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情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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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文早已守在了园门口,一看我下车,里过来帮我拿行李。服务到家,殷勤周到。我还是住上次的房间,走到门口又觉得有些触景伤情,便让胜文给我另换一间。胜文带我到了隔壁,又叫人来换纱帐。我笑道:“没关系,就这绿纱帐也挺好的。”

胜文也笑道:“王爷吩咐过奴才,姐姐最是喜欢雨过天青纱帐。你的房间里都得用雨过天青。”

听着胜文别有用意的回答,我沉默了下来。这时,有下人过来通传:十七爷胤礼来了。

还没等我到门口迎接呢,十七已经急匆匆地快步进了房间。摒退左右后,十七立刻开始对我晓以大义:“月喜,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四哥的,而且四哥现在真的病的很重,真的很需要你在身边陪他的。”胜文则在一旁全力附和。

我笑笑:“还有精神串通太医,总管什么的诓皇上放我来,想必也重不到哪儿去。”

没料想,胜文竟然扑通一声对我跪下道:“月喜姐姐,你误会王爷了。这件事是我想出来的。王爷虽然挂念姐姐,但并没有用势强迫姐姐的意思。”

我赶紧扶起胜文,我可不认为自己是那大富大贵的命,能受人跪拜。弄不好还会折寿的啦。对胜文道:“你有那本事说动这些太医们?”

胜文看向十七,十七冲我点点头道:“是我和胜文一起想的法子。月喜,你先别急着发火,听我把事情说完好不好?”

看着一脸凝重的十七和神色焦急的胜文,我不由自主地点头:“好吧。请讲吧。”

十七沉吟道:“你还记得那日你去四哥书房之前,我见你有些畏惧,告诉你让你不必担心,还说四哥决不会为难你的事吗?”

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眼中喷火怒视十七:“你好好意思说呢,当时说的心誓旦旦的,结果我一进去,不仅被狂骂一顿,还差点连小命都丢了。你逗我好玩呢!”

十七却大言不惭道:“本来是没问题的,是你自己太过冲动,才会搞成这样的。”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哎哟,好痛,什么东西嘛,这样推卸责任,看扁了我月喜好欺负不成:“喂,别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都不是当事人,凭什么这样指责我!我救人还救错了?!”

从未见过我悍妇模样的胜文眼都直了,十七到是见惯不惊:“四哥关心弘历,可他一样关心你。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可你也应该关心则乱这句话吧。他若不紧张你,怎会发那么大的火。”

我冷笑道:“难不成我还理亏了?”

十七突然拍案而起,气势汹汹道:“你听还是不听?”一向欺软怕恶的我见十七病猫变老虎,立做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双眼还闪着泪光委屈地望住十七,静待下文详情。

哭笑不得的十七却有些难以启齿了,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讪笑道:“那日,我见四哥心情不佳,也怕你受委屈,身上又正好带着太医院配的情药。就让,就让胜文在奉茶的时候偷偷放了些在四哥的茶杯里了……”

真的被这两个人气死了,我趴在桌上呻吟道:“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求求你打个雷下来劈死这两个猪头。送他们回去投胎吧,别再人头猪脑地活在这世上糟蹋粮食了。”除了想杀人,我已经没别的想法了。亏这两个笨蛋还振振有辞,认为自己是在帮我呢,太没天理了。好不容易吞下这口闷气,困难地抬起头说道:“继续吧,我还受得了。”

依照十七的说法,他下的药药性并不猛烈,来的也慢。而当时胤禛正与我在气头上,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直到挥剑伤了我,我凄然出走,待回过神准备找我时,药力却开始发作了。胤禛只得冲到井边一桶又一桶的淋冷水。淋得差不多了,胜文又来告诉他,没找着我。只有园门的守卫看见我偏偏倒倒地走了出去,仿佛还带着伤。胤禛一急之下,衣服也没换,和十七他们在外边找了一夜。除了找到一堆被我压倒,沾满鲜血的青草外,一无所获。而胤禛由于开始受了凉,后来又急马奔驰一夜,未曾休息。冷热夹攻,心情郁结下,当时就种下了病根。不过心有所念,暂时压下去没发作出来而已。

十七慷慨激昂:“你可又知道,那段时间四哥为了找你,除了进宫请安,几乎都在外面找寻。连南京,承德,蓟州都去了,没躺下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倒好,消失几月终于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把四哥的东西还回来,还接了十四哥的玉佩。非但不肯见四哥,还时时处处躲着他。四哥一字未提,可我知道他心里决不好受。也是因为听到你回宫的消息,他心上那根紧绷的弦一松,当即就病下了。月喜,你怎么可以做的这般绝情!”

