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人逢喜事精神爽，天逢喜事也凉爽……”侯大水哼着自创的小调，拎着一葫芦老酒，边走边喝，一条街走了不到一半，就已经醉到看谁都俩脑袋了。

本以为被知府暴打致死，幸亏牛巩的情报及时解了围，侯老根和冯群添油加醋趁热打铁，让那老爷认为他们是白毛女身边的红人，而得罪白毛女就是得罪庄副总兵，兖州知府显然担不起这个罪责。大老爷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卸去枷锁，还说什么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诸位海涵一下，拜托在白毛女她堂兄面前美言几句。侯大水是个穷疯了的人，摆明了说海涵、美言都可以，不过要拿钱来，知府老爷到底是知府老爷，出手还算大方，三人都得了钱，而且数量是白毛女当初给的好几倍。

有钱能使磨推鬼，凭借白花花的银钱，侯大水迅速把兖州城内说书业中的精华招至旗下，譬如夫妻档组合名嘴蔡达和郭明啦，马大力、马二力、马三力三兄弟轮流上阵等等。侯老根说什么要继续扩大战果，就必须把当红戏班子“月亮门”里著名的红姑娘、黑丫头、白闺女仨儿招来，而冯群则一个劲儿地和牛巩套近乎（虽然牛巩开始以官差自居，看不起冯群，一个劲儿地翻白眼，但后来两人越说越投机，并打算开发一种两人交替吹牛的方法，叫什么“相声”）。侯大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帮人捣腾，一边用窝藏的私房钱吃酒，他现在不着急，反正土贼已经被打跑，庄副总兵的军队过几天也会来兖州……自己不用挪窝也能等到白毛女的赏钱。

八月初四夜，天公作美，一场透雨驱散了残余的暑气，到初五已经是天凉好个秋了。侯大水自诩白毛女身边的红人，知府老爷也要让三分，在街上横着走也没人敢揍自己，醉酒在街上晃悠，直晃了几条街，看到一大群人在看官府告示，不少人还慌慌张张的。

酒酣壮人胆，侯大水推开人群硬往里闯，嘴里嘟囔着：“都……都让开，多大鸟事啊，都……都没见过世面……”

人群里几个识字的不和侯大水一般见识，继续念道：“……宫贼日劫李家庄，夜袭张家村，百姓尽被挟裹而去……土贼啸聚五万余人，即日攻打兖州府……”

什……什么！侯大水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土贼……土贼不是在济宁被打败了么，庄子固放宋二烟被回去显然是去劝降的。怎么没投降，还打回来了……还这么多！

他心里害怕，需要用嘴头强硬来弥补：“怕什么！才五万土贼而已，我侯大水见的多了！别说五万，就算是十万！庄副总兵喊一嗓子，就能吓倒一半！”

“我们可算找到你了！”牛巩和冯群把手搭在侯大水的肩上，“别再四处游荡了，快走，有要事！”

兖州知府一边练习隔乌纱帽挠痒的绝世神功，一边骂道：“你们这些捕头，平时捉拿个贼寇不是很在行么，现在真正的大贼寇来了，怎么一个个蔫了，熊成这样……”

“大老爷恕罪，大老爷恕罪，小的虽然会抓贼，但都是小贼，几十人的团伙作案就算大了，这次的贼却有五万，显然是他们抓我们，而不是我们抓他……”

“唉，不中用，就是不中用啊！还有你们几个……民团训练的怎么样了？““民团满打满算能有两千人，随时可以调到城内来，他们个个都是忠勇之士，然则无论如何，也没法以一敌二十五……”

“住嘴！”知府大人一巴掌拍在桌上，“牛皮吹到天上了，还忠勇之士？本官看来那些民兵一个个都是来混饭吃的，别说以一敌二十五，就算二十五打一个弄不好都要逃跑一半，唉唉唉……偌大的兖州城，居然无兵可用，真是一群饭桶！”

“大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当年闯贼打到山东，老爷带着家眷逃到乡下躲起来，还不是我们这些乡绅保你才没被流寇发现，后来闯贼走了，还不是我们一起保你才能重新当上知府？只可惜正规军被闯贼收编，跟着一起差不多全拖走了，现在……还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本官看来，”知府揉手，“再等下去，在座的都要被土贼当米给炊了！惹不起，躲得起，实在不行就再跑到乡下避难去……”

“知府大人是一府之长，怎么能再次临阵逃跑？”

“好好好，”兖州知府把乌纱帽摘了，任凭整个脑袋全速冒虚汗，“本官这次不跑，本官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着城破了被你们这些混帐东西绑起来送给什么擎天大王，然后你们这些人的狗命就能保住了是吧，你们……”

知府大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牛气冲天、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侯老根。

侯老根头戴纶巾，手持羽扇，那气场虽然比不上蜀汉丞相诸葛亮，但怎么说也有智多星吴用的水平。

“大人不必太过担忧，”歪嘴说书先生毕恭毕敬地把乌纱帽给知府戴上，然后羽毛扇一个劲儿扇风，“吾等最应所惧之物，应是恐惧本身。”

快淹死的人摸到一块木板，是不会在意木板是否美观，材质是否符合自己的手感，他只会死死地抓住木板，因为不这样就会死！现在的知府大人也是同样的反应，此刻的侯老根无论嘴巴有多歪，都是比周瑜更倜傥，比孔明更风流，他就是兖州城的救星，就是真理的化身啊！

“本官听你的，本官今天就听你的！”

“知府大人真的以为，土贼有五万之众么？”

“这……”兖州知府心头升起一点希望，不过旋即又熄灭了，“就算没有五万，两万也是有的吧，兖州能用之兵不过二千，当年孙子不是说过么，十则围之，这样说来……土贼无论怎么打都是赢啊……”

“否，否，”侯老根一副运筹帷幄的牛掰状，“土贼有两万，那自吹的，因为是拖家带口的全算上，真正的青壮之贼，不过五千，而经过济宁之战，已经折损了几百人，他们又要留下一部分人来守‘八面棱角连环寨’，所以这次来的土贼，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千五百人……”

“两千对三千五……”知府大人熄灭的希望又死灰复燃了，“尚有一搏的可能……”

“恰恰相反，那民团的德行我看过，有不少甚至分不清刀刃和刀背，还有几个耍火枪枪口是对着自己的……别说三千五，就算来只来一千土贼，也一样是溃败的下场……”

知府大人死灰复燃的希望又熄灭了：“这……这当如何是好？”

“老夫自有应对之策……知府大人应该知道，土贼作乱已久，为何现在才来攻打兖州城？”

“兖州乃山东第二雄城，墙坚垒厚，土贼不敢轻动！”

“大人英明！大人认为，土贼将会如何攻城呢？”

“本官没见过土贼用大炮或者抛石车，想必他们也没有，所以，那些天杀的土贼只会用云梯攻城……”

“大人英明！而且就算贼寇有其他的攻城器械，也不如云梯携带方便，宫贼的意图，老夫很清楚，他这是在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