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悸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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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冬,终于在一个气温骤降的夜晚之后,悄然来临。

斯坦穆北部的图兰卡大草原上早已是积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的妖娆景象。

昔日里的肥美牧场,如今掩隐于这层厚厚白棉下,再难寻觅半点跃动着生命微痕的油绿。

高低起伏的丘陵之间,偶尔可见沿背风处驻扎的油布帐篷。数以千计的牛羊蜷缩于粗陋搭建的木圈里,相互以体温取暖。牧人存储下来的捆捆干草,是它们捱到来年春季的唯一食粮。

这是冰雪的世界,肃杀而寒冷。但寡妇萨拉却觉得,与往年相比,这个冬天充满了异样的温馨与暖意。

因为她,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图兰卡草原上很少能见到狼的踪迹,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主宰者,是一种叫做“火魈”的中阶妖兽。它的外形类似于狼,却要比狮虎还大上一倍,通体毛色赤红,生性极为凶残嗜血。能够喷射出初级火系魔法的成年火魈,在有些时候更喜欢人类血肉的滋味。

萨拉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在很久以前就相继丧生于这些群居猛兽的利爪下。从一开始的悲痛欲绝,到后来的逐渐麻木,年轻的寡妇经历了一段生命中最为阴暗的日子。。

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在哭泣后面对孤独。

挟卷着片片雪花的寒风,不住地自夜色中卷入油毡顶棚缝隙,冷冽彻骨。羊群在不安的低鸣声中挤涌着,几只壮硕的獒犬呜呜咆哮起来,很快便平息了这场骚动。萨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从木圈中行出,轻拍了拍脚边大狗的头颅,匆匆行向不远处的的圆顶帐篷。

斯坦穆的游牧部落,大多由数十户牧民组成,规模较大的也不过百户人家。尽管族群的分化零散会使得游牧生涯更具危险性,但斯坦穆人更在意的却是充足的草源。牛羊啃食草皮时所展现出的凶狠与贪婪,根本就和吞咽猎物的狼群毫无区别。想要寻获并共享一片丰美的牧场,数量适中的合作者无疑是最为完美的保障。

萨拉所身处的,就是这样一个不算太大的部群。除了在丈夫死后那个猥琐好色的族长会偶尔来找些麻烦以外,安定而平淡的生活,就像泉水般洗涤着心中的忧伤与酸楚,慢慢地将它们沉淀于记忆深处。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在逐渐重回轨道。。

宽敞的帐篷里,柴炉正在吞吐着尺余高的赤焰。萨拉掀开帐帘,温暖的火光立即将她围拢,几枚随风飘进的雪花在空气中消融,无声消失。

羊皮铺成的软塌之上,包裹着一个厚实的襁褓。偶尔有“咿咿啊啊”的婴儿呢喃自内传出,给这片寂寥的空间里,增添了些许柔弱的生命气息。

萨拉行到塌边盘膝坐下,轻缓地将襁褓解开,呷了口羊奶,以嘴喂上了两片柔嫩的唇瓣。

这是一个女婴,看上去还不满足月。在萨拉的臂弯里,她是如此的娇小,那紧紧闭合的眼帘似乎隐约透露着对人世间的迷惘和恐惧,攥成拳头的小手不住地挥动着,双脚踢蹬不休。

当温热的羊奶从口唇间透入时,女婴开始安静下来。低低的吞咽声中,她摸索到了萨拉环托住襁褓的左手,固执地握住不放。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的。”萨拉轻拍着襁褓,目中尽是疼惜爱怜。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轻语,女婴嘴角微微上扬,粉嘟嘟的脸蛋上似是浅漾笑靥。

十余天前的那场雪暴,轻易摧毁了半边畜圈。。受惊的羊群就像是无头苍蝇般在风雪交加的旷野中四散奔逃,就在那一夜,獒犬在萨拉面前刨出了雪层下半掩的这条小生命。

虔诚的寡妇不清楚为什么酷寒的温度会冻不死一个弃婴,她只能将这一切归于神迹。

这是神明,对她最大的恩赐。

女婴总是很乖,从抱回来的那天起,就从未哭过。刚开始时萨拉担心她会是个哑巴,直到有一次无意听见小家伙在牙牙学语,震惊之余所有的担忧也尽皆烟消云散。

“法偌雅,你是最可爱的小宝贝,也是最最漂亮的呢!”萨拉将空碗放到地上,轻轻摇晃着女婴,饱含风霜之色的脸庞上洋溢着母性光辉。

在斯坦穆的神话典故中,主掌着冬季的冰雪女神,就叫做法诺雅。

萨拉坚信,这个处处透着神秘的婴儿是沐浴着冰雪女神的神辉降临于人世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在雪地里活了下来,同时,为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崭新的希望。

