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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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周围十多个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孙梦观愕然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没人出声说话。

翁甫伸手在孙梦观的额头一探,发现没有异状,一脸不解地自语说:“不曾发热,没烧呀。”

然后正容对孙梦观说:“我们没想干什么,只是见到孙大人闭着眼背靠椅子,脸上的神色古怪,才聚在周围看看。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这话要我们问孙大人才对,如何却问起我们来了?”

“呀!”孙梦观的叫声吓了周围的人们一跳,他又闭上眼回味着手上轻松了很多的感觉,好一阵子才睁眼面对翁甫,满面春风地说:“好教翁大人得知,缠绵在本官身上的一种怪病,今天总算被我找到治它的药了。”

翁甫问:“哦,不知孙大人得的是什么怪病呀,能否说给我们听听?”

孙梦观伸出双手,让翁甫能看清楚手背上的皮肤,慢条斯理地说:“翁大人请看,本官这双手有何不同。”

翁甫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老老实实地应道:“除了有几道似乎是受冻伤开裂的口子外,看不出与常人的手有什么不同。”

孙梦观由于找到了可以医治自己骚痒的药物,虽然还不敢保证这东西对自己的病有多大的疗效,但抹到手上能止痒、止痛却是不争的事实。十分欢喜地说:“翁大人说得不错,我的病就是在这双手背和一双脚背上,数年前,我手脚背上出现很多皮屑,每日都能见到许多细小的皮屑从手背上脱落。一开始脱些皮屑本官也还没做理会,心想这不过是疥癣小疾,稍过些时它自便会好的。”

他可能是想起发病时的可怕经历,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别人身上也觉得有点发冷。

孙梦观长长的叹了口气,停下话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润润喉咙,放下酒杯接着说道:“不料,过了不到一年时间,不但手脚上脱落的皮屑越来越多,而且有了皲裂,随之而来的就是既痛又痒的感觉。痛,本官还能忍。痒,却是害苦了本官呐。不去抓挠吧,一时半刻的还可以受得住,时间长了总会不自觉地去抓上几下。哪里知道,这一抓就抓出祸来了。”

周围有好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同声问:“出祸,出了什么祸事,后来又怎么样了?”

孙梦观想起过去手脚上的那种痒法,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心有余悸地说:“谁成想,手脚上是越抓越痒,越痒却又越是忍不住去抓。就这样越痒越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最后连抓也没法止住这入心入骨的痒,哪个难受劲……哎呀,就好像……就好像……唉,没法说,说法说呀……”

围在四周的官员中,有一位四十余岁的人,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脱口而出:“就好像有妖邪驱使千虫万蚁上身叮咬,驱不走,赶不掉,杀不死,痒得入心入骨,求生不得欲死无门。我十余年前见过我的亲叔叔也是得了这种病,他是个性子暴烈之人,一时痒得受不了,性起之下用斧头把一只手剁掉……”

“嘶!”几乎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啊!把自己的手都狠得下心来剁掉?”有人惊呼出声。

厅内静静地过了良久,人们的呼吸声越发显得粗重。

孙梦观点头同意:“说得不错,只有将手砍下才能止痒。若是我有令叔般的勇气,也会使出此等手段的。后来怎样,可是将手砍掉就好掉,不痒了么?”

那官人叹道:“唉,哪有这般容易呐……”

田嘉川惊问:“把手都已经砍掉了,还止不住痒。难道说,这痒传染到令叔的身上了不成?”

说话的官员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不快不慢地说:“我叔叔将手剁掉之时,痛晕了过去,家里的人都忙着为他裹伤医治,他睡了一天一夜还没醒过来,也不见他在睡梦中有以前般抓痒的动作。家里人心想,这下该没事了罢,稍放下了心。那知道大家才一转身走出叔叔的房间不久,我叔叔……我叔叔……”

这位官员抖动着嘴唇一时说不出话,脸上满是惊怖,站在人丛外的林强云看他这个样子,快步走到他身边,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喝道:“静下心神,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任何人。你慢慢说。”

那位官员感激地冲林强云点头道谢,努力平静心里的波澜,深吸了口气说:“据事后问当时在房间内守着的小丫头,她说,我叔叔突然间从床上跳起身,怪声大叫:‘你们这些妖怪,干脆杀了我好了。要痒死我,却是休想,我就不会自己去寻个痛快的了断!’就这样,等我们被小丫头叫来,找到叔叔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远远地看到他刚刚从小桥上,头朝下插入花园内的浅荷池里,溺毙于淤泥之中。拉起他的尸身后,我家的人才发现,他余下的那只右手被他自己在在砖石上磨得血肉模糊,有好几处都露出了白森森的手骨。”

一个人能把自己的手砍掉,那还是一时之勇,一下就可完事,许多人自问可以办得到。可是,若要他们连续两个时辰把自己的手在砖石上磨,而且磨得血肉模糊露出手骨,这里的人谁也无法办到。

众人听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都觉得竖起的寒毛要把身上的衣服撑起,凉叟叟的风似乎直吹到裸露的肌肤上。

好一会,孙梦观语气沉重地说:“唉!你叔叔运气不好,才落得如此的下场。”他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无比喜悦:“本官来到这泉州做了一任州官,还以为自此要受这痒病的折磨,此后将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却不料在临离开之际,上天垂顾本官在任上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把好运气降于我的身上,此后再不用受这奇痒的煎熬了。”

那官员问道:“这却是为何?”

