来着。
我父亲性格坚韧,遇强则强,尤其在跟老婆打架这方面。我母亲越是还手,他就打我母亲打得越狠。他见母亲再次迎过来的时候,可能是脑瓜里在一刹那突然灵光迸现了,想着既能一下子撂倒我母亲,又能省掉一笔流产的钱财。于是,他抬腿狠狠一脚跺在了我母亲那高高隆鼓着的肚腹上。
母亲倒了下去,疼得身体一阵抽搐,张大着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裤裆下面汩汩流出老大一滩血。没过多久,一个肚子上连着脐带的血污婴儿从她的肚子里掉了出来。
就这样,我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
据母亲讲,刚一出生的我,浑身长满了几公分长的白色茸毛,皮肤粉嫩又皱巴,跟只猴子似的,眼睛紧闭,眉头也蹙着,一副苦相。四肢丝毫不动弹,也察觉不出是否有呼吸。
反正那个时候,家里人万念俱灰,就准备把我当死胎处理了。
将我身上的脐带剪断后,塞进了一只破篓筐里,爷爷扛起一把铁锨,打算去外面将我给埋了。突然,门板子咣当响了一下,把所有人都给惊了一大跳。有一只斑点大花狗疾闯进屋里,连蹦带跳地围着篓筐转起圈子来,目露凶光,一番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之声,汪汪地狂吠个不停。
母亲说,那只大花狗是曾祖父养的宠物,当时已经有十来岁了,算是条年迈老狗,平时极温驯,就是见了生人也懒得叫唤。可不知为啥,它那天对着我跟疯了似的,一身短毛炸了个滚圆,眼珠子变得猩红猩红的,姿态狂躁得十分吓人。但它始终没敢扑上去咬我,有时还会突然夹起尾巴连连往后退,哀嚎不已,仿佛是看见了啥可怕的东西,显得颇为忌惮。
过了一会儿,大花狗移到饭桌旁,叉开细腿,躯体咄咄颤颤的,连屙带尿,产下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狗屎,导致屋子里顿时恶臭弥漫,令人难以忍受。
然而这还没完,大花狗把自己屙下来的狗屎给吃了,接着肿胀的肚皮凸起一阵痉挛,嘴巴一张,伸长个脖子呕吐起来,花花绿绿的秽物尽数落在了我家的饭桌上和碗盆里。爷爷盛然作怒(www.ibxx.com),挥起铁锨朝狗头猛拍了下去,令它惨叫着负痛而逃。
正在清理着秽物的功夫,我家大伯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告知我曾祖父死了。爷爷听罢,凄厉地嗷了一嗓子,扔掉手里的东西,跟着大伯往后院里跑了。随后,被装在篓筐里的我就眼睛睁开了条小缝,哼哼唧唧的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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