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仍未冷(1 / 2)
那少年宛如一具风化的石雕,身处漩涡却神游天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对于那些攒动的人头和蜚短流长,他一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个喧嚣纷扰的世界在他看来形似虚无,只有他手中的旗杆是具象的、真实的、可以把握和依靠的。他紧握旗杆,苍茫四顾,仿佛一撒手便将失去唯一的支撑,无从着力地堕落,魂飞魄散地毁灭。
那少年形销骨立的落魄让陈宇峰胆战心寒。他感受到来自那少年的强大气场,一种无从宣泄的愤怒和痛苦。那少年的人生因为他而急转直下,陈宇峰试图压制的罪恶感再次揭竿而起,在他内心深处奔突厮杀。
幸好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院长和何姓男子身上。院长见那男子放弃了武力,趁热打铁,循循善诱,奉劝那男子别意气用事,以身试法。那男子初来时的义无反顾在院长的劝说中变得瞻前顾后,最后他兵败如山倒地跺跺脚,冲儿子说:“我们走!”
那少年还是保持着置身事外的神色,似乎听不清父亲的召唤。那男子走过去夺下了他手中的旗杆,沮丧地抛到地上,沉声说:“快走,快走!”
那男子抓住少年的手腕挤出了包围圈,一任身后抱着看一出好戏,孰料还没到就匆匆落幕的看客爆发出阵阵喝倒彩的声响。
人们各自散去。此刻陈宇峰已无心寻找刚才走廊里见到的神秘人影。他种下的恶果,他必须品尝,否则他就真的成了一个魔鬼。他是一个有良知的人,至少他还能感觉到胸膛里心脏的跳动,虽然这感觉已渐渐开始麻木。
陈宇峰远远地跟在这对父子身后。一路上他们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低头行走,父亲在前头,儿子在后头。他们穿过了一个红绿灯,又穿过了一个红绿灯,他们根本无视城市的交通规则,对摇下车窗大声咒骂的司机也毫不理会。直到来到第三个红绿灯下,这位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摆开架势与紧急刹车的货车司机相互对骂。
倒霉司机说:“找死走远点,别他妈的耍把戏赖老子,还想碰瓷,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丧偶男子说:“我什么德行?你说说看我什么德行?我何茂旺教书育人二十载还就不会耍把戏,你倒是教教我,这把戏该怎么耍!”
司机说:“神经病,就你这样还教书,教出的不是呆子就是废物!”
何茂旺扑到车窗边,敲打着车框说:“谁是神经病?你这话要说清楚了,我哪点像个神经病!”
司机彻底地被激怒了,推开舱门,从驾驶室里跳出来,卷起袖子说:“想打架么?老子就陪你练练!他奶奶的,流年不利,大白天的还真闯鬼了!”说着就搡了何茂旺一把。
司机年富力强,牛高马大,沾满机油的手掌撑开来就像一张蒲扇。而何茂旺身材清瘦,戴着一付布满光圈的眼镜,被司机用力一推,身子一偏,险些摔倒。
那一直梦游的少年见父亲被人欺负,迟疑了一下,何茂旺已中了司机两拳。这司机不比医护人员,他是只讲武斗不讲文斗。一个回合下来,何茂旺已是满脸开花,鼻血长流,眼镜也不知飞到了何处。
少年如梦方醒,嗷嗷地咆哮着,像一头出笼的小狮子,捏着瘦弱的小拳头,发了疯似的冲过去,试图为父亲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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