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城下(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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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半点也没有奸计得售的喜悦,抹了抹脸上汗珠,这个袁谭,经此一堑,不知道会不会有了长进。罢了罢手,挂着袁谭的笼子被移到了刘封面前。袁谭瞥了刘封一眼,冷笑几声,这几日来刘封没再为难他,吃得饱穿得暖,闲着也找了几本书给他看,虽然两人不曾有过言语,刘封却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

“袁公子,我看来是保不住了,恭喜你!”刘封不在意的笑了笑,抓起一条折断的长枪横在笼子架上坐了上去,浑不在意的笑道。

袁谭瞥了刘封一眼,并不说话。

“我猜,你定是在想,我会不会临末给你一刀吧?”刘封背对着袁谭倚在笼子栅上,略略的缓了缓筋骨,捶了捶身上有些酸软的小腿,“郭公临没前,请我不要为难你。”

袁谭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动了动,却仍没有说话,当日被砍断了一只手后他便昏厥了过去,并不知道郭图已经死了。

“你好呀,得郭公如此忠义,他拼着一死,请我不要为难你。我呢,也便不再为难你了。”刘封长舒了口气,仰头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一片,一滴细雨正好滴入眼中,入目清凉,让他充血的眼球略略的得到舒缓,“其实呢,我是想通了,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了,也顶不了令尊对我并州犯下的罪行!”

袁谭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你会说,春秋无义战,大家本来就是你打我我打你,迟早都是要有这一出的,是吧?”看着袁谭闭目不语,刘封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这么羞辱你,太过份了,我也这么觉得!”

“可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你那个混蛋父亲!都是你那个混蛋父亲袁绍,哼,咱们汉人打汉人,他妈的竟然引了胡人进来,你知道那些胡人进来干什么来了?”刘封未擦净的脸上,风干了的血污更让他透着一股狠厉,双目圆睁,恨不得将袁谭一口吞下,“他妈的那帮畜生就是不干人事,他妈的你们也不看看,并州的老百姓哪个不跟他们有国仇家恨,竟然放他们进来!”

“哈哈哈!他妈的王八蛋,你们姓袁的还有你们袁家养的那一干吃闲饭的废物,辛评沮授郭图审配,他妈的通通是废物!他妈的一个个只盯着老子的并州,他妈的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好争的,他妈的只管着把老子赶尽杀绝,哪个,哪个龟孙子有把并州的父老百姓放在眼里?嗯!”

……

袁谭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封,这一位自擒了自己以来,一直高高在上的并州少主,大汉朱虚侯,眼下却像市井里最剽悍的泼妇一般,暴着市井小儿最粗劣的骂辞,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人撕碎……

可是,除了折磨身为阶下囚任人宰割的自己,这一位,他咬得了谁?

刘封的亲卫们,鲍出刘宠几个,一个个目瞪口呆,公子,这是怎么了?

袁谭这多日以来,第一次笑了,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来,他也在害怕呀!贩履小儿的儿子,沐猴而冠的野人,任你顶着皇亲的帽子,也不过一个粗鄙不堪野人罢了,野人!

刘封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袁谭,脸上闪一丝怒色:“好笑?很好笑?你就笑吧,再不努力笑,一会我杀了你,你就没得机会再笑了。”

“刘公子,你好毒,好毒!哈哈哈,若你这般骂,能骂退我父亲百万大军,爱怎么骂,随你去了!”袁谭擦了擦嘴角,将差点涎下来的哈喇子拭去,却没有半点难堪的感觉,动作洒脱自然,更不在乎自己的死生,仿佛挨骂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一般。

“娘的!”刘封翻了翻白眼,颓然又靠在的栅栏上,“跟你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说这些话,你听得懂吗?反正死的伤的不是你们袁家的人,你他妈的也不会在乎!”