我仰起头,不让眼泪滑落。半晌才道:“是不是我还得给雍王爷跪谢,谢他剑下留情,不杀之恩。让我这条贱命苟延至今?!”

十七忽然抓着我拖向门外,径直朝胤禛的卧房冲去。我徒劳地挣扎了两下,知道十七现在断然不会理我,只好跌跌撞撞地也随他前去。

到了胤禛的卧房外,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药正准备进去。十七毫不客气地把托盘从那小太监的手上拿过来,交在我手上,然后吩咐道:“你们在外边等着就行了。王爷由月喜侍侯。”便不由分说地将我连人带药一起推了进去。

房间里的竹帘全都放了下来,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近情情怯地走向胤禛的睡榻,被我故意忽略多日的胤禛再次跃入眼前。

看到此时的胤禛,我才知道形销骨立这个词到底形容的是什么。睡梦中的胤禛仍是紧锁眉头,看起来似乎比我受重伤的时候还虚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那颗原本以为已化做了灰烬的心一阵阵的抽痛,手上的托盘也差点跌下去。稳稳心神,轻轻走到胤禛的床边,将药碗放在一旁后,傻傻地看着这个伤我身心的男人。知道自己决不可以再陷下去,但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没法从胤禛身上挪开。若是以前,见到胤禛睡的这般不安生的话,早就自个儿爬上床搂着他去了。只是现在……

忽然,胤禛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我时,一下子也楞住了,待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拉向他,却被我挣脱开来。后退了几步,向胤禛行礼道:“月喜奉皇上的旨意,前来圆明园服侍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胤禛重重地倒向床上,鼻音极重地问道:“若不是皇上的意思,你会来吗?”

我努力地笑笑,说道:“王爷玩笑了。月喜怎敢来这圆明园放肆呢?”把药端起来尝尝,差不多可以喝了。坐在床边,扶起胤禛,低声道:“王爷,该服药了。”

手又被胤禛拉住,我不得望向胤禛。他的手烫的吓人,我感觉就像一块烙铁似的。胤禛伸出手试图想摸我的头发,被我避开后,眼光怅然:“月喜,你的手还是这么冷。”

我的体温在冬天一向比常人偏低两度,因此以前每逢冬天,胤禛都会帮我暖手。如今他这么一说,心底又是一痛,扭过头去。口中只道:“天凉非是冬,心寒方觉冷。”

胤禛一震,随即放开我的手,一手拿过药碗,一仰脖子灌了下去。然后将碗递给我,冷冷道:“药我已经喝了,你可以出去了。”

怎么好象被伤的最惨的人是胤禛而非我呢?我愤愤地走向门口,但门却打不开了。门口的小太监轻声道:“月喜姐姐,十七爷吩咐了,让你在里面好好照料王爷。别的事不用操心了。”

软禁,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软禁!这个老十七,这样子对我,难道他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晃动着窗棂说道:“那你们快把十七爷叫来。”

门外的小太监回道:“月喜姐姐,你就甭摇了。十七爷说了,他回宫给勤嫔娘娘请安去了。交代姐姐只需照料王爷,别的事只管吩咐我们。”

这个尽出馊主意的十七,早不请安,晚不请安,这会子要去请安了。我恨恨地又转了回去,照着规矩垂手站在胤禛的床尾,听候差遣。

许是药里加了镇静安神的东西,服药没多久,胤禛复再睡去。wo靠着床柱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胤禛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边甚至沁出了一丝血迹。

再也没法做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了。急忙倒了杯温水端给胤禛,拿着手帕为他擦拭唇边的血丝。一边大声唤门外的太监去通知太医。而胤禛一言不发,任我摆布。

见太医进来了,我便扶胤禛躺下,无意瞥见了枕头内侧放着我还给胤禛的那个锦盒,上面还铺着一张我的月饼手帕。鼻子一酸,借机跑了出来。

好一会,周太医和林太医才从里边出来,两人互视摇头。我不由得上前询问周太医胤禛的病情。周太医瞧了我一眼道:“你跟我来抓药吧。”

心知周太医必是有话要讲,我便跟着他去了荷花池边。但周太医一路沉默,直到我忍不住,开口追问,周太医才道:“照王爷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

我强笑道:“您昨个儿不是说只是伤寒吗,怎会就不妙了?”

