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战争的阴霾(3)(1 / 1)

加入书签

 六战争的阴霾(3)

但是就在仪式的最**,我终于看见一样东西,那是一位耄耋老翁手中高举的盾牌。这片盾牌用硬纸板制就,非常阔大,但是不会沉重。就在盾牌的正面,画着一位头戴王冠的年轻王子,此人面向银月,双手摊开,跪倒于地,做出一个非常绝望而虔诚的姿势。没有任何人提醒我,出于直觉,我感觉到,画上的人物,若非年轻时代的卡尔德罗比萨,便极可能是那位乌克王子。有人嘴里发出呜咽,仔细倾听,好象也是“乌克”的发音,这似乎正在印证我的判断。我深吸一气,开始感到兴奋,嘴唇也不觉张开,然后随着鼓声…

我不过是惊讶地发出了“啊”的一声,低沉而细微,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孰料竟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有七八个人相互嘀咕几句,脱出圈子,从抱着草束的肥胖妇女身旁匆匆推搡而出,开始向我们走来。尽管是黑夜,不过借着昏朦的月光以及亮艳之篝火,我还是能看见他们凶狞恶毒的眼神,来者不善啊!我正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陈博士拉住我的袖衽,绊挽住臂膀,二话不说,转身即往后面逃去,顺着这条土黄泥土铺筑的巷子过去,泥泞消失处,便是散步着凌乱石板的另外一条巷子,很快便可到达下一个分叉口,能分别通往郊外乱葬岗、镇东杂货铺、黑人移民聚集点以及我们暂且栖身的旅馆。我们初时是小跑,随着后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象是“站住”、“停下”的意思,且愈发逼近,我们的心脏也跳动得更快更猛,所有的气力似乎都贯入双腿,直恨不能在背上生出一双大翅膀,架着我们逃离这个是非不断的地方。随着步伐的加快,我们开始出汗,汗水如涓涓细流,不停地洗刷着皮肤上的伪装,看起来,我们更像是在泥潭中洗过一个澡,到了最后,索性将头套衣服都扔了。我们甚至无暇去想象或相互打量彼此的狼狈模样,满脑子想的,便是如何方能摆脱后面那些大汉的追踪。幸赖是黑夜,如果是白天,我们肯定跑不过他们,感觉这儿男人的体能可比我们强太多了。他们也有狠命想加快步伐的,不过由于视物不清,被地上的杂物、砖块或草根磕碰,“噗通”声响,第一个摔倒了,便如同路桩一般连带绊倒了第二个和第三个。“好啊,叠罗汉。”陈博士打趣说,真亏他这在这种环境下,尚有如此之情趣,他的眼镜片上沾染了不少的汗水和灰尘,这使得他的视野变得模糊和扭曲,令他很不适应。追踪者们因此越加恼羞成怒,我听得真切,他们的叫嚣中传出几句粗话,有一句叫做“不拉拉库阿萨姆”,大概是相当于“那该死的混账”之类的意思,也是这几天呆在黑石小镇的我勉强能听懂的仅存硕果之一。就在我们来到两条街巷的接壤口处,后面陡然传来“唰唰”的刮破风息一般的凌厉响动。“不好。”出于本能的反应,我们快速低下头,蹲伏身体,抱成一团,一阵“梆梆啷”的声音过后,我们抬起头来,吓!好几根箭正扎在前面一块荒弃的烂木板上。“混蛋,不分青红皂白就射箭啊?”陈博士气得嘟哝起来。我们开始陷入两难的境地:或者冒着那随时可能致命的剪雨继续拔足飞奔,或者就狼狈得窝在这里等待被活擒——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将我们作为附加的祭品献给铁卡女神呢?就在这时,又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泼赖愤怒的怒骂声,我们吓得激灵灵寒噤不止,追踪者们却掉转方向,往回冲去。遥遥可见一个人影正站在远处手舞足蹈,甚至还间隔不断地抛出几块石头,眼见撩拨得那伙人怒不可遏快要冲到他跟前,方才抽身就逃。是巨涛,他用这种方法“调虎离山”,给我们留下一条安全通道。我和陈博士面面相觑,小吐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往旅馆跑去。

直到我们逃回旅馆,憋于胸中的另外一股气息才长长地被吐了出来,胸臆为之登畅,然后,就有旅馆老板送上的两杯正宗可口可乐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对于焦渴的我们来说,不啻甘霖琼露,味道纯正,颜色润泽,和以前在被驱逐的村老处所享受的“饮料”完全不同。“欢迎平安回来。”他笑着说,然后向负责翻译的黄河耸耸肩膀,“有时候,你们这些人的举动还真是大胆,比那些红头发或金头发,自然还有黑头发的欧美人更鲁莽。不过,我非常欣赏你们这些来自中国的勇士。”勇士?在听到这个无比高度的赞誉之词时,我和陈博士不禁相顾诧然,看看彼此的邋遢模样吧?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勇士”?对于我们的一举一动,旅店的老板看起来皆了若指掌,但是最难得的是,作为本地人,他对我们却没有任何敌意,不仅如此,因为感到我们对他的充分信任,他常常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帮助和维护我们。“小镇里的人,都认为我桀骜不驯,过去他们这么认为,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到了将来,我也不可能为了他们而改变自己。你们知道,这没有意义,为了周围邻里的看法而委屈自己,那简直太逊了。”

