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林木VS一方通行（1 / 2）

 “关于那名少年的事……或许我该让你们直接见面，你一看就明白，不过……”</p>

青蛙脸医生用非常带有深意的口吻说道：</p>

“但是如果你在他面前受到太大打击，对他来说也是件失礼的事情，所以我决定先给你一点心理准备。”</p>

咚咚。茵蒂克丝敲了病房的房门两次。</p>

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让茵蒂克丝紧张得心脏快破裂。在对方回应之前，茵蒂克丝慌张地把手掌上的汗擦在修道服裙子上，顺便在胸口画了十字。</p>

“谁？”里面传出少年的声音。</p>

茵蒂克丝正要伸手转开门把，突然想到，里面问“谁？”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先问一句“我能进去吗？”然后再开门？但是假如我这么做，如果反而让他觉得我这个人真啰唆怎么不快点进来，那该怎么办？茵蒂克丝真的觉得很害怕。</p>

紧张的茵蒂克丝用类似机器人的动作打开了门。这不是六人一间的病房，而是间单人病房。</p>

由于墙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白色的，距离感有误差，因此感觉起来特别宽敞。</p>

少年在纯白的床上，坐起上半身。</p>

床边的窗户是开着的，纯白的窗帘随风摇摆。</p>

他还活着。</p>

单是这件事，就让茵蒂克丝感动得眼泪快掉下来。茵蒂克丝开始烦恼，应该先冲进他怀里，还是应该先去咬他的头，惩罚他做了这么乱来的事情。</p>

“请问……”头上包着绷带的少年微微偏着脑袋，开口说话。</p>

“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p>

少年的声音如此客气，而且充满了迷惑，是一种打探对方底细的声音。</p>

简直就像是打电话给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时会用的口气。</p>

──他的情况与其说是记忆丧失，不如说是记忆破坏。</p>

刚刚在诊疗室中医生所说的话，浮现在茵蒂克丝的脑海中。明明是夏天，却让茵蒂克丝感到全身冰冷的那句话。</p>

──他不是“遗忘”了回忆，而是脑细胞整个遭到物理性的“破坏”。那种情况，要重新回复记忆应该是不可能了。你们是不是打开了他的头盖骨，把电击棒插进去过？</p>

“……！”</p>

茵蒂克丝微微停止了呼吸，只敢低头看着地板。</p>

超能力者使用了太多超能力的反作用，以及茵蒂克丝自己所放出的（虽然她自己毫无自觉有过这回事）光线攻击，深深伤害了少年的大脑。</p>

如果是一般物理性的──也就是普通的“伤”，就跟茵蒂克丝被砍伤背部时一样，或许可以用回复魔法来复原伤口。但是，眼前这个表情空洞的少年，却拥有名为“幻想杀手”的右手。不论善恶好坏，只要是魔法，都会被抹除。</p>

换句话说，用来治疗少年的回复魔法也会被消除。</p>

结论就是：这个少年身体没事，心却死了。就这么简单。</p>

“请问……”少年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安……不，应该说是担心。</p>

不知道为什么，茵蒂克丝无法忍受这样的声音，从眼前这个表情空洞的少年口中说出来。</p>

他是为了我而受伤的。但是，现在他却反而在担心我。这让人情何以堪？</p>

茵蒂克丝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涌上胸口的某种情感给重新压抑下去。</p>

我现在应该在笑吧？茵蒂克丝心想。</p>

少年的表情是如此空洞，似乎完全不记得关于茵蒂克丝的事情。</p>

“请问……你不要紧吗？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p>

但是，原本以为完美的笑容，却立刻被表情空洞的少年看穿了。仔细回想，这个少年似乎总是可以看到自己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感情。</p>

