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三重马甲（2 / 2）

“回来吧——过正常人的生活，正常人的婚姻，正常人才走的程序。”</p>

跌宕音调一转化为柔和。温柔导师般耐心劝导，全都是为你好。</p>

雅典娜伸手按上面具。</p>

和那些拥有波澜壮阔的人生不同，她普普通通，普普通通的金棕发普普通通的灰眼睛。</p>

普普通通的家庭背景，普普通通的压力。</p>

为什么要走下去？</p>

父母问自己。</p>

为什么不能和正常人一样找个正常的工作过正常的生活？</p>

父母一边支持自己、一边问自己。</p>

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为什么让我们担忧让我们操心，为什么让别人笑我女儿是个无业游民？</p>

“什么是正常，什么是错误离析？”</p>

悠扬歌声回荡在呼吸急促的公馆内，像是询问又像是问自己。</p>

“一个人，在黑暗中迷离、黑暗中摸索、黑暗中摔跤一个人爬起。”</p>

雅典娜一手扣紧面具，将意识抛回遥远的过去。</p>

训练、训练、训练。</p>

平时训练、节日时训练、下雨天训练、晴天也训练。</p>

一个光鲜亮丽的舞台背后，是无数训练汗水堆积才能攀登到的高度。</p>

可惜她连舞台都没有。</p>

“迟疑的后悔，在深夜里一遍遍回忆。</p>

“黑暗中，看不到光明看不到火苗，看不到指引前路的希望痕迹。”</p>

一次期盼不已、难得降临、精心准备许久的舞台、被生病失误摧毁。</p>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都是失误、每一次都是紧绷过度的疾病。</p>

现实中失败、胆怯后星网匿名也失败。</p>

失败、失败、失败。一次次全是失败。</p>

过往画面一幅幅回荡在雅典娜脑海中。</p>

她的踌躇满志、她的志得意满、她抱着膝盖崩溃嚎啕哭泣。</p>

“看不清出路的迷离，看不清未来在何处何踪何迹。偏离轨道的程序，在黑暗中摸索，看不清——”</p>

选择“不正常”的这条路，就像在一片黑暗中前行，无法分清方向。</p>

不知道前进的路程是对是错、不知道有没有偏离轨道、不知道今天的选择对未来影响、不知道怎么迈出下一步。</p>

“不敢面对过去、不敢面对曾经、不敢去看正常人该有的生活程序。”</p>

轻若鸿毛的呢喃慢慢响起。</p>

所有的迷茫后悔迟疑悔怨都倾诉其中。</p>

灯火轻柔亮在公馆内，一层层一遍遍流淌出光亮。</p>

雅典娜扣在面具上的手指张开，牢牢按在下半边，指尖用力到发白。</p>

她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普普通通。</p>

只靠着一份超乎寻常的努力一直往前走。</p>

她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来到这里，来到节目组，在确定被淘汰后亮了一夜的灯火、在重新得到机会后拥抱新生。</p>

