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转意（2 / 2）

待得四下渐转清晰，那小渔村的模样逐渐跃入了眼帘，众人一看之下，都不觉心神俱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恶心，这般惨不忍睹景象，便是让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非要骇然失色。之前只因浓雾笼罩，瞧不清周遭状况，虽人人都知这小渔村的村民定无一人能逃过一死，但却没料到竟是这般瘆人的惨状。

但见这小渔村那节次鳞比的木楼都已破碎坍塌，杂乱地堆叠在一起，早已被那鲜血染成了猩红色，扎眼不已。而在那废墟的周围，尽是成堆散乱的肢体、头颅、内脏……三百余户，一千五百众村民，皆无一人留得全尸，或被拦腰斩成两半，又削去了四肢；或被剜去了心脏，剖开小腹，内脏散得到处都是；或被肢解，将四肢头颅悬挂于高楼树枝之上……便连三岁孩童都不放过，当真丧尽天良。这一切都早已逾越了屠杀的范畴。

众人瞧在眼中，脑海之中却是一片空白，青莲此刻早已是克制不住，转过身，俯身干呕了起来。四将军则紧攒着双拳，全身发抖，冷汗涔涔，饶是那四人都是骁勇善战，此时心中也不禁暗自发怵。在那心惊之余，却是没一料得到对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根本就没将这些村民当做人来看待，每当想到此处，又不觉怒火中烧，愤恨不已。

苏青云自瞧见了这般景象，便登时就呆住了。从他这一路走来，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刻他双目圆睁，脸上抽搐，那脑海中尽是那些村民被残杀的景象，人们临死前无助的神情。他越是想到这与世无争，恬静闲适的小渔村转眼之间便成了这般模样，心中便越是恐惧，浑身都不觉开始颤抖了起来。跟着脑海中的景象一转，便见着天下的百姓都变成了如此惨状，渐渐地，便见到唐婉玲、青莲、龙謦儿、龙兰儿、凌波仙子、灵谷三妖、何不醉等等自己身边最要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斩去了四肢，剜除了内脏，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便剩下了自己一人。

“都……都是我害死的……他们……你们……全天下的人……都是我害死的……我……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他们……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非得死了不可……”苏青云不知何时，已开始胡言乱语。

“轰隆……”

一道万钧雷霆倏而当空炸裂，电光惨白，巨浪滔天，将四周映得更为阴森可怖。跟着雨声大作，豆大的雨点便即从天而降，冲刷着满地的鲜血，四处流淌。

风雨之中，苏青云浑身不觉一震，忽而双手抱着头，拼命晃着脑袋，失声大喊道：“不要……不要让我看……都……都给我走开，走开……不能死……你们……你们不能死……”跟着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着头，望着那阴云翻滚的天空，蓦地嘶声大吼，就这般任由雨点击打在面庞之上，也全然不觉。

如此他吼了一会，便又开始在沙滩上磕起了头来，每磕一次，便听得“笃”的一声闷响，纵然那额头都已然磕出了血来，却依旧不止。只听他边磕便颤声道：“青云无用……是我……是我亲手害死了你们！这份血债，你们……你们便算在我头上好了……”说着不觉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自语道：“这半年里……这半年里我都做了什么？我自以为不去理会这世间之事，不再同玄门那些臭道士有瓜葛，便什么事都没有；自以为躲在龙宫里不再出去，便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觉不到……哈哈哈哈，我真傻，我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不过是在逃避……却让……却让这许多人命丧我手！我……我该当知道，即便我一辈子呆在龙宫，不再去理会此事，那什么都会改变……我该当知道，总得要有人站出来，而那人，便是我！是我……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给你们赔罪了……”说着便可磕得更加用力了几分。

“轰隆……”九天银蛇乱舞，大雨愈演愈烈。

青莲、龙兰儿瞧着苏青云的模样，心中难受，便想着要去扶他。可敖卿等四人便赶忙将二人拦了下来，摇了摇头。

苏青云如此又磕了一会，便逐渐停了下来。但见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双手中紧紧攒着一把血红色的海沙，兀自一言不发，动也不动。那散乱的发丝湿漉漉地盖在面庞之上，也瞧不见他的神色。青莲等人就这般围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忐忑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就这般伫立在风雨之中，仿佛凝做了一尊尊的塑像，静静等候。便在这时，那风雨逐渐停歇了下来，天边乌云正自一点点散了开去，从云缝间迸射出了一道绚烂的金芒。苏青云兀自动了一动，跟着便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朝那小渔村深深举了个躬后，便转头望着天边，虽那神色依旧冷漠非常，但却在眉宇间多了一份坚定。

只听他冷冷道：“既然唯独鬼帝才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耐，那这鬼帝，就由我来当便好！瑶姬仙子……可是对不住了……”说着回过头，双眉一横，说道：“莲儿……同我去青城山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