“嗯，我没事。”茵蒂克丝一边吐气一边说：“我当然没事。”</p>

表情空洞的少年看着茵蒂克丝的脸，过了一阵子说道：</p>

“……请问……我们……原本是不是认识？”</p>

这样的问题，最是让茵蒂克丝心酸。</p>

这等于证明了，眼前这个表情空洞的少年完全不认得自己。</p>

完全。真的是完完全全。</p>

“嗯……”茵蒂克丝孤零零地站在病房中央回答他。动作看起来就像漫画里忘记写作业，被叫到走廊罚站的小学生一样。</p>

“当麻！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是在学生宿舍的阳台相遇的！”</p>

“我曾经住过学生宿舍吗？”</p>

“……当麻！你不记得了吗？你的右手把我的‘移动教会’给弄坏了！”</p>

“移动教会……移动教会……‘运动协会’{注：“移动教会”与“运动协会”日文发音近似}？听起来像是个健身中心。”</p>

“…………当麻！你不记得了吗？你为了我还跟魔法师大打出手！”</p>

“当麻是谁？”</p>

......</p>

茵蒂克丝几乎不敢再问下去。</p>

“当麻！你不记得了吗？”</p>

但是即使如此，这句话还是非说不可。</p>

“茵蒂克丝…最喜欢当麻了！”</p>

“对不起……”表情空洞的少年说了：</p>

“茵蒂克丝……听起来不像是人的名字。我有养过猫或狗吗？”</p>

茵蒂克丝的胸口，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p>

但是，茵蒂克丝却克制住了自己，将所有感情吞了回去。</p>

她忍住自己的感情，露出笑容。虽然，这笑容距离完美的笑容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心酸无比的笑容。</p>

“骗你的啦！你上当了吧！哇哈哈哈哈哈！”</p>

“咦……？”茵蒂克丝僵住了。</p>

表情空洞的少年带着不安的表情完全消失，宛如改头换面，变成一副露出虎牙奸笑的表情。</p>

“我说你是猫或狗干吗还那么感动，你有被虐狂吗？你该不会很爱戴项圈吧？喂喂，我可不想落得在这种年纪，因为绑架监禁女童而被捕的下场啊！”</p>

原本表情空洞的少年，染上了恶作剧的色彩。</p>

茵蒂克丝整个人都傻了。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还伸出小指在耳里掏了掏，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原本尺寸应该非常合身的修道服，现在好像觉得有一边衣服从肩膀上滑了下来。</p>

“……咦？咦？当麻……咦？你不是……脑细胞被弄坏……忘记一切了吗……”</p>

“……喂，难道你比较希望我忘记一切吗？”上条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太笨了吧？的确我是在最后一刻，自己选择让发光的羽毛给碰到。我不是魔法师，所以不知道那羽毛有什么样的效果，不过听医生所说的话，我原本应该是脑细胞受损，记忆丧失才对吧？”</p>

“原本……应该？”</p>

“是啊……可是你仔细想想，那种‘损伤’，本身不也是魔法吗？”</p>

茵蒂克丝不禁发出“啊”的声音。</p>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回事，就这么无聊。接下来你应该也猜得到，只要拿我的右手放在头上，对自己使出‘幻想杀手’的能力，不就什么事都搞定了？”</p>

“啊啊……”的一声，茵蒂克丝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p>

“简单地说，就是在冲击力传到大脑之前，将这股‘魔法的冲击力’抹消不就得了？如果是像史提尔的火焰那种类似‘物理现象’的东西，或许没办法吧。但是‘发光的羽毛’这种‘莫名其妙的异能之力’，当然是毫无问题。”</p>

就像点了火的导火线，只要在火苗烧到炸弹之前把导火线切除，就不会爆炸了。</p>

上条在冲击力传到大脑之前就将冲击力给消除了，就是这么回事。</p>

真是太荒谬的做法了。</p>

虽然荒谬，但仔细想想，这个少年的右手，本来就连神的奇迹也都可以消除。</p>

一片空白。脑筋一片空白。跪坐在地板上的茵蒂克丝，抬头望向上条的脸。</p>

修道服的一边肩膀铁定是滑了下来，因为茵蒂克丝现在的表情，可真是满头的黑直线。</p>

“呵呵呵呵。不过你刚刚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平常老是一副牺牲奉献的样子，这下子终于体会到自己的笨拙了吧？”</p>

