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石间老竹,风中苍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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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公望倒是豁达。呵呵笑着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老夫蹉跎一生。临了还能见着你做下的大事。也算可以瞑目了。只是可惜。最终还是沒能把这些混账东西的腰杆。给扶起來”

若说有一个朝代是专属于士大夫阶级的。那么必属大焱朝无疑。这个朝代文风鼎盛到了巅峰。政治环境和文化氛围都极其宽松。给予了文人士子最舒适的温床。

可凡事皆有两面。官家的宽容也使得士大夫们高高在上。洋洋自得。慢慢变得傲慢腐败。怛于享乐。糜烂不堪。早已忘记了读书人的本分。

陈公望对杭州的文人士子寄望颇深。奈何恨铁不成钢。这些人到底是沒了寒竹一般的脊梁。一个两个变成了随风逐利的墙头草。

若说他此生有憾。便是这一件事了。

“是我做得不够”苏牧不想陈公望饮恨而终。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愧疚。他对杭州文人从來就不感兴趣。对于这些骨头比宣纸还轻的文人。更是呲之以鼻。羞与为伍。

在被公认为杭州第一才子之后。他沒有任何引领文坛风向的觉悟和举动。

现在想來。若自己当时扛起大旗。做些努力。情况会不会有所变化。

若自己真的投入进去。改变风气。方腊攻下杭州之后。投敌的读书人会不会少一些。

武人能够短时间之内毁灭一个国家。却无法短时间之内征服一个国家。

力量是外在。同样也是内在的。而很多时候。外在力量的改变。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完成。内在力量的变化。却需要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后世的元朝和清朝便是如此。他们的铁蹄在短短数年之内便征服了整个神州大陆。可汉室儿郎的骨气。却需要用一百年乃至数百年的时间來消磨。

一顿痛打你便能够收获一个囚犯。可想要将一个人变成奴才。却需要降服他的心。想要降服一颗心。可就不是一顿痛打能够做得到的了。

苏牧能够说出这个话來。陈公望已经足以感到欣慰。因为起码苏牧曾经是思量过这个问題的。

于是他攒了攒力气。反掌抓住苏牧的手。目中满是殷切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眼下杭州文坛濒临破败。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老夫或许已经看不到了。却希望你能够力挽狂澜不倒。扶大厦于将倾。救一救这些不成器的东西”

“杭州到底还是需要他们的。整个大焱也需要他们。武人保家卫国。戍边守土。修齐治平确需要我辈文人。战后的缝补。少不得这些耍弄刀笔的文臣种子”

“趋凶避吉乃人之本性。又何必苛求所有人都能视死如归。经典之中尚有明哲保身。君子识时务。又说君子不立垂堂。也不坐危墙。面对生死。纵有退避。也是人之常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推己及人。有说己所不欲则勿施于人。只要吾等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就算再扶不起的阿斗。也能生出三二两的骨气來了”

陈公望越说越激动。见得苏牧眉头紧皱。心里涌起担忧。冲动了气血。竟剧烈咳嗽起來。苏牧赶紧将他扶起。替他抚背顺气。陈氏递过手绢來。陈公望却已经咳出殷殷血迹。

“大公切勿多言。先将息好身子。这些人还指望着你的”

苏牧还要劝。陈公望却已经平息了下來。这一咳仿佛带走了他仅剩的生气。他的目光都黯淡了下來。气若游丝。脸上的红润也褪了个一干二净。死气涌上來。一张脸呈现青黑之色。

“我是不成了”

仿佛在验证自己这句话。这话音未落。陈公望已经艰难地呼吸着。一口气很难再喘。大张着嘴。像一条搁浅的鱼。

陈公望此言一出。陈氏再也忍不住。老泪滚滚而落。苏牧心头揪痛。却再难开口。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临死了还想着虚无缥缈的文人理想。还想着将这些软骨头给扶起來。还想着高大到不切实际的救国救民。

这是苏牧不太能理解的一个事情。因为太过不切实际。但这就是士大夫们的胸怀。这就是他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操。

陈公望深深吸了一口气。死死抓着苏牧的衣领。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救救救他们。”

苏牧的湿润着眼眶。抓着陈公望的手。郑重点头道:“我会的。老师。”

许是得到了苏牧的允诺。许是听到苏牧最后的老师二字。陈公望终于露出了最后的笑容。最后一口气呼出來。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的力道彻底松懈了

他用了这么多的努力。终于让那个一直不承认自己是读书人的苏牧。喊了自己一声老师。或许这就足以瞑目了吧

ps:今天的沒有了。就两章。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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