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点本148】八章 我的家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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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家庭没有了爱和温暖,那还要家干什么?

想到自己也终将逃不过这命运,也终将这样垂垂老去,他心底的酸楚忽然化作了愤怒,他想砸烂这世界,他想控诉这世界,他想逃离这一切,也想毁灭这一切,他的火拱起来,扳住桌角猛地往上一掀——

炕桌翻着个儿地飞起来,“啪”地一声,扣在板壁上,木盘木碗倾落在地板上,骨碌碌翻滚。

他霍地站起身来:“你倒底想要怎样!”

桌子翻起的时候,阿遥下意识地低头,身子抽缩了一下,在桌子落地后,又缓缓撑开,像被重重捏了一下的纸团。她重新坐直了身子,侧过头来瞧瞧周围的狼籍,便把手里的碗筷放下,拧过身子向旁边挪蹭,伸手捡拾盘碗,耙拢掉落的菜肴。

看着她默默收拾的样子,常思豪忽然一阵心疼,扑过去贴背抱住了她,脸从她的右肩头探过来,磨蹭着她的脸、她的耳朵、她的头发:“阿遥!对不起!对不起!”

阿遥手指松开,捡起的碗又落在地板上。“哥……”她软软地坐着,身子像四姑娘山在融化,她的眼皮恹恹地垂着,下睫间晶莹忽闪,眼神空空地望着地面,声音颤颤的、飘飘的:“我们,还是重新做兄妹,好么……”

“傻瓜!”常思豪紧紧地缠搂着,“我们怎么可能回去呢!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没关系了,一切都没关系了!我不觉得对你爹有什么亏欠,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要好好地照顾你,和你过一辈子,我爱你,我爱你啊!”

阿遥脸上有些无力的笑容,抬起右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哥,原来我也以为自己是真的爱你……可是走过来才发现,……我这份情不过是痴给自己的,其实是把心里想像的影子,投在了你身上……”

“不会的!你说谎!你在骗我!不会的!”

常思豪越搂越紧,可是感觉自己越来越在失去她了。【娴墨:我静静地望着你,望着我爱的你,你的冷漠我不要,这真让我烦恼……】

阿遥歪着头,轻轻靠着他的脸,柔声道:“哥,我说的是真话。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你一定可以的……”

常思豪不住地摇头:“不,这不是你的想法,这不是你的想法!那天你已经明明白白地把心掏给我了,现在,你后悔了,你是怕累赘了我,你是害怕幸福,你是孤单怕了,你怕我又去追逐什么梦想、什么事业,结果还是让你没有家!我不会的!我不会的!我会守着你,永远地守着你的!”

阿遥无声地听着,似不想回答,又似无力回答。两个人就这样贴在一起,久久地不动了。

从这天起,常思豪将打猎的时间缩短,而且尽量一次多打,他隐约有种感觉,害怕自己离开家久一点,阿遥会害怕,或者会逃走,甚至会自杀。

山中不知岁月尽,转眼间冰融雪化,大地上,又有春意在复苏了。

这些日子以来,常思豪一直在内心里把阿遥当作妻子,但与她仍像以前兄妹相称时一样分床而睡,微微保持着距离,把这当作对她的一种尊重。【娴墨:我淡淡地,伪装我的彷徨,沉默中,我们之间仿佛有一道墙……】

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日子,走过去,总有一天,她会改变吧。

余生都在这里了,何必那么着急呢?

这天打猎归来,收获中有一只小狐狸毛色鲜亮,做个围脖应该不错,他离门老远就喊阿遥看,屋里没有回答。他觉得有些不对,冲进来一瞧,阿遥正在床上躺着,一只手抬起来,小臂横担在额头上。他赶忙抢到近前蹲下,问道:“阿遥,你怎么了?”

阿遥摆了摆手,似想回答,似不敢回答。

常思豪探探她额头,没有发烧,想要扶她坐起来,拢着背手往上一托,阿遥猛地往旁边一歪,捂嘴不及,哇地吐了出来。常思豪忙替她拍打后背:“这是怎么了?”阿遥呕意平复下去,蹙眉一笑:“大哥,看来,咱们这兄妹,是做不成了……”

“你又说什么傻……”

常思豪猛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阿遥,你有了?”【娴墨:(泪流满面)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肚皮在起鼓……】

阿遥轻扶着自己的小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大哥,对不起,以后……真的要拖累你一辈子了……”【娴墨:怕拖累,方是真心】

“傻瓜!傻瓜!”