……茵蒂克丝什么话都没回答。</p>

“呃……咦……？……请问……”</p>

于是上条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声音也变得认真。</p>

茵蒂克丝的脸越来越低，长长的银色刘海盖住了她的表情。</p>

她跪坐在地上，肩膀微微地发抖。而且好像咬紧了牙关。</p>

对于这种超级糟糕的气氛，上条不禁试了一下水温。</p>

“呃……在下能问一个问题吗……公主……”</p>

“什么问题？”</p>

“呃……您是不是……真的……生气了？”</p>

呼叫钤哔哔狂响。</p>

头顶被少女用力狂咬的少年，哀嚎声响遍整幢医院。</p>

满脸怒火的茵蒂克丝，气呼呼地走出病房。</p>

门口传来“哇！”的声音。看来正打算走进病房的青蛙脸医生，跟快步走出去的茵蒂克丝差点撞个正着。</p>

“你们是不是按了呼叫钤？怎么回事……哇啊！这个伤可严重啦！”</p>

少年躺在床上，上半身却倒栽在床下，两只手按着头顶在哭泣。嘴里喃喃自语着“会死……这次我真的死定了……”这画面让看的人也觉得发毛。</p>

医生再一次从打开的房门望向走廊，然后转回头来看着病房内的上条。</p>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p>

“什么意思？”少年反问。</p>

“其实，你什么都不记得吧？”</p>

表情空洞的少年，沉默不语。</p>

神所创造出来的现实，是多么地残酷，根本不敢让少女知道。</p>

魔法大战的结果，是一男一女两个魔法师将倒在公寓中的少年与茵蒂克丝送到医院来。他们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医生。医生虽然完全不相信，但是认为少年有知道这些事的权利，因此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少年。</p>

就好像阅读别人的日记一样，一点意义都没有。</p>

在别人的日记中出现的少女，看到名字也想不起来长相的少女，不管发生什么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p>

刚刚他对少女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他看着别人的日记，自己编出来的谎言。</p>

这只包满绷带的右手，隐藏着可以消灭神迹的力量？</p>

这种事情叫人如何相信？</p>

“可是……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p>

表情空洞的少年这么说着。</p>

明明是别人的日记，却看得好快乐，好心酸。</p>

失去的记忆，明明不会再回来。</p>

但是，少年却有种感觉，似乎那是件非常令人悲伤的事。</p>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到那女孩哭泣。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或许我再也想不起来了吧。但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p>

表情空洞的少年，露出完全不带色彩的笑容。</p>

“医生，倒是您为什么会相信那样的话？什么魔法师，什么魔法，都跟医生的世界非常遥远不是吗？”</p>

“也不见得”长得像青蛙的医生得意地说：“其实医院跟灵异学的关系还满密切的呢……我的意思可不是说医院里面闹鬼喔？只是有时候啊，有些病人因为宗教的关系，输血也不行，动手术也不行，救他的命反而会被他告呢，所以身为一个医生，对灵异学的正确态度就是‘照着病人说的去做’就对了。”</p>

医生笑了。但是医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笑。只是看到少年的笑容，就好像看到镜子一样，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笑了。</p>

问题是，到底哪一边才是“镜子”？</p>

少年的笑容，不带丝毫的感情。甚至，连悲伤都没有。</p>

少年的表情，是多么空洞。</p>

“说不定，其实我还记得呢。”</p>

青蛙医生的表情似乎吃了一惊，望向表情空洞的少年。</p>

“可是你的‘回忆’，已经跟你的脑细胞一起‘死去’了吧？”</p>

医生一边说，一边心里想着：我身为医生，竟然用了这么感性的字眼？</p>

但是医生不禁接着又说：</p>

“你现在的状态若以电脑来比喻，就好像整颗硬碟烧坏了一样。既然大脑里已经不再残留任何回忆的资讯，难道人的回忆还能储存在别的地方吗？”</p>

或许医生对少年的回答有种莫名的期待。</p>

期待他的回答可以一口气颠覆我这个无趣的逻辑推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