她想起十夏，想起那个俯身的拥抱，那句‘我们组队吧’。</p>

“在万千指责嘲笑的眼光里、在万千失望看低的手指中——燃烧自己！”</p>

雅典娜提声手腕一转、指尖猛然收紧。</p>

啪嗒。</p>

特意制造的面具在扭曲角度中分离崩析，化为一片片不规则碎片，砸落在地面。</p>

仿佛燃烧火焰般的灰色眼睛从面具后露出，偏深肤色在灯光下闪耀。</p>

一抹红色从雅典娜过分用力的手指迸发。</p>

她眼眸微红思绪沉浸，毫无察觉指腹的疼痛，一脚踏前踩上面具碎片，一手抬起。</p>

几颗流淌血珠从半空中滚落，犹如细碎火焰。</p>

重音迭起。</p>

“——燃烧自己！我就是光明我就是火苗，我就是黑暗中指引前路的希望。</p>

“我就是，要一直走下去、一直前进，走到地老天荒无人可寻。”</p>

“啊啊啊啊——”</p>

叠加重复的重音犹如巨石投入水面，将专注凝神的观众席炸出成片成片喧嚣沸腾。</p>

伴随节奏的高呼在高音来临时一齐响起。</p>

雅典娜意识海中画面片段疾风暴雨旋转。</p>

在从前庞大的“训练室地宫”中，除了一个个私人训练房，公共休息广场树上，有许多挂起来的“秘籍”。</p>

里面是一些训练技巧心得，有的让她醍醐灌顶、有的让她惊为天人——这些全都是没能出头的前辈，在决定永远离开训练室后留下的唯一痕迹。</p>

这些是他们在这个“叛离经道”道路中曾经存在的证明。</p>

“我回望过去、回望过去，那么遥远的长河。”</p>

多变的音调从一个人口中发出，像是汇集万千在半道跌倒消失前辈的声音。</p>

雅典娜灰色眼睛抬起，望向舞台正前方的光束，轻柔地为自己后半生下定语。</p>

“那么孤注一掷的道路，我就这样走下去。”</p>

一切急促热烈节奏在末尾都化为柔和。</p>

温柔灯火流淌四方。</p>

啪啪啪。</p>

舞台偏右方的位置，一位身材娇小的观众将帽沿压低，伸出双手抬高鼓掌，一缕棕发从帽沿下翘起。</p>

啪啪啪。</p>

一道道鼓掌声紧随响起，雷鸣般沸腾热烈炸在公馆内。</p>

“明珠！！”“无名！”“娜娜！”</p>

浓郁情绪叠加在最后释放，各种不同称呼也叠加响起，在掌声轰动中重合几回后，统一的呼喊整齐。</p>

“雅典娜——”“雅典娜——”</p>

“雅典娜！！”</p>

“技巧和声腔的结合啊。”</p>

小公主导师感叹出声。</p>

“其实雅典娜技巧一直很好，可以说是最好的。可惜一直没能发挥。这一次在压力这么大的决赛上居然彻底融合了啊。”</p>

她自己天性张扬，选了娱乐圈的路就直接走。但也见过太多折戟在半道的同伴，最能感同身受。</p>

周围一遍遍呼喊回荡在导师台，小公主导师兴致一起，拍着腿同样振臂高呼。</p>

“雅典娜！雅典娜！雅典娜！”</p>

“咳咳，导师请收敛一下自己动作啊。”</p>

pd难得用私人连线接通小公主导师的星网连麦。</p>

高呼就高呼吧，可呼着呼着突然撸袖子抬腿是什么意思。他都能想象对方经纪人在星网前痛苦捂脸的模样了。</p>

“感谢雅典娜选手为我们带来的《长夜中的光》。”</p>

pd啪嗒打了个响指控制光亮，让激动的观众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p>

虽然歌曲题目也能简单说成是光影，不过他个人还是更喜欢这个直译的名字。</p>

“那么，又是要提醒投票的时候。雅典娜选手有什么想对观众说的吗？”</p>

pd一抬手控制灯火转动，让舞台光束照耀在雅典娜身上。</p>

“感谢。”雅典娜面对着眼前让人目眩神迷的灯火。</p>

她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天赋，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努力，不断的努力、持续的努力。</p>

她想感谢在困难时对她伸出的一双手、带笑的鼓励、拥抱、无形的支持。</p>

还有……</p>

“我之前失败过很多次，最后也站上这里，到达了决赛。”</p>

雅典娜不太习惯说这么多话，她一直是做的比说的多。</p>

只是在这时候，在先前因为各种疾病错过那么多次决赛、在此刻终于站起来后，她并不准备拉票，只是有点笨拙的想说。</p>

“大家也许都有过迷茫，迷茫时可以回想最开始，确定第一个出现的念头。然后一直往下走，一直一直走下去，不要回头。”</p>

对拥有失败过去的雅典娜来说，站上决赛舞台就是胜利。</p>

她在迷茫时有幸被人一把拉起，也想在这个荣耀时刻拉一拉同样迷茫的人。</p>

哪怕彼此素昧平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