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霸者无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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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静所不忍的,是成千上万妇孺老幼的离乡背井。

尽管作为一名风雨军的高级将领,白起很清楚风雨军急需物资和人口的补充,因此必须尽快完全控制巴蜀占领地,迁徙豪门富户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出身平民行伍起家的白起也很清楚,远远比生长在麦坚的云济、如今已经高高在上的风雨清楚,这个决策一旦实施,受到伤害的绝不单单是那些朱门锦衣的贵族,那些圈养在豪门之下的家奴,那些入籍的佃户,甚至还有很多仅仅是有钱的商家,都将牵涉其中,这将是千家万户的事情,造成的将是万户千家的动荡和别离。

这,是那个慈悲心肠有若天仙的无忧谷主所不愿意看到的;这,也违背了风雨军保家卫国的初衷;从长远而言,更是损害了定凉侯的形象和声望。

因此,白起唯有紧闭着双唇,低下了头,装作没有领会风雨的示意。

和白起一样无动于衷的是魏廖。

不同于白起的,是魏廖并没有低头,而是笔直的站立,只不过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半点的表情,一付谁也不买账的样子。

作为风雨军情报系统血衣卫的统领,这个当年和风雨一同创建风雨军的元老、面无表情始终摆出生人勿近模样的魏廖,对于所有风雨军的官员和将领们,都绝对是一个犹如梦魇的存在。

因为血衣卫的渗透不仅是对于各大敌对或者暂时同盟的势力,其触角同样也延伸到了风雨军的内部,血衣卫即丝毫不畏惧定凉侯夫人的地位和李氏家族的权势,时刻监视着那些依附李家的官员,也同样处处寻找着那些清流们的碴子,和那些自命清高的夫子们针锋相对。没有人怀疑,只要风雨有所暗示,无论是德高望重的元勋,还是地位尊贵的重臣,都将是血衣卫毫不犹豫铲除的目标。

“揪出一切定凉侯的敌人!替定凉侯完成所有黑暗中的工作!”

这,是魏廖,和他手下那些精力同样过度旺盛的部属们坚定的目标。

犹如狗一样忠诚和嗅觉灵敏的血衣卫统领显然绝对不介意得罪任何人,包括无忧谷主,包括定凉侯夫人,因为他只对一个人负责,那就是风雨。这种负责是彻彻底底死心塌地不计个人得失的,面对着权势和威严与日俱增的风雨,整个风雨军也只有魏廖,敢于直截了当的当面顶撞,敢于将风雨驳回的奏请一次又一次的送还,敢于承受仇视和敌意,敢于不计后果的将一切威胁到风雨军利益安危的危险消除。

因此,虽然血衣卫由于成立时日太短,实力远远不及公孙世家、“西门”、天池剑宗这些其他势力所拥有的情报体系强大,在之前的一系列重大战役中也不乏失误之处,却从来没有影响到风雨对魏廖的信任。只因为看似高高在上的风雨军统帅,实则是坐在了各个利益集团的平衡点之上,一个能够帮自己转移别人憎恨的部下,是绝对绝对需要的,更何况魏廖生性冷静,超然于利益之外一心效忠风雨,故而往往能够做出客观的分析,令风雨虽然并不喜欢其人,却始终都极其倚重。

然而今天,魏廖同样没有开口。

倒不是这位血衣卫统领怜惜那些可能会迁徙的百姓,也不是铁血无情的阴谋家害怕卷入权力的斗争,仅仅是因为——魏廖认为这场争论和负责对付风雨军敌人的血衣卫暂时无关。

血衣卫的创始者,也许冷酷,也许凶狠,但是没有人怀疑他的忠诚和远见,事实上早在系统的创建伊始,这个被人们所厌恶和畏惧的恶魔,却比所有标榜对于权力毫无野心的人更有清高,断然将血衣卫的职责定义为了对于一切危险和潜在危险的监控,而不是左右风雨军的决策。

应该说,这种出于长远考虑的未雨绸缪,是十分英明和必要的,可以避免这种握有特权的秘密组织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但是此刻却让风雨颇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领教过部下固执和我行我素的主君,不得不放弃了从魏廖那里获得支持的期望,同时对于第三个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重臣也几乎完全失去了期待的兴趣。

“微臣以为,贸然动迁所有巴蜀富户,恐怕会激起民变,倒不如迟缓之。风侯可以收编所有当地豪门的武装,同时征召所有青壮入伍,这样即可以补充风雨军的实力,又不违背风侯当初为了安抚巴蜀民众所做出的承诺,更可以削弱巴蜀的力量。”

出乎风雨的意料,在他看来见风使舵圆滑世故的高凤阳居然会滔滔不绝的谈出了自己的观点。

望着一脸奸商模样的肥胖中年人,不仅是风雨,实际上在场的所有文武官员们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作为风雨军的财政总管,高凤阳加入风雨军非常戏剧性——当年刚刚草创的风雨军突入伦玉关的时候,偶遇这个手里死抱着钱袋的商人,即使当刀剑顶在脖子上的时候,也坚持着讨价还价,在得到了一定的报酬之后才肯带风雨从他自己挖的一条地道攻入了内城,从而最终解决了伦玉关的战事。