孙梦观:“本官已经找到可治此病之药了,你们说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呢。”

翁甫奇道:“孙大人是在何时、何地找到药的,那是什么样的药啊?”

孙梦观得意地说:“地方就在这间林公子的客厅内,时间也就是刚才林公子把‘养颜雪花膏’交给我们之后,至于药么……”

孙梦观笑容满面地拖长了声音,没有把话一下子爽快的说出来。

逗得周围的官员们伸长了脖子,性急的还不顾上下之分,张口埋怨:“孙大人,求您别再卖关子,快些说出来吧。”

“就是这‘养颜雪花膏’!”孙梦观大声把话喊出。

“哦……”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这个答案早在自己意料之中的样子。

沈念宗在一边听那官员说得毛骨悚然,感到再这样说下去对自己开店十分不吉利。现在看到事情从不利的一面急转直下,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翻转过来了,连忙招呼大家说:“各位大人,请回座饮酒吃菜。刚才孙大人不是说了吗,‘养颜雪花膏’能够治他所得的痒病,这也可以证明‘养颜雪花膏’对肌肤确有大用。”

孙梦观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错,把刚才说话的那位官员招到面前,伸出双手问他:“你仔细看看我这双手,是否与你叔父的症状一样。”

那官员极认真地看了一回,抬起头对厅里的人们大声说:“孙大人的手确实是与家叔的手一般无二,只不过不似家叔般的抓骚得那么皮破血流罢了。”

孙梦观对坐回原位的林强云,以商量的口气问:“林公子,你的胭脂水粉店什么时候开张啊,这‘养颜雪花膏’,的价钱又是若干呢?”

林强云并不笨,闻声而知其意,心想,这时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一定要先留个台阶等一下好下台,连忙拱手说道:“好教孙大人见笑,原本胭脂花粉店是准备和这间瓷器店一起开张的,可惜前些时日炼制的‘养颜雪花膏’太少了,只炼出一斤来。所以么,只能等制得多些以后才能开胭脂店了。至于价钱,以后在店里卖的是用可盛三两的瓷盒,每盒售价为一百五十贯。”

孙梦观一听说林强云制出有一斤“养颜雪花膏”,心中大喜过望,“你看,本官过些天就要去江南东路的宁国府上任视事,但这‘养颜雪花膏’对我这手的痒病又大有效用,能不能……”

林强云这时真怕这位即将走路的前任州官打自己的什么主意,连连向坐在一边的沈念宗使眼色,想要他给自己出个主意。最少也说上几句话,让自己有个缓冲的时间,考虑如何应答孙梦观提出的问题。

可沈念宗却视若无睹,明明看到林强云对他挤眉弄眼的,还是转过头去与身边的其他人说话,全当没看到,恨得林强云牙痒痒的。

孙梦观吞了下口水,一脸期望的说:“林公子能不能按市价先卖几盒给本官,以便带去治病使用?”

林强云听完孙梦观的话,方明白这位州官是想买雪花膏,而不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摆出一副冷面孔来强索硬要。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立即便笑着说:“孙大人言重了,本来孙大人需要的‘养颜雪花膏’,不消大人开口便应该奉上。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孙梦观怕林强云一口回绝自己,赶紧抢着说道:“咳,本官也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实在是……有些难为林公子了。不如这样,若是公子一时没有这么多,就是先卖一盒与本官也成呀,本官会叫家里的仆人待在泉州等候,林公子炼出有多些时,再向公子购买如何?”

林强云心里暗想:“这孙梦观这样急切地想要雪花膏,说不定真能治疗他的痒病。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自己在泉州多等几天,看看每天涂些雪花膏后他的病有没有好转。确实有好转了,才能把雪花膏卖给他。不然的话,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但砸了自己的招牌,说不定还会招来什么横祸呢。”

打定主意后,林强云对静等自己回答的孙梦观说:“孙大人,你刚才说这痒病已经有好几年了。依在下看来,孙大人最好在泉州多等些时日,最多也就十天吧。让在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为孙大人尽些力。”

孙梦观对于林强云的各种传闻听得太多了,也知道他是天师道的传人。心知他必定有些什么能治好自己痒病的灵丹妙药,又或是用道法仙术为自己治病,才会如此劝说自己,这个机会可是万万不能错过。当下连想都不想,立即就答应:“好,林老弟既然叫本官待十天,本官就在此泉州城多住半个月。呵呵,多住半月。”