常思豪欣喜若狂,吻吸掉她脸上的泪水,紧紧地搂住她。

次日二人来到秦自吟的坟前祭扫,对她说明自己已与对方正式结合。常思豪见木碑上的血字又因风干掉皮,不甚清晰了,便掏出胁差来,准备割指重描。

阿遥拦住他,然后撑着身子向前挪动,向碑一拜,直起腰道:“夫人,我拦住他,并非因他现在已是我的夫君,而是我知道你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不喜欢他这样割伤自己的。”【娴墨: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虽然嗅到她的美,……………………可我现在才是你的好妹妹!】

两人给坟培了土,收拾一番,常思豪将阿遥抱起来回家,边走边道:“阿遥,还是你想得周全,以前我只想着自己,感觉把这血写上去,难过便会好一点,却从来没想过死者的心情。”

阿遥道:“其实死者又有什么心情了【娴墨:老实孩子。】?只不过感情是心里的事,有些做出来真的没必要,况且我也心疼你。”

常思豪笑了:“好啊,我看你这最后一句才是主,其它都是陪的。”阿遥也笑了:“那又怎么样?这些日子我可也折腾得你够瞧,你那血就好好留着吧,过些日子孩子生下来,日哭夜闹的,有的是心血要你熬呢。”常思豪道:“哇,大家闺秀不是都很矜持吗?怎么你倒这么会撒娇?我看定是冒充的。”阿遥笑道:“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我是要赖个常夫人做做,如今你是打也打不走我的了。”

常思豪顿觉心遂意满,开怀大笑。又道:“啊,对了,大家闺秀,我还一直没问过你的名字,你的闺名倒底叫什么啊?是程阿遥吗?”

阿遥听那一声“大家闺秀”全属讽刺,轻轻地捶了他一下,将头靠上他肩膀道:“还说要照顾我呢,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想不起来问一问,可见以前全是假的。”

常思豪道:“是,是,我在江湖上是有名的风流浪子,人称黑面花蝴蝶,遇到大姑娘小媳妇,只要有点姿色,我是一概不会放过的……至于没有什么姿色的,鉴于我本人的条件,一般的忍忍,也是不会放过的……”【娴墨:吟儿是小常心中第一心结。以前和小雨说笑时就顾忌着,此时则全无顾忌,真正放开心灵了。】

阿遥“嗤儿”地一笑,道:“就知道乱说风话。好,告诉你吧,我的名字,叫程晋遥。”

“近遥?”常思豪道:“这个名字倒怪得很,那倒底是近,还是遥呢?唉,瞧咱俩相认这劲费的,我倒真不知你和我是近是遥了。”【娴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倩肖夫斯基写这段时,想必没少坏笑。】

阿遥道:“不是远近的近,是晋城的晋。本来爹爹给我起名叫剑遥,奶奶说女孩家起什么刀了剑的?不好听。因为娘生我的时候随父亲平倭到了南方,离山西老家很远,就按奶奶说的,改成‘晋遥’了。其实我倒喜欢剑遥这名字多些。”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忽然弱下来:“可怜我们这一家人,在南方平倭没什么伤损,进了京倒又是得罪人、又被贬的,最后还落个抄家了事,爹是为国捐躯,总算死得其所,可怜娘和弟弟也……”

之前常思豪给她讲经过,只说到程大人委托,并没提程连安的事,阿遥这心里,还当弟弟送进东厂,早被定刑处死了。常思豪心想:“程连安如今成了太监,可总算还活在人世,这话倒底该不该和阿遥说呢?只怕她听了真相,比认为弟弟死了还难过【娴墨:绝不能说,永不相见最好。否则阿遥知道,当场就要气死。】。如今阿遥是我的妻子,程连安倒成我的内弟了,仔细想想,我这家子人是怎么凑的?绝响那个样,程连安又这样……他认了冯保当干爹,那我岂不也算冯保的干儿子了?冯保和我岳父是结义兄弟,那我就是我岳父的侄子,阿遥岂不成了我的表妹?【娴墨:那你赶紧放过你的表妹吧!】”

正算着糊涂账,就听东边远远地有蹄响,侧头看去,有四五匹快马从四姑娘山脚边绕过,正向这边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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