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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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玉婕就被称作“姨奶奶”,以示低玉娥一头,生生从“平妻”降成了二房。

段世昌自己的生意做大了,每年收入不比常家诸多产业差。人脉和势力也不逊于当日的常烁。在盐帮,段世昌的威望和势力远远超过其他帮主义子,隐隐操纵着不少事务,可以和两位盐帮太子分庭抗礼。而他才二十多岁,来日方长。

段世昌买下紧邻的一大一小两个宅院,筹建完全属于他的“段府”。听管事说将来的段府会比常府还要大,玉婕忧多于喜。

玉娥的笑容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差。就在大人们各怀心事,各有打算的时候,玉娥的长子不慎感染时疫,病死了。常家最后的继承人,常烁和瑛兰最后一点血脉,断送了。玉娥一病不起,终日自责,以泪洗面。

段府落成,玉婕却没法立刻搬过去,终日忙于照顾病人,疏忽中流产了第一个孩子。

玉娥卧病。玉婕强打精神dai理家务,服侍玉娥,顾不上她们的丈夫。玉婕身边的大丫头红蔷瞅准机会,爬上段世昌的床,等玉婕发现时,已经有了身孕。从不曾高声说话的玉婕勃然大怒,与段世昌吵了一架,将红蔷贬去洗衣。红蔷却找了个机会,跪到玉娥床前,控诉玉婕嫉妒,请求玉娥为她做主。

玉娥挨了当头一棒,吐血晕厥,苏醒后找来段世昌,要在常氏家族内挑选身体康健,资质好,父母缘浅的男孩过继给常烁为嗣。

也许心怀愧疚,也许常家的财产已经不在他眼中,段世昌同意了,并以他一向的精干老练,尽快办成。

见到过继的幼弟,看着所有的仪式完成,玉娥灯枯油尽,哀求玉婕答应代为看顾幼弟,使他平安长大,重振常家,撒手而去。

办完玉娥的丧事,带着悲伤惶恐,玉婕搬到了段府,却发现这里已经住了位怀孕的月姨奶奶。身为家主的段世昌没有发话,在月姨奶奶手下过活了些日子的段府下人自然不认她为主母,常府跟过来的那些人也不好改口,玉婕因而不明不白地从说好的段府正室夫人变成了周姨奶奶。周家余家有人为她鸣不平,被段世昌一句“为发妻守义三年”挡了回去。

没有段府当家***名分,却要担负段府女主人的责任,玉婕不但管理家务,还要安排宴客,出门交际,周旋于诰命贵妇富家奶奶之间。“姨奶奶”本不能参与那种场合,然而,这城里大户人家当家奶奶有几个不知道当年那场轰动的婚礼?有几个不是在玉婕未嫁时就认得她?有几个不知道她是举人之女,以平妻之礼嫁给段世昌?又有几个不知道只等段世昌一句话,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段府正牌女主人?

扬州城的夫人奶奶们接纳了玉婕。然而,一个称呼的差异,毕竟令她低人一头,不得不处处陪着小心,不得不忍受很多嘲讽讥笑,不得不投曲意奉承。为了几年的夫妻之情,为了玉娥的临终嘱托,玉婕一直默默忍受,直到忍来丈夫坐视一个身份低下的女人陷害她嘲弄她,直到忍来最信任的心腹丫头背后温柔一刀,直到忍来那一致命跤让她的魂魄不知所终。

回顾一遍玉婕的家世身世,好似读完一部长篇巨作的悲情小说,张歆胸口憋闷,深深陷在哀伤和酸楚中,许久不能回神。

这么多死亡!这么多意外!这么多伤痛!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活得如意!

纵然身份高贵,纵然手握财富,纵有心机智慧,纵有美貌才情,女人的命运仍摆脱不了“艰难委屈”。福寿双全只是一个美好而遥不可及的梦!

作为旁观者,张歆可以体会每个人的辛酸不得已,哀叹上天捉弄命运无情。有时候,在她看来,事情本可有另外的走向,结果本可不那么糟,一旦细细体会,又觉得对于那些人,几乎是命定的不可改变的。

张歆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更不会伤花悲月,从小的科学教育使她头脑简单,思维一根筋三段论,面上和气,私心里总要分个因果对错。这一回却是越想越糊涂。总觉得有些人有些事错了,又说不清那些人那些事到底怎么错了。也许,在命运的漩涡里,再不甘再有能力,也只能眼睁睁地被吸进那个深不可测的黑洞。<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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