当时百废待兴的风雨军占领了伦玉关之后,由于奇缺人才,以至于千头万绪的事务令仅有的几名首领忙得不可开交,机缘巧合之下便让这个见到机会毛遂自荐的家伙暂时代理了风雨军的财政。

其后的发展却令人咂舌,这个钻入钱眼的家伙对于赚取钱财的本领绝对不下于对钱财的贪婪,不但将伦玉关巨额的财富整理得井井有条,其后更是一手筹划了同李氏家族等中原财阀们的合作,以及出色主持了风雨军领地的财政和战争体系的运营。

总之,高凤阳非常出色的调剂着地方建设和军队战争两个方面的财政收支,建立了他独特的王国,这个王国无论是无忧谷还是李氏家族都无法完全涉足,至于军方则是又爱又恨,即恼怒这肥胖的中年人的一毛不拔,又唯恐巴结不周希望多获得一些经费;而面对这些复杂的势力,投机成功的奸商也无意于危险的权力斗争,因此保持了一种谨慎的中立。

这样的一个人,这一次居然一反常态,没有在权力斗争的两大阵营之间保持沉默,而是陈述自己的意见,自然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高大人就不怕巴蜀的民众抵制征兵吗?”

几乎同时,云济和欧静发出了相同的质疑。

不管这个发福的中年人为何会一反常态,无论是云济还是欧静都明白,凭借着惊人的理财能力,以及在军政两界的影响,高凤阳的话在风雨军中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对于云济来说,虽然他在明了自己无法和清流派对抗之后采取了退缩的选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允许高凤阳的插入,这是因为清流派的主张远远不符合风雨的想法,就算让清流派占了上风,这个巴蜀总督的位置迟早还是会发生变数因此不值得和清流派硬碰硬的正面交锋——正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导致了李氏家族的坐壁上观;但是高凤阳如果说服了风雨的话,那么情况就大大不同了,掌握着财政的奸商,对于地方和军队都有着极其有效的说话权,因此绝对有能力来染指巴蜀这块肥肉——尽管按照常理高凤阳似乎不应该舍弃自己现有的地位才对。

对于欧静来说,虽然明知道这么做可能会引起风雨的不满,但是她还是不能够坐视风雨军采取任何扰民的行为,因为无忧谷主始终都固执的认为,国家的长治久安必须依赖主君的道德诚信和仁慈爱民,任何权谋和急功近利,对于千秋万世的基业都是一种极其有害的饮鸩止渴。

在这样的情况下,目的不尽相同的前任麦坚特使和当代无忧谷主,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采取了相同的行动。

“若是那些豪门或者民众不遵风侯的号令,则我身经百战的雄师劲旅正好有了足够的借口进行一场风卷残云一般的扫荡,彻底洗涤巴蜀的余孽,其师出有名!更何况,风侯还可以奖励作战!所有作战有功的子民,将获得土地和爵位,这些土地和爵位可以被子孙继承,而没有军功者,子孙不得继承爵位、土地,这样定能够赢得普通百姓的拥护,孤立和瓦解豪门的势力!”

面对着风雨麾下两位重要同僚的质问,面上油得发光的中年人,不慌不忙得说出了后续的计划。

“哈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一直没有出声的风雨,挥手制止了眼看就要重新爆发的争吵,哈哈大笑了起来,心里却暗自震惊,只因为高凤阳恰恰说出了风雨准备说的内容。原本也预感到可能会遭遇清流派官员们巨大阻力的西北定凉侯,内心其实早就有了退而求其次的预案——借助奖励耕战政策的推行,削弱分化巴蜀的当地势力,并且迅速补充风雨军的势力,然后再慢慢转移巴蜀的财富来充实风雨军的库房。

这一套方案远没有云济所提出的“尽迁巴蜀富户”方案来得那么立竿见影,但是却减少了阻力,同时也缓和了矛盾,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不过如此一来将势必令风雨军在短期内继续发动大规模战争的物质补充无法得到有效的保障,因此被风雨当作了第二位的选择。

如今,这个第二选择竟然被高凤阳说了出来,就仿佛揭露了自己的心事一般,让风雨心中暗自不安。于是,平和的赞扬尤存于耳,双目炯炯有神的直盯着嗜财如命的重臣,风雨的声音随即转为严厉:“高大人的这番高见,恐怕是另有其人代为筹谋吧?”

高凤阳理财也就罢了,要说有这样敏锐的政治头脑,却是风雨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情。所以,坐镇西北的定凉侯,非常好奇这套方案的真正策划者是谁,竟有如此出色权谋,并且还能够如此准确的料中自己的心事,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就必须除去!

几乎在第一时间,风雨便做出了决断,而似乎感应到风雨的杀机,站在财神身边的血衣卫统领,也将那双弥散着死神阴影的眼睛,盯住了胖胖的中年人。

“风侯……风侯明鉴!”

敏感到危险的高凤阳,顿时汗流浃背,眼看就要跪倒在地,和盘托出。

就在此刻,却见随军长史金岑行色匆匆的闯了进来:“风侯,河北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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