林强云向在座的各位官员告了个罪,走到厅外向四儿问清带来的雪花膏还有六十余盒,立即叫四儿把剩下的雪花膏全拿进厅中,再每人送了一盒。

各人拿到了所想要的东西,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纷纷告辞离去。

林强云悄悄把孙梦观和翁甫、田嘉川三人叫住,请回到厅内坐下。

三位地方官笑逐颜开地拿着已经用纸包好的五盒“养颜雪花膏”,孙梦观还忍不住拆开纸包再看了一次,见自己的纸包内确实是和摸到的一样有五个小瓷盒,生怕另两位的数量没自己的多,马上再把纸包上,以免他们的“养颜雪花膏”真没有自己这般多时,以后会给主家招来麻烦。

林强云没有绕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孙大人,刚才您说这十多年来,海面上盗贼横行,本州每年入港的海舶在十艘以下?”

“正是。”孙梦观正色说:“本官宝庆三年(1227年)刚接任时,就是这般景况,直到如今也还是同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林强云:“那么,孙大人可否清楚,我朝其他几处市舶司所属管地,是否如同泉州一样呢?”

孙梦观想了一想,然后才回答道:“本朝共设了五处市舶司,除临安之外,据本官向明州、温州、广州等地来的商贩询问得知,不但本州如此,其他数处也是相同的情况,只不过比本州略好些而已。就说广州吧,前些时听人说起过,去年到港的海舶也仅有二十余艘,不足前年的六成。”

林强云考虑了许久,才对三人说道:“不瞒三位大人,在下原是准备购买海舶赴海外贸易的。因此,想请教三位大人,若是我能保得住船舶不受海盗抢劫,能否赚到钱呢?”

“啊!”三位地方官同声惊呼。

孙梦观惊喜地问道:“林公子有办法能保住出海贸易的海舶?”

高兴之后,孙梦观神情又显得黯然,大叹自己的时运不济,暗中叹道:“运气啊,怎么会来到身边恍如过隙白驹,就又远离自己而去呢。要是早两年遇上这位贵人该有多好呐。”

“那是当然。”林强云肯定的说:“不仅能保住出海贸易的船舶,那些海盗若是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的话,我还可以叫他们有来无回。”

林强云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十分有自信的,来到泉州仅短短的十多天时间里,他已经从招收来的火长、舵头口中打听到,出海做生意的利润十分丰厚,心里也非常向往能在大海遨游。他很清楚这时横行于海上的海盗,除了有些少量的弓箭外,他们要抢劫商船的钱货,只有接舷翻越到商船上才行得通。凭自己已经制造出来的“雷火箭”,在船上装几具床弩的话,那些海盗不要说上自己的船了,恐怕连靠近也是千难万难。即使让他们靠近了,护卫队的钢弩决非吃素的摆设,一轮箭雨就能把敌人全部送下海去喂鱼虾。更何况,没装上箭杆的“雷火箭”镞,还能在近距离时点着火扔到敌船上当成手榴弹用呢。

翁甫和田嘉川听了林强云的话也是脸现喜色,翁甫心里不住转念:“真是太好了,这林飞川真能做成海舶生意的话,很可能会带着其他的海商到泉州来,到时说不定可以恢复到过去兴盛时的繁荣呢。”

林强云盯着孙梦观的脸,缓缓问道:“大人,您知泉州兼提举市舶司三年,可是知道海舶蕃商每到此地,要受到何种待遇吗?”

不等孙梦观回答,林强云就说:“以往每有海舶至此,先将货物分为十五份,舶务抽一份直发上供(国库),纲首抽一份船脚摩费,本州抽三份低价和买,再由两厅(指转运、常平两司)各抽一份和买。除去这些以外,商旅所剩十得不足其六,这也太过厉害了。就是千辛万苦地冒着生命危险走了一趟回来,所得不过收取本钱后的些少薄利而已,如果遇上心狠的役吏,对其抽贵货而留贱物,则连本钱也可能收不回来。若是行商而无利可图,何人还会起早?”

田嘉川刚到晋江任上,只知道海商极为赚钱,每每一趟回来便可赚得数十万以至百余万贯利钱。他并不清楚海商出海做生意回来后,还有市舶司这么多抽解、和买的底细。这时听林强云说出其中的原委,才明白为何海商到本州如此之少了。

林强云:“这种情况不改变,就是没有海盗抢劫,来此做生意的商船非但不会增多,只会越来越少,就连原本滞留在这里的蕃商也将离此他去。你们做地方官的不是没钱收了吗,那还做官干什么,不如回家种田还更好。”

翁甫问道:“林公子若是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出来听听,只要能够办得到的,我们会想法为公子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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