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香（2 / 2）

高小力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凌震威叫她小凌，她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们对她的新称呼，她是在诧异今天又不是清明为什么忽然要去上香，同时她也在疑惑谁是小蝶，烧一碗清蒸鲈鱼的用意又究竟何在。

烧一碗清蒸鲈鱼对高小力来说就好像喝水一样轻松，但是她隐约觉得今天的这碗清蒸鲈鱼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于是她在烧的时候分外用心，花的时间也比平常稍微地长了一点。

等到她把清香四溢的一碗鱼端出厨房的时候，凌震威阿驹还有阿贡都已经坐在客厅等着了。他们都换上了深色的比较正式的服装，桌子上则堆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香火蜡烛还有纸钱什么的。看见高小力出来，凌震威马上起身接过那碗鱼汤，凑过鼻子闻了闻，赞叹道：“好香啊，大厨一出手，果然是不同凡响。”一边摇头晃脑地他就把鱼汤都倒进一个天蓝色的保暖盒里。

阿贡站了起来提起桌子上的两个大塑料袋，低沉地说了一声：“走吧。”说着，便朝外面走去。阿驹也提了一个袋子跟着出去了。

高小力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一边想着今天看来是不用去快餐店了，难道又要在家里无聊地等待？就在她犹豫着朝自己的房间走的时候，凌震威冲着她招了招手：“小凌，你也一起来吧……衣服不用换了，就这身，很好。”

高小力站到了大街上，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天上布满了棉花糖一样蓬松洁白的云朵，空气因为昨天一场小雨的滋润变得十分清新，今天应该是美好的一天吧。

凌震威开着车，出奇地一言不发，其他人也是对说话兴趣寥寥的样子。就这么一路沉默着，一直来到了南山公墓很角落的一块墓碑前面。墓碑很简陋，和周围的墓碑比较着看一下就知道，这绝对是最便宜的那种。

墓碑有点怪，倒不是说它的样子，而是它上面的字。墓碑的正面只刻了“小蝶”两个字，外加“卒于年月日”这一片小字。没有出生的年月。

“小蝶我们来看你了。”凌震威三人在墓碑前微微地鞠了一躬，高小力并不认识这个小蝶，但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她也跟着鞠了一小躬。紧接着，凌震威就拿出一个小扫把开始清扫起墓碑周围，而阿驹则抓起一块抹布耐心地把墓碑上面的灰尘一一擦去。阿贡则取出了油漆和毛笔，把墓碑上已经有点褪色的几个字重新写一遍。

一包纸钱，两根蜡烛，三支香整个仪式十分简单。而那碗鱼汤则直接连盒子一并留在了墓碑前面。由于不是正常的上香时间，所以附近一个人都看不到。

告别了公墓里的一片冷清，凌震威一行人重新回到了车上。坐到了车上，凌震威微笑着冲高小力点了点头：“今天多谢你的清蒸鲈鱼了。小蝶她最喜欢吃的菜就是清蒸鲈鱼了，可惜，这辈子她也只吃过一次。”

高小力急忙摇摇手表示不用谢，同时她也露出一丝疑惑，以前也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叫小蝶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她是凌震威他们的什么人。难道是亲戚？但是凌震威他们三个人不都是孤儿吗？哪里来的亲戚。

凌震威好像从高小力的脸上读出了点什么，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心里一定在想小蝶是谁吧，和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对吧。你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来吧，我一边开车一边告诉你。”

小蝶就叫蝶，没有姓，因为她也是一个孤儿，是在凌震威他们离开孤儿院前两年从另外一个遭受火灾的孤儿院转过来的。小蝶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因为她是一个聋哑人，一出生不会哭的人。小蝶不漂亮，但是她的头发特别黑，眼睛特别亮，所以引起了那时候已经开始青春发育的凌震威的兴趣。

一接触后凌震威才发现对方是个聋哑人，因为无论自己怎么巧舌如簧对方只会冲着自己甜甜的微笑。了解之后，凌震威就把当成妹妹来看了，并把她介绍给了自己兄弟阿驹和阿贡。阿驹和凌震威是同岁的，而阿贡比他们大五岁早就离开了孤儿院。那时候，阿贡还没有开店，只是办了一个流动小吃铺，晚上睡地铁站，看到城管大盖帽就跑的那种。从那个时候开始凌震威他们就已经开始经常到阿贡那里蹭饭打牙祭。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凌震威他们成年也离开了孤儿院。凌震威因为学过开车，虽然没考出，但是办了一个假的驾驶证之后在一家货运公司混了一个司机当当。而阿驹仗着自己有一身力气在一家码头当搬运工。他们在节假日经常会回到孤儿院把小蝶偷偷地接出来玩。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小蝶俨然已经成为他们心里的亲妹妹。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这样的日子倒也快活。

但是，似乎是穷人没好命，这样廉价的快乐日子在两年前也走到了尽头。就是那次白芒会和黑田组的火拼日。凌震威他们四个刚好凑了点钱，到一家新开的渔家乐去庆祝阿贡的生日。走出店门，就碰上了混乱的枪战。小蝶不幸中枪身亡。凌震威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已经杀红眼的赵汉春手里的微冲冒出来的火光扫过了小蝶娇弱的身体。三颗子弹，两颗打中了腰部，一颗击穿了肺部。凌震威永远忘不了浑身是血躺在他怀里逐渐失去生命特征的小蝶那脸上惨淡的笑容。

“自从那天以后阿贡专心攒钱，最后开了这家七星快餐店，同时钻研厨艺，希望能做出那天小蝶最喜欢吃的那个清蒸鲈鱼。而我和阿驹则辞了工作开始到谢培手下混点事情做。穷人是没有未来的。”凌震威淡然地说着，“我们就是注定的穷人命。没文化没后台没关系。”

这就是命么？高小力黯然地低下了头。简单而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可与而不可求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