吃饱了的女婴鼻息沉沉,在抚慰下睡去。。萨拉小心翼翼地放低襁褓,欢喜地轻叹了一口气,合拢双手做起了祷告。

突如其来的狗吠声打断了寡妇的低声祷词,随着帐篷的毡帘掀动,一条高壮的身影携着寒风摇摇晃晃地行了进来。

“给老子倒杯热茶!这该死的天气,他妈的简直能把耳朵冻掉!”那男人骂骂咧咧地搓动着双手,不住向掌心呵着气。

“格鲁埃大人,有什么事吗?”萨拉提起柴炉旁煨着的长颈罐,冲出杯滚烫的奶茶,略为犹豫了片刻,行到近前递上。来人身上的浓烈酒臭味几乎要令人作呕,但她却强自挤出了些许笑容。

格鲁埃打着酒嗝呷了几口热茶,一张尽是坑坑点点的麻脸上现出倨傲神色:“怎么?难道作为族长,我就不能催一催你家欠下的牧口税?”

萨拉默然半晌,涨红着脸道:“大人,等冬天过了,我就去卖掉一些羊,会慢慢把钱还上的......”

“我说,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我这个族长也不用再干下去了。”格鲁埃讥嘲地冷笑,道:“你应该庆幸,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税官。。换了他们的话,恐怕会让你在水牢里呆上一段时间,直到有人愿意代缴出那笔该死的数目为止。”

萨拉微微地哆嗦起来,由于恐惧,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我真的一下子拿不出这笔钱来,求您,帮帮我。”

格鲁埃大力啐了一口:“帮你?操!你这个遭到诅咒的婊子不但害死了家人,现在还在拖着整个部族的后腿!三天,给你三天的时间。再拿不出钱来让老子去交差,我发誓一定会把你剥光衣服从这里赶走!没有牛羊,没有马匹,没有一切!”

愤怒的咆哮回荡在帐篷里,萨拉惊恐地看着大发雷霆的族长,无助地啜泣起来。格鲁埃瞄了眼她身后软塌上的襁褓,被酒意烧得通红的眸子里隐现贪婪神色:“其实想要还上税钱,也不是非得等到春天。有很多贵族都喜欢餋养女童,只要卖了你捡来的这个小杂种,我敢保证你能得到好几枚金币!啧啧,运气倒好。不属于奴隶身份的禁脔,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可是比顶级舞姬更有诱惑力的东西啊!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能够帮你弄妥所有的事情......”

“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人夺走法偌雅!”萨拉扑到塌边,将襁褓紧紧地搂在怀里,双目直瞪族长,宛如一头护着幼崽的母兽。。

格鲁埃被她脸上疯狂的神色所震骇,愕然片刻,才恼羞成怒地吼道:“不识好歹的贱货!难道你认为我会在当中抽上些佣金么?我,你的族长,一个无比高尚的斯坦穆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光明神在上,看看这婊子都想了些什么!我要教训你,狠狠地教训你!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酒意上涌带来了一阵眩晕,但同时也带来了凌虐心理和某种急欲喷发的欲望。在萨拉的尖叫声中,格鲁埃重重一记耳光扇上了她的脸颊。

鲜血立即从寡妇的口鼻中飞溅出来,根本就还未曾有所反应,一只粗糙的大手就直探而来,揪住了她的头发。接二连三的踹踏凶狠地落在胸腹处,剧烈的疼痛感使得萨拉耳中唯一还能听到的声息,便是奇异的“嗡嗡”低鸣。

襁褓早已从手中滑落,静静地躺在塌旁。格鲁埃看都不看那婴儿一眼,身前挣扎不已的女人,早已牢牢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嗤”的一声衣衫裂响之后,萨拉的双峰已半掩。。她并不算漂亮,也因为哺育过两个孩子的缘故,而略显松弛下垂。但格鲁埃的眼中,却越燃越盛。野兽般的喘息交织着凄苦无依的哀呼,帐外的风雪呼号此时竟似在厉声嘶吼不已!

骤然间,格鲁埃只觉得寒芒迫面,狼狈地向后闪去。一柄弯匕浅浅地割过他的前胸,抹出道暗色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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