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1 / 2）

 羊师爷起了个大早, 吃罢早饭，晃晃悠悠去了书房。今日老爷并不升堂, 他却不能得闲, 要操心的事情着实不少。</p>

今夏县里遭了风灾，各地收成都不好，加之朝中出了变故, 官兵都被调了回去, 许久没出现的海贼又冒了出来。这下他那东翁就坐不住了，火急火燎想要疏通关节，离开这穷山恶水的鬼地方。偏偏此县地贫，又打了好几年仗，底子都被掏空了，连摊派下来的赋税都收不齐，哪来的油水可捞？</p>

也是他聪明, 想出了个缴盐税的法子。东宁县紧挨着盐场, 私盐简直满地都是, 这得少卖多少官盐，少收多少赋税？现在让那些打鱼的交些盐税, 也不为过嘛。反正他们是靠海吃饭的，风灾也影响不了, 肯定还是能榨出些油水。</p>

不过设想是好, 操持起来却让人头痛。他这个做师爷的也少不得要劳神案牍，还得盯着那些小吏，别让他们太贪, 短了东翁的进项。</p>

坐在书房里，刚刚沏上浓茶，就有小厮进来通禀，说有人想要求见大令。</p>

羊师爷一下就皱起眉：“哪来得不开眼的东西，不晓得大人今日闭衙吗？”</p>

这混账东西别是收了人家的门子钱，来给他找麻烦的吧？</p>

那小厮陪笑道：“若是寻常人，自不敢打搅师爷。但是今日来的是个女子，总要来通禀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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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羊师爷诧异的挑了挑眉，“那女子是何来历？”</p>

“说是不便让旁人知晓，没告知小人，但是长相、身段着实不差。”小厮赶紧又补了句。</p>

能让这滑头说出“不差”，恐怕是真的有些本钱，这就让人好奇了。羊师爷捋了捋山羊胡，呵呵一笑：“先带进来瞧瞧吧。”</p>

这么多烦心事，也得找些乐子散散心嘛。</p>

不多时，小厮就领着人走进了后堂。那果真是个身材窈窕，头戴帷帽的女子，哪怕薄纱遮面，也能瞧出样貌不差。她身后还跟着个男子，一身奴仆打扮，手上捧着个木箱，估计是装着礼物。</p>

见此情状，羊师爷笑着道：“竟派个女子前来，你家主人也是好心思啊。不知娘子是何来历？”</p>

这话颇有些失礼，也不乏探究之意。就见那女子随手摘去帷帽，唇角一挑：“赤旗帮主人命妾前来拜见府尊，还望先生引见。”</p>

那轻纱一撤，露出的是比预想中还要艳丽的面孔，柳眉纤长，凤目轻挑，一张菱唇点绛，似笑非笑，饶是羊师爷这种去惯了青楼的，都难免有一瞬失神。然而下一刻，他猛地反应了过来，从座上弹起：“赤，赤旗帮？你家主人莫不是，莫不是海上来的？！”</p>

就见那女子螓首微点：“是有些买卖，不足挂齿。”</p>

羊师爷只觉腿肚子都转筋了，现在能在海上做买卖的，还能是什么人？九成九是海盗啊！而且他们还敢称“赤旗帮”，估计势力也是不小，难不成是新冒出的匪帮？可为何会派人，还是派个女子前来拜见县令？</p>

然而不论心中如何想，此刻那张娇艳面容已经成了催命的符咒，羊师爷低头缩肩，不敢再看，结结巴巴道：“还，还请娘子稍待，我这就去请县尊！”</p>

说罢，他一溜烟跑走了，只留下两人待在堂中。那女子也不介怀，自顾自作坐了下来，倒是身后男子绷紧了肩背，略略有些紧张。</p>

孙二郎没法不紧张，这里可是县衙，只要县官一声令下，能轻而易举调来十数个衙役，把他们团团围住。然而坐在前面的伏波却浑不在意，似乎她真是个不通世事，连一县之主也不放在心上的小妇人一般。可她不是个后宅妇，而是个能提刀杀人，掌控船帮的豪杰，又怎会不知来此间的险处？</p>

偏偏，她不在乎。不是盲目自大，也不是一腔血勇，而是能够重改谋划，以女子之身赴险的胆气和从容。就如她现在的神情一般，气定神闲，不慌不乱。</p>

孙二郎不知他们的计策能不能成功，可是此时此刻，他强令自己镇静下来。这种时候可不容出错，得听令行事。</p>

此刻，曹县令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小妾的肚皮美则美矣，却也有些伤身，让他大早上就喝起了滋补的汤水。这还没喝完呢，就见羊师爷一溜烟的跑了进来。</p>

“东翁，不好了啊！有人找上门了！”</p>

听到那语无伦次的话，曹县令皱了皱眉：“师爷慢些说，什么不好了？又是谁找上门了？”</p>

“是个女子！据说是赤旗帮主人派来的，说要见东翁你啊！”羊师爷额上汗都下来了，才终于把舌头捋顺了。</p>

“噗！”曹县令嘴里的汤水都喷了出来，边咳边道：“谁？赤旗帮又是什么东西？！”</p>

“是海上来的！”羊师爷答得言简意赅。</p>

曹县令脸都白了：“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赶紧去找县尉啊！让他带人来抓……”</p>

羊师爷一把抓住了恩主的手臂：“大人不可啊，人家登门拜访，你却把人家的爱妾给抓了，还不惹出大乱？再说了，抓一个女子有什么用处！”</p>

被人抓住这么一晃，才把魂儿晃回了躯壳，曹县令哆嗦着道：“那，那怎么办？”</p>

“当然要东翁你亲自去见见来客，听她想要做些什么！”羊师爷此刻也缓过劲了，赶紧支招。</p>

曹县令大摇其头：“不行，不行，这太行险了！我也是一县之尊，岂能立于危墙？”</p>

羊师爷赶紧道：“他们就来了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奴仆，又能翻出什么浪来？东翁要是不放心，自然也可以带些心腹过去嘛！”</p>

听到这话，曹县令才定了定神：“真的只有两个？”</p>

“真的只有两个！”羊师爷说完，还怕他临阵退缩，赶紧又补了句，“我瞧着他们还带了礼，应当是有事相求啊！”</p>

海上大豪跟他这个七品小官有什么好求的？然而念头一转，曹县令又觉不对，跟海盗勾结的官吏还少吗？别说是县官，就是那些领兵都尉、千总，跟贼人们暗通款曲的也不少啊！他就是倒霉碰上了邱晟带兵剿匪，这才没占到一点便宜，净被折腾了。说不定这位新出现的大豪，有跟他攀交情的打算呢？</p>

心头顿时又生出了火热，曹县令咳了一声：“那，那就过去瞧瞧？对了，不能带衙役，要带家丁才行！”</p>

羊师爷这才大喘了一口粗气，他这东翁也没蠢到家，知道事情得遮掩着来。不过在他看来，会派女子前来，多半也还是有意结好的，见见也没毛病。</p>

下定决心，曹县令赶紧梳洗更衣，又寻了四个膀大腰圆的亲信家丁，这才赶往客厅。然而一进屋，曹县令就呆立当场。这海盗派来的女子，竟有如此容貌？一个“到枕松”的风流髻，哪怕连簪钗皆无，亦有股天然媚态，配上那眉眼身段，简直让人骨酥。这么要紧的事情，羊师爷竟然都没跟他提上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