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劫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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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天津天气还没有谭延闿所在的长沙那样,只是天气一日变得比一日温和起来,人们也开始换下穿了几个月的冬装,享受这春日里的阳光。

直隶总督衙门——按照大清朝官场上的说法,天下第一总督莫过于直隶总督,直督为天下总督之首!这也表现在它的官衔都比其他几个总督高半级。不过就像咸丰年间一样,现在能够坐直隶总督的人未必是天下第一总督,当年曾国藩坐镇两江总督,天下第一总督绝对不是当时的直督刘长佑——他们在职位上正在做的事就决定了他们的排名前后,曾国藩那个时候可是天朝脊柱,担负剿灭太平天国的重任,其权责绝非是刘长佑所能够相比的。

现在的直督便是曾国藩的第一学生李鸿章,不过他在中法之战中砸了张之洞的饭碗,张之洞现在任湖广总督,声势一日胜过一日,给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第一总督隐约的造成了威胁,尽管他们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翁同龢,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到现在已经是十分公开化的事情了。今天本来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但是灿烂的阳光并没有驱散直隶总督衙门上空悬浮的阴云,李鸿章的脸色正在酝酿一场夏日才有的雷霆风暴。

“那个人已经带到了!”一个幕僚走到李鸿章身前轻声说道,不过神色复杂的他还是又说了一句:“中堂大人,现在放还来得及!若是真的见了面,恐怕宫里头那位脸上会不好看……”

“哼!”李鸿章冷笑了一声:“上房掀瓦也就算了,但是拆倒房子挖地基就是该死!”说完便正了正头上的官帽大步走向公堂,留下那个幕僚在原地发呆。

“跪下!”李鸿章一拍惊堂木大声呼道。

随着李鸿章这一声毫无来由的重喝,下面的来人吓得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来者何人?!”李鸿章肃声问道。

下面那个本来被李鸿章一声吓得有些面如土色的来人听到这声提问后,没有来由的又挺起自己的腰杆:“禀中堂大人,小人是内务府派出来采购三海所需要木料的!”来人显然是认识李鸿章,尽管他知道对方贵为中堂,但是居然并不害怕,想来是那“内务府”三个字给他了这份胆量。

李鸿章看了看后沉声说道:“你可知为什么老夫要亲自坐堂?!”他看到来人想要答话便摇摇手,又是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是谁借你的胆子?冒充内务府买办?!”说完便将桌上的一张状纸抛在来人的面前:“天津地方绅商联名具状,告你强索贱卖,侵扰行市,你知不知道这坏了太后的名声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来人听后一下子腰杆更硬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扫刚才的谦恭,嚣张的说道:“看来今天中堂大人是有意和小人过不去了?!是真的假不了,中堂大人既然佯装不认识小人,小人也无话可说,但是——这太后身边要是少了个人,小人倒是想看看中堂大人如何向太后交代!”

李鸿章听后脸上的冰霜稍微融化了一些,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这个笑容显得非常意味深远,充满了冷酷的感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桌子上的官帽端端正正的带在自己的头上就再也不看来人一眼,大笑的走了,不过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冷声问道:“狗才!你知道这银子是什么银子么?!”

李鸿章问完这话后也没有等待来人的回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大堂上李鸿章的幕僚单手一挥,两侧的衙役立刻扑上去将那个犯人狠狠的压倒在地上:“自光绪十五年来,该犯以园工采买木料为名,串通茂林木行老板,二十万两银子买三万两木料,经过木行洗过之后分赃……来人,菜市口立刻清市戒严,将该犯开刀问斩!”

幕僚走到犯人跟前,看着犯人被兵勇紧紧的压在地上,半张脸侧面看着他,心中不禁大怒,抬起脚对着那人的脸便是一脚:“狗才!那银子全是我北洋水师的军饷!弟兄们,先给他嘴里面塞上锭银子,拖到外面给我毒打一顿,别弄断气,然后再送刑场!他不是喜欢银子么?老子就成全他!”

说完幕僚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旁边的兵勇,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恶狠狠的叮嘱道:“拿回去喝茶算是我唐三孝敬给各位的!至于他么……给我狠狠的打,送上刑场的时候让他不能胡乱张嘴巴,别忘了给他留口气!”

“爷们儿,行啊!能够让唐先生说粗口,爷们儿也算是第一个了,不过你小子既然贪了我们北洋的银子,也就是从老子口袋里掏银子,老子还没有这么窝囊的时候呢,等到了下面不要怪兄弟手黑!哈哈……”在兵勇们的拳打脚踢声,刚才还趾高气扬跟李鸿章吹胡子瞪眼的犯人已经没了声息……

李鸿章不如总督行署的后花园,依旧是愤恨难当,这银子实在是太沉了,这银子两两都来得肮脏,两两都费尽心机,偏偏两两都维系着这个江河日下的帝国的安危,两两都压在他的心头实在是喘不过气来。虽然这园子装饰的美轮美奂赏心悦目,但是他李鸿章在这里站了半天,心中的憋闷之气还是无法消除一丝。一会儿,刚才的幕僚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欲言又止。

“纪孟,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了!”李鸿章沉声说道。

年轻人听到李鸿章叫他纪孟,心中一颤,不禁的攥攥拳头还是说道:“伯父,这人头落地就再安不回去。内务府的水太深,储秀宫那位也不是善主,侄儿以为老师还宜斟酌再三妥善安排!”

能够叫李鸿章伯父的幕僚,在直隶总督府中只有一个唐伯文,他的父亲唐珂和李鸿章是同乡,在李鸿章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唐珂曾经资助过他。后来李鸿章跟随曾国藩平步青云,而唐珂的仕途艰难,唐珂性子决绝不肯受李鸿章的好处,便干脆辞官回家作学问,前年病逝后才留信委托李鸿章对他的儿子唐伯文多位照顾,这位倔强的老人至死才求好友一次,李鸿章自问良心上颇为过不去,便将唐伯文安排在身边亲自教导。

唐伯文因为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和他交好的人都叫它“唐三”,今年才二十五岁,年少随父学习经史典籍,后又学习英语,在美国待过两年。本来按照唐珂的意思还要多待上几年的,但是唐珂病重后,他立刻回国,后来听从父亲的安排投奔李鸿章为其效力。在李鸿章的幕僚中,唐伯文算是少有的中西兼通的人才,办事干练,思量深远,颇得李鸿章的重用,加之其父唐珂的关系,他对这个侄儿就更加看重了,留在身边多多磨砺一下再外放实缺,这样才能够对得起已经故去的好友唐珂。

“纪孟,今天老夫本来是不想杀他的,不过老夫一想到这些银子,老夫心中就……”李鸿章心中非常沉闷,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旁边的唐伯文可从来没有看到这个坚强的老人如此失态过,连忙走上前来搀扶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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