白胡子周太医看向我道:“我虽不知为何十七爷坚持要姑娘来你来照顾王爷,但我却知道王爷这是心病所致。尽管王爷定时服药,诊疗,可他的心里并不愿意好起来。他石斛是在用生病来惩罚或者说在虐待自己。至于原因,我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胤禛这简直就是自虐嘛!可他不见得就是为了我,他会为江山,会为权势,会为皇位,可他不会为了我。即使心一阵阵的揪痛,我还是这么样告戒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再犯迷糊了。

周太医接着又道:“我看着王爷长大,深知他的性情。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从未感情用事,但这次……唉,姑娘,你倘若有法子,尽量帮帮王爷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话音未落,我已转身跑了回去。是,我是傻瓜,是笨蛋,是白痴,是低能,是蠢人。任胤禛再怎么伤害我,伤的有多深,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伤害自己。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也好,就算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骗我也罢,我都不可以放任他继续伤害自己。

走到胤禛的床边轻轻坐下,胤禛紧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过去了。看着他苍白清瘦的脸庞,大滴大滴的眼泪前赴后继地滚出眼眶。那颗心却比胤禛剑伤我时更痛,更酸。伸手触触胤禛的额头,高烧还未退去,依然热的烫手。将下滑的锦被替他拉高盖住肩膀和脖子的时候,感觉到他的锁骨已高高凸起了,整个人瘦得吓人。就这样坐在胤禛的床边望着他,渐渐的痴了……

直到耳边传来胤禛沙哑的声音,我才惊醒过来。回神一看,胤禛正用手抹干我脸上的泪痕。勉强笑了笑:“月喜吵醒王爷了?”

胤禛指指锦被上的一滩水迹,说道:“若再不醒,被子就湿透了。”

急忙拿绣帕擦干脸上犹湿的泪痕,正欲起身倒茶,人已被胤禛拉来坐下了。不知是他用力过大还是我减肥成功,手腕上的玳瑁镯子滑落在了被子上。见状,胤禛皱眉道:“瘦到这份上了。月喜,是我对不住你。”

虽然见不得胤禛病恹恹的样子,可心里的那根刺也不是这么容易去掉的。我只得道:“王爷言重了。月喜精神尚算健旺,身子也并无任何不适之处。”

胤禛握住我的手再不肯放开,我也只好任他握着。咳嗽了两声,胤禛又道:“月喜,你就像以前那样叫我四爷,甚至叫我胤禛都行。别再这样口口声声的叫我王爷了,我不需要你叫我王爷。”

淡淡一笑:“这可是朝廷的礼数,月喜不敢逾矩。”

胤禛忽地拉开我的衣领,那道仍隐约可见的疤痕现于他眼前。他苦笑道:“月喜,你真的应该怪我,恨我。你一心对我,我却伤你至此。”

纵然心痛难忍,我还是故作平静道:“王爷毋需自责。奴才下人们的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是死是活不过主子几句话罢了。月喜不怪谁,也不恨谁。”

话还没说完,人已被胤禛死死搂在了怀里。拼命忍住二度泛滥的泪水,身不由心地想挣开——天知道我有多眷恋这个怀抱;天知道这个怀抱对我的吸引力有多大;天知道即使我在十四的别苑养伤之时,心里还依然时时重温着这个怀抱。天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胤禛!

但此时胤禛根本没打算让我挣脱开来,而我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忍不住那决堤的泪水,哽咽道:“王爷,求求你放了月喜吧。月喜只想平平安安地到二十五岁出宫,别的再不想了。”

胤禛却道:“月喜,你真的瘦的吓人,身上这新做的衣裳穿起来也嫌大了。月喜,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在先,伤你在后。可我不会放你离开的,决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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