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我无法对临涯说真话（上）（1 / 2）

 2021年2月18日。</p>

东京的天灰蒙蒙的，刚刚回暖的天气还带着凉意。</p>

“请和我交往吧！”</p>

看着眼前伸出手，低头鞠躬的男生，醍醐琉璃子微微皱了皱鼻子。</p>

这是在天城高等中学的中庭，正午时许多学生游走在食堂和小卖部之间，教学楼上，成群结队的人群挤在栏杆前，动物园的猩猩一般张望着这边的情形。</p>

醍醐琉璃子盯着男生鞠躬时露出的完整后脑勺。</p>

千临涯，宗千家的后裔，长相俊美，在学妹中挺有人气。</p>

但听说父母新丧，家里欠了一屁股债。</p>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表白……嗯，可能是看中了醍醐家的钱财。</p>

可能想着能成为自己的男朋友，就不用为负债发愁了吧。</p>

明明座位只相隔一个走廊，却选择在中庭告白。他的心思也过于不单纯。</p>

挖空心思搞这些，还不如踏踏实实找她借钱来得实在。</p>

反正也没多少钱，她肯定借得起就是了。</p>

“你只是贪图我家的钱财而已，你的想法就像泄殖腔的剖面图一样在我眼前展露无疑，我中午刚吃下去的饭都快吐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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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想着的事情是那些，可是嘴巴里说出的，却是冰冷到足以让人社会性死亡的话语。</p>

少年一脸惶恐：“我不是贪图钱财，我什么都愿意做！请务必做我的女朋友，万分拜托！”</p>

真什么都愿意做的话，不如随便去什么店里找份工作。</p>

可是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走了样：</p>

“与其相信你这种信口开河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我还不如去听蝉叫。放弃吧，我就算找猩猩当男友，也不会找你的。”</p>

说罢，少女皱着眉头，转身就走。</p>

被她甩在身后的少年抬起头，野犬一样咬起了牙，喉咙发出呜咽声。</p>

周围学生明晃晃的眼神，化作了一张张能面，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嘲笑，盘旋在四面八方。</p>

醍醐琉璃子，天城高等中学的第一美人。</p>

也是第一冷酷的美人。</p>

但凡对她表白的，都没有好下场。</p>

然而就算知道如此，也每天都有男生傻不愣登地跑去给她表白。</p>

平均每天1个。有时候2个。</p>

走在人海里，无数的人向她搭话。</p>

“醍醐桑，午饭吃的什么？”</p>

“琉璃子酱，你今天的发型好可爱！”</p>

周围热闹非凡，可她却只能报以冰冷。</p>

她没办法和人好好相处。</p>

因为她没办法直白地说出心中的想法。</p>

2月20日。</p>

“醍醐同学，千同学已经两天没有来上学了，你知道些什么吗？”</p>

菊池麻理站在面前，怯生生地和她打招呼。</p>

醍醐琉璃子把书本重重往桌上一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什么？难道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p>

“因为、因为你们是同桌，我以为……”菊池麻理讪讪地后退。</p>

看着她畏缩的眼神，醍醐琉璃子一甩长发：“你没有听说什么吗？”</p>

“听说什么？”</p>

“算了。”醍醐琉璃子感觉胸口闷闷的，“你要是真的担心他，为什么不去他家问一下实际情况？”</p>

“可是我连他家的地址都……”</p>

“那种事，问一下班主任不就知道了。”醍醐琉璃子拿起一只自动铅笔，狠狠地按了两下按钮，“这种事不应该让教师出马吗？真是的，这些家伙……”</p>

“谢、谢谢醍醐同学。”班长像是得到了什么线索一般，一路小跑着走了。</p>

醍醐琉璃子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p>

并不是自己的问题。</p>

嗯，没错，他不来上学，和她没有关系。</p>

要怪就怪他自己。</p>

如果不是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表白，也不至于被说成那样。</p>

她就是这么个性格，一直以来都是。</p>

谁让那些家伙非要靠近的？</p>

靠近她就会受伤，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懂？</p>

3月1日。</p>

“美惠，学校里最近有奇怪的传言，说有个学生因为被我羞辱，自杀身亡了，你去查一下是不是真的。”</p>

“并没有死？那你去调查一下，是谁传出来他死掉了的。”</p>

“过劳送进了医院？为什么？”</p>

“那就稍微告诫一下那些个公司，让他们讨债的时候文明一些。”</p>

“帮他免除掉他的债务？凭什么？又不是我让他负债的。”</p>

“200万的话，打打工，也能凑够吧？不来上学？不来上学就算了，他不来，我周围还能空阔些。”</p>

4月17日，晴。</p>

文件夹被甩在了会议桌上，滑出去半米远。</p>

醍醐琉璃子坐在会议桌上首的位置，用手揉着额头。</p>

这里是仓桥集团的中心会议室。</p>

一群脑满肠肥的高层坐在桌前，脑上有汗。</p>

这是一个小公司，刚刚并入醍醐家的体系中，本来并不值得她亲自过问。</p>

但听说近期准备举办茶会相关的活动，所以出于好奇来看看。</p>

可是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份简陋的企划。</p>

“现在来得及扩大规模吗？”</p>

坐在下方的一个高层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各方已经都联络完毕，现在再扩大规模恐怕……”</p>

