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话』 绑了沉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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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长的绳索,一头系在白九棠心间,坠得他心房溃烂。另一头系在“锚”上,沉得苏三渺无生还的希望。

“*子无情、戏子无义。”

“绑了沉湖,免得祸害无穷。”

白九棠的脑海里,轰鸣着自己曾说过的那些话。想不到事主的姨太太未曾受之极刑,枕边的女人,却已隐没在了眼皮之下。

满口的牙齿错乱的挤在一起,似乎不共戴天,要一一厮杀到底,将之灭去。携着那让人疯狂的磨合声,俯望渐渐平静的江面,心湖跌宕起伏,掀起了狂潮。

往事如画卷一般在白九棠的脑海中一幕幕展开,灰白灰白的,没有色彩。

1911年辛亥革命之前,有个少年做了一笔不该做的买卖,杀了一个贵族旗人。

铺天盖地的追捕席卷而来,将他困在了会乐里。幸有一个小孩子,替他送了一封信,搬来了救兵,将他偷运出沪,避至了南京。

他的信是戴在头顶的“筏子”,只需要反放在桌上,告知地点就行。然而完成这个小小的动作,需要极大的勇气,对于一个七岁的女孩子来说,已竭尽了全力。

辛亥革命后,少年重返外滩,应了恩人一个请:等你出息了,赎我出去,我不想长大了当伎女。

那一双仰望的眼睛,是怎么从清澈变向污浊的,已模糊不清。他停留在那个阶段,早已被时间的步伐遗弃。

九年前她给了他一线生机,九年后的生辰,她又送了他一份大礼。那双眸子转瞬便透亮了起来,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她给了他一个春天,花香四溢。她给了他一个转机,令人惊喜。

她娴雅的坐在香阁,堂子就变成了一个家庭。她制定的规矩,泄露了真心。

送信的孩子,蓦然在心灵转角处,销声匿迹。

那句“我就是爱了”幽幽在耳畔响起。

白氏的春天就要随着香消玉殒,被隆冬取代。

“宁安!!”

“在!”

“给我拉上来!”

“是!”

宁安和众人已等候这声命令多时。顿时奔向桥栏,合力拽起那绳索来。然而“抛锚”容易,起锚难,素日里也得耗费上一盏茶的功夫,岂能说起便起?!

“快点!!”白九棠一瞬不眨的凝视着江面,被焦躁一炬点燃,烧毁了五脏六腑。

江面上甚至连一点涟漪也不再泛起。但闻一声:“不行啊,大哥!一时半会拽不动!”又一声惊为天人的“咚——”白九棠消失在了桥上。

随之骤起“咚咚咚”的一阵异响,桥上的人皆一个猛子扎进了江水中。

岸上已如渺无人烟的荒地,仅剩沙滩上两辆美产轿车,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看好戏。

“洋泾浜”污染极大,水下浑浊不清。只能顺着那绳索往下摸。青帮以漕运起家,入帮首要条件,便要考核水性。白门一众人等,哪怕是下潜几十米,厮杀一阵都毫无问题。

可苏三一介女子,能否撑得住,等待“援救”,就太值得怀疑了。

白九棠直冲而下,携着阻截死神之势,顺藤摸瓜触到了石块,岂料那柔软的身子竟然被压在了大石之下。

心一凉,他竭力睁大了双眸,以期辨清她的方位,那混合着泥沙的江水,顿时涌入眼眶,惹来了钻心的疼痛,也惹来了热泪盈眶。

江水的波动,舞起了苏三的头发,合着水草,摇弋得令人绝望。那一圈圈将她缠绕在石块上的绳子,即将要阻隔阴阳。

白九棠心急如焚的伸手摸向匕首,顷刻间,心却更凉了。匕首尚在杨啸天手中,未曾归还。

苏三近在眼前,却似远在天边。白九棠如笼中困兽,附身撕咬起那绳索来。

可叹这圈绳索结果了多少仇家的性命,完成了多少任务,做成了多少买卖,岂是随便破坏得了的?!

石块下的人似乎睁了睁眼,继而又乏力的合上了。

犹似眼花,也仿若癫狂,白九棠已分不清恍惚中所见,是希翼的幻象还是真实的情况。

江水涩、泪水咸,五味杂陈在心间。兴许这就是他和苏三一起吃的最后一道菜,诀别。<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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