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几多恩怨几多情(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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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邑侯府内,早已备好了灵堂。全府中人皆服缡素,I纪照拂的婢女一边摆设着所需之物,一边不停抹泪。

“娘,稹弟的棺木说是由军中将士护送,再过一炷香就到府门口了。陛下领着文武百官在棺木后随着呢。”陈季须靠到刘嫖耳边,低声说道。

“知道了。”刘嫖哑着声音答道。她抬起头看着这一室的素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悲戚之意,说道:“没想到,我刘嫖在有生之年,竟然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

“娘。”

“季须啊,你这个弟弟走了。今后,我们陈家可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刘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然后问道,“妍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听了消息就晕倒了。”陈季须叹息道,“已派了人去唤她哥哥来照料了。”

“……你派几个婢女好好照料她。今日人多纷杂,不要让外面人惊扰了她。”刘嫖说道,“我们去大门迎接吧。”

“是,娘。”

……

“公主殿下,您脚下慢点。”杨得意乖巧地说道。

刘姗从车上缓缓走下,抬起头看着气势恢宏的北阙宫门,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而她身侧的胡猫儿和阿犁看着飞檐重曡的宫室,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二十多年了,终于又回来了。刘姗怀着一丝欣慰,一丝酸楚,心情复杂地看着宫门。

“殿下是着肩舆来抬呢?还是先自己走几步?”杨得意又殷勤地问道。

“不用肩舆,我自己走走便是。”刘姗笑道,“杨常侍入宫几年了?什么时候开始伺候陛下的?我一去二十余年,这宫里的许多事,都不熟悉了。”

“公主为大汉受苦了。”杨得意说道,“得意入宫也有十余年了,陛下即位后就开始伺候陛下的。”

姗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陛下安排我暂住宫里,可我离开许多年,很多规矩怕都不知道了。却不知现如今的大长秋是谁?”

“大长秋是石达大人。”

“石达?”刘姗惊讶道,“他现在,应该有些年纪了吧。”

“是啊。石达大人历经三朝,算是元老了。”

“石达是什么时候开始任大长秋的啊?”刘姗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石大人,是元光六年开始任职的。”杨得意扶着刘姗走着,“公主,小心脚下。”

“元光六年。”刘姗默默玩味着这个年限,眼角忽然瞄见一匹马儿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那是……”刘姗看得并不真切,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杨得意,只见杨得意脸上满是惋惜。

“那是陈娘娘。”杨得意答道。

“陈娘娘?”

“就是,堂邑侯府的陈娘娘。”杨得意见刘姗没反应过来,便又解释了一番。

“阿娇!”刘姗眉毛一挑,再转身去看时,已只剩下地上扬起的烟尘,“我记得,从前宫里是不许骑马飞驰的?怎么我这些年不在,规矩就改了吗?”

“不是,不是。”杨得意忙摇了摇手,说道,“陈娘娘,那是陛下特许的。不过,她素来极懂规矩,倒很少在宫中骑马。只是这一次,唉。”

“这一次怎么了?”

“这一次大概是为了冠世侯的事急得吧。”杨得意说道,“他们姐弟感情极好,这次出事,也不知会怎样伤心呢。”

“冠世侯是阿娇的弟弟?”

“是义弟。不过,也好得跟亲手足似的。”

“这样啊。”刘姗若有所地想着。

“公主,奴婢是先带你到处走走呢?还是直接到披香殿休息?”杨得意不愿多谈这个,便转移话题道。

“你还是带我到处走走吧。”刘姗微笑着说道。她又转过头,指着胡猫儿和阿犁,说道,“你派人把他们俩送到披香殿去,替我先打点打点好了。”

……

陈娇喘着气,在堂邑侯府门前停下了马,在周围一众文武百官的惊骇目光中,走进了灵堂。刘彻刚第一个上完香,就听到外边一阵骚动,转过头去,却是阿娇来了。

“阿娇。”刘彻见她神色不对,不禁感到有些担心,忙上前去拦住她,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陈娇却恍若未闻,拨开刘彻的手,直直地朝灵位后的棺木行去。她抚摸着棺木前雕刻的“汉冠世侯纪稹”六字,轻声呢喃道:“稹儿,为什么好多事都不和姐姐说?你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那语调轻柔至极,仿佛在面对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阿娇。”刘彻看她此刻的表现,不禁有些惊疑不定,便伸手拦下她,说道,“你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等一下。”陈娇躲开了他的手掌,脸色大变地转过头,问陈季须道,“哥,棺木怎么不是红木的?你欺负稹儿不是你亲弟弟吗?”

“不是。没有。”陈季须忙摆手说道,“棺木是军中准备的。”

陈娇又着恼地转过头,看向霍去病,说道:“亏你还是他的好

霍去病看着陈娇异常精神的面容,上前一步,说道:“娘娘,你。微之他不希望你太伤心。这是他的遗言。”

“遗言?”陈娇双眼十分无辜地看着霍去病,随即醒悟过来,说道,“是稹儿要告诉我的话吗?我就知道,稹儿最乖了,从来都不会让我为他担心、伤心的。”她转过头去,拉住刘彻的手,念叨道:“稹儿最乖了。你知道的。他在宫里朝中,待人处世,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的。从来都不会让我闹心,还常常逗我开心。”

“朕知道。”刘彻扶着陈娇,小心地应道。

“可是,我对他不够好。他有好多事,我都不知道。”陈娇忽然恼了,她重重地往自己头上捶着,说道,“好多事,我都没发现。我这个姐姐,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应该对他更好一些才是,因为他只有我了。”

“阿娇!”刘彻大惊,忙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阿娇,你对儿很好,很好。我们都知道。”

“不对。还不够好。”陈娇执拗地摇着头,说道。

“阿娇。既然来了,先给儿上柱香吧。”刘彻将她的双手都扣住,安抚道,“你看这里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稹儿的。你给稹儿上柱香,先去后院休息。等他们都走了,你再来陪稹儿也不迟。”

陈娇略微有些疑惑地看着其他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是儿的朋友。不能拦着儿交朋友。我得先走。”

刘彻脸色铁青地护着陈娇回到后院,刘嫖也极为不放心,她将诸事交待给陈季须也匆匆跟了过来。

“娇娇这是怎么了?”刘嫖见刘彻从房里出来,忙问道。

“姑姑。”刘彻低声说道,“也许是刺激太大了。朕已经宣了太医,一会儿让他看看就知道了。”

“可别出什么事才好。”刘嫖面色不好地说道。

太医令很快奉命而来,他为陈娇把脉后,出来回报道:“陛下,娘娘应是受刺激过度,所以才会行为反常。但是臣观她,似乎神智又是极为清醒的,对于冠世侯之死也没有疑义。心中所念,不过是为侯爷完善身后事而已,待她心愿得偿后,应该就会恢复了。”

刘彻看着房内,眉头紧皱着,默默念道:“心愿得偿。”

……

刘嫖看着在纪稹房中缝制着寿衣,心中不住地叹着气。她转过身,对霍去病说道:“那日之后,她便不愿意离开这个房间。无论吃睡都要在这房内,说是想知道这些年,稹儿不在她身边,都是怎么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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