我满张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告诉大家,仅仅是因为我的一声轻微惊呼,就引起镇民的追捕的时候,黄河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着我说:“真是的,他不是向我们介绍过此地镇民的特色吗?你是不是开小差了?”“什么?”我惊讶地看着旅店老板,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什么特点啊?”“非洲居民由于身处猛兽环绕的大草原,出于生存的需要,几千年下来,他们练就了一身令人难以想象的本领,譬如富有艺术感的弹跳、敏锐的视力和听觉,还有浑如羚羊一般的奔跑速度。”黄河一边说话,一边坐在我的身边,摸起一块粗布替我擦拭身上的残余涂料,这个举动大方而自然,不过却引起崔英娜的主意。她也摸起一块布向陈博士走去,示意他转过背。陈博士很尴尬地摇摇头,示意他不习惯接受这种服务,崔英娜却不管许多,叉开两条腿,坐在他**后面的木凳上,认认真真比划起来,期间,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按摩几下。“也就是说哦,你走在大草原上,可能五感麻木,对除了眼前的东西,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还会颇有诗情画意地赞颂起波澜壮阔的非洲景色,把周围环境类同于国内的公园。但同时,站在你身边的镇民,却多半能在危险逼近你之前,就听到狮子的低哮、野狼的呼吸以及猎豹的龇牙声。”“啊,是吗?我…我的五感是不太敏锐。”我搔搔头皮,发现抬起的臂膀已经恢复了本来的肤色,在看看陈博士,怪哉,他的眉色颇为复杂,露出陶醉和痛苦之混合色。

“舒服吗?”崔英娜的两根手指贴在他的脊椎旁,顺着圆圈的形状来回按推。陈博士讪讪一笑,勉强说:“舒服,舒服极了。”崔英娜的职业特点,使得她即使向客户提供普通、正经、合理合法的服务,为旁人观之,似乎也有些暧昧和旖旎的气氛。迂腐得可爱的陈博士,虽然暗暗折服她的按摩技术,却也被这种气氛折和内心的道德约束磨得狼狈不堪。或许,在他化装成黑人和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那些凶悍彪猛的大汉就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只是因为仪式进行到不可中断或疏忽的地步——这时离开仪式活动的人,往往容易担上冒渎神祗的罪名——他们无暇顾及我们,只要怏怏作罢。在我再次发出惊呼的时候,驱邪活动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有的人渐渐散去,这时我的惊呼恰恰再次触怒了那些人的神经,于是便发生前面足教我们肝胆悸动的一幕。

不过我们非常担心巨涛的安全,每一个人的脸上显然都写着这种担心。就在旅店老板准备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我们听见楼梯声响,巨涛竟然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从上面走了下来,脸上露出微笑,不过在他的肩膀上,兀自穴着一根箭,这让我们才刚松懈下来的心情不由又紧张起来。唯独黄河目力如炬,很快便看出其中的蹊跷,笑着说:“别担心了,他又在忽悠大伙儿呢。”果然,那根箭其实早就被折断了箭头,然后夹在巨涛的腋下,因为角度巧妙,从我们这里看起来,就好像他真受了伤一般。“你没事吧?”“没事,甩脱那些人其实很容易,我对这里的周围环境,可不比他们陌生。”巨涛洋洋得意。他在部队是侦察兵出身,复员后开了一家按照我们的说法便即“黑白通吃、不甚厚道”的**侦探公司,并且从这种新兴和边缘的行业获得了大笔的财富,出于部队养成的习惯和职业特点,他喜欢每到一地,就将周围的环境摸透,今天,这种习惯给他,也给我们大家都带了好处。我们再次对他表示谢意,如果不是他朝着那些追踪者扔石头,而且力道奇准,每一块石头都能打中一个大汉,我们现在还不知会怎么样呢?“别说这些话,常言道‘出门靠朋友’,是吧,相互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如今我们是一个团队,又身处这么一个不太平的国家,谁也离不开谁,我就不信我被那些家伙盯上了,你们就会袖手旁观?”他说起话来,信心满满,然一双眼珠子犹然滴溜溜在我们脸上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地转个不停,似乎正期待着我们的答案。我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当然不会了,实在不行就拨110报警。”一句玩笑话,惹得大夥儿纷纷拍着巴掌欢哄起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