“所以你折磨我?”袁谭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了山下,袁军排开了一个口子,似乎有个人往正这边来了,谈判吗?袁谭死寂的心又略略热乎了起来。

“谁他妈的知道,老子就是把你剁碎了喂狗,你那个混蛋父亲也不会退兵!”刘封恨恨的骂了一句,狠狠的踹了笼子一脚,却将袁谭好好的一震,更让自己差点摔倒,喉咙底下的下半句话,便也给呛住了没能发出来。

袁谭却半点不理会他,仿佛被骂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一般,或者说,是不是他的父亲被骂,他也不在乎了,反正,自己都快要死了。

“没劲,踩死一只臭虫,他娘的都要‘咯吱’一声的,老子剁碎了你,连个屁都得不到!”刘封恨恨的站了起来,辛评已经来到了山脚下,他也看到了。

袁谭脸上划过一道怒色,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他可以不在乎刘封怎么骂袁绍,却不能不在乎,刘封居然把他比作了臭虫,哪怕自己就要死了。

辛评单身一人,踩着湿滑满是血泥碎肉的山路走了上来,亏他一个文士,竟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看了袁谭一眼,与刘封轻身一揖:“辛评拜见朱虚侯!”

“辛公别来无恙!”刘封漠不在意的笑了笑,虚还一礼,“辛公远来,不是想让我就这么放了袁大公子吧?”

“虽然唐突,还请朱虚侯高抬贵手!”

“那我呢,又能得到什么?”刘封笑了笑,不无讥讽的道:“前日袁绍说,只要我放了袁谭,就可以解了晋阳之围,两家休战。今日辛公来此,是不是说,可以先撤了今日之围,让我再多活两日?”

辛评一顿:“若刘公子愿举城归降,我家主公可保刘公子一家无恙!”

袁绍只让他来给袁谭一个痛快,实是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人折磨,却没有告诉辛评,如果刘封又同意放了袁谭回去,他可以给出什么样的交换。辛评却跟郭图一样,一直是跟袁谭走得近,见刘封有松口的可能,哪有不打蛇随棍上见机行事的道理。

“哈哈哈!”刘封却是大笑了起来,“是胜是负,还未有定数,我一家大小在晋阳城里过得安稳快活,凭什么就降了你做阶下囚?”

辛评目光循着袁谭断臂,微微一顿,道:“朱虚侯,胜负如何,你我自知,我主容你进到晋阳城下,是何道理,以朱虚侯之才智,当不会到了此时还不明白罢!”

“晓得,一网打尽嘛!”刘封冷笑一声,浑身的血污,却让他显得分外的焦躁,不无讥讽的道:“亏我还以为,是袁大公子给我叩开了门,原来一切早在袁公算计中!”

辛评微微有些尴尬,当初袁绍网开一面让刘封率军入驻羊肠塞,确实是存了一网打尽的心思,至于袁谭的死活,早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只是这样的话,却如何能在袁谭面前说的,哪怕,袁谭已是命在旦夕了。

“你来,不是就想说这些话吧?”看着辛评半晌无语,刘封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道。

“请朱虚侯不要为难我家大公子!”辛评深深一揖,撩膝跪在满是血泥碎肉的土地上,算是默认了刘封的话。

袁谭双目一寒,轻嗤了一声,懒懒的闭上了眼睛。

死,便死了吧!

“能否替我把高览叫来?”刘封很不雅的吐了口唾沫,接过刘宠递来的水袋子,痛快的饮了一口,不再理会他们君臣父子之间的是是非非。

辛评略有些迟疑,刘封冷笑道:“放心,我就问他一个问题,一个憋了我心里好久的问题,不会让你为难的!”说罢瞥了袁谭一眼,看着他那心若死灰的模样,双唇干裂,又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将手中的水袋子递了进去,袁谭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接过。

“娘的,兔子死了都还蹦两蹦,一个大活人还没死呢,就这怂样,难怪你老子都不待见你!”刘封大怒,把水袋收了回来,把里面的水通通灌入自己喉中。

袁谭脸上青筋暴起,恨恨的瞪视着刘封,拳头攥得铁紧,断臂上,脓血再又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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