“算了算了，本来也不该有什么指望。”少女暴躁地打断他，“特邀茶道家呢？名单给我看看。”</p>

“因为下属的推举，名单有所变动，现在还……”</p>

“社长！名单已经最终确定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性推开门，有些失礼地喊道。</p>

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p>

那名女性愣在当场，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p>

该死，刚才那个跑腿的没说是这种规模的会议啊！</p>

“拿过来。”醍醐琉璃子冲她招了招手。</p>

仓桥的社长看上去比较干练，站起身说：“小姐，她是这次的临时茶事代表，因为她的失礼，我代她向您道歉。”</p>

“没什么，拿过来。”醍醐琉璃子冲她招了招手。</p>

名叫伊织彩香的茶事代表手里拿着名单，恭敬地呈给了她。</p>

“请看！”</p>

视线刚接触到名单第一眼，她就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头。</p>

一个熟悉的名字。</p>

“都是些茶屋老板也就罢了，为什么千临涯的名字会在上面？”醍醐琉璃子质问道，“据我所知，他没有什么真才实学。”</p>

坐在下方的社长拍着桌子站起来：“就是说啊伊织！明明名单已经确定了，你非要再加上一个人，对预算也……”</p>

社长口中喷着唾沫，趁机把锅都甩给了下属。</p>

伊织彩香的脸色越来越差。</p>

醍醐琉璃子却只觉得厌烦。</p>

“千临涯的名字拿下来。按照原名单报。”醍醐琉璃子揉了揉太阳穴，“就这样了。”</p>

就在会议室的气氛缓和下来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p>

“对不起，我、我认为，千临涯老师并不是没有真才实学，他非常有才干！”伊织彩香的脸通红，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我喝过他亲手点的茶，他、他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能让茶席上的人都安心下来，非常神奇！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一力坚持要将他的名字加上去！”</p>

“伊织！你在说什么！什么茶席，什么神奇？你是昏了头吧！”社长嚷嚷起来，“喝茶而已，还能喝出个……”</p>

“你们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喝过大师点的茶！你们的生活一直处在庸俗中，所以才拒绝相信庸俗之上的东西！”伊织彩香作出了惊人发言。</p>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p>

“庸俗什么的……”社长满眼通红。</p>

这是何等的……无礼！无规矩！下克上！</p>

社长还准备说些什么，被醍醐琉璃子伸手打断了：“让她说下去。”</p>

伊织彩香鞠了一躬，说：“千临涯老师是茶屋老板石田向我推荐的，一开始我觉得……”</p>

醍醐琉璃子的头枕在手上，静静听着伊织彩香的叙述。</p>

千临涯，是这样的人吗？</p>

她为什么从没发现过他有这样的特点？</p>

“决定了，让他上吧。”醍醐琉璃子坐直了身体。</p>

“诶？”伊织彩香停止了叙述。</p>

“茶屋老板不是对茶人不服气吗？让他们斗，斗得越激烈越好，”醍醐琉璃子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醍醐家再追加500万投资，用来办这场茶会。我倒要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看看这个千临涯有几分才华。”</p>

4月24日，新宿御苑。</p>

“我认为，茶道，是所有人的茶道……”</p>

音响里传来熟悉的声音。</p>

这个声音，前段时间还在说着“请跟我交往吧”，现在却侃侃而谈，和一帮年长许多的茶室老板唇枪舌剑。</p>

醍醐琉璃子歪在纱帐里，手里拿着一个桃子，咬了一口。</p>

“明明挺聪明的嘛。”她含糊不清的说。</p>

看到池田一弘近乎癫狂的表演，醍醐琉璃子开心地笑了。</p>

怎么以前没发现千临涯这么有趣？</p>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醍醐琉璃子重复着千临涯的话，“他忧什么啊？无非就是家里欠着200万而已。”</p>

在一旁看着醍醐琉璃子表情阴晴不定，名叫鹰司秀和的青梅竹马终于忍不住了：“琉璃子很在意他吗？”</p>

“胡说八道！”醍醐琉璃子脱口而出。</p>

鹰司秀和一惊。</p>

她这个状态，就是随时会生气的状态。</p>

“跟主持人说，我出3000万买他的茶碗。”醍醐琉璃子对外面的保镖说。</p>

鹰司秀和有点害怕地说：“琉璃子，那个碗最多只值1500万。”</p>

“我是多花1500万买这一段故事，以你的智商，你是不会懂的，”醍醐琉璃子翻着白眼，“以他的智力，他肯定会……”</p>

没想到，千临涯居然在台上说，想凑一套天目茶具，所以不卖。</p>

鹰司秀和使劲憋住笑意。</p>

好像从小以来，醍醐琉璃子就从未吃过如此大的瘪。</p>

从她的表情看，她的怒气值已经攀起来了。</p>

把保镖叫进来，说了一些连威胁带恐吓的话后，没想到台上的千临涯，腰板挺得更直了。</p>

“我已经说过，这枚茶碗是非卖品，如果贵主的确是爱茶之人，好好商量可以，但这样威胁不行。贵主人如果愿意成全我不畏利刃的傲骨之名，我还是挺欢迎的。”</p>

台上的千临涯昂然这么说。</p>

纱帐里，两个人都微微张开嘴。</p>

从小到大，醍醐琉璃子可从来没被这么当众严词说过。</p>

她感觉，心中某个地方的坚冰破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