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屋内没有炭火,遮不住外间天寒地冻。
逐渐地,搭在腕上的那三根手指不知何时竟似有了温度,且是唯一的暖意,柔软的指腹在星河的脉上轻轻地滑动,那点热似乎能透到心里去。
很安静,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小道士没有说话,星河偷看了他两眼,见他神色端庄,一身灰蓝色宽绰道袍,头上戴着竹简状盘云纹的纯阳巾,方正儒雅,倒果然有几分飘然风逸小仙童的样子。
外间吱呀一声,冯老爷子提着半壶酒回来:“不要做饭了,这里有一包肉,些许小菜。”他不知家里有人,进门便吩咐。
杨老太太忙赶出去:“我把小道长请了来给星河儿再看看,晚上留饭,快把酒肉收起来。”
冯老爷子在外吃喝了一阵,已经有几分醉意,闻言忙把酒菜塞给老婆子:“罪过罪过,那你快收了,明儿再吃吧。”
星河知道外公应该很快会过来,便轻轻地咳嗽了声,正要问“怎么样”,李绝缓缓地收了手。
“姐姐的身子应无大碍了,”他略一点头:“就是有些虚,得补一补。”
星河不是很懂:“虚?”
李绝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忽然说道:“那高公子不是送了些补品过来么?为什么没服用?”
星河一惊,眼神变得惊慌而恼怒。
李绝对上她恼羞的眼神,心中微动,便又说:“我是今日……听一些闲杂人等议论说的,说什么高家的太太也来过?”
星河本以为他又是提的吕祖殿的事,突然听见补充了这句,心才稍稍地安了些。
正这会儿老爷子掀开帘子进来:“小道长。”
他刚才在外头特意漱口,洗了脸才敢进来,但仍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一进门看到李绝在座,忙先拱手作揖。
李绝心里不快,这屋内本是有一点天然的香气似的,不知是那腊梅、还是她身上的淡香,但他确信不仅仅是花香,其中是暗带些奇异的乳香。就仿佛他先前尝过的乳酪的滋味。他喜欢的很。
如今被冯老爷子一冲,气息变得浑浊,也将那原先的香气冲淡了。
刻意地将呼吸调缓,李绝起身:“不必多礼。”
星河把袖子往下扯落,又去取了一件厚些的夹袄穿上:“外公陪着小道长,我去厨下看看平儿。”
平儿很不需要别人帮忙,何况星河大病初愈,她把星河赶了出来:“很快就好了,都是素的,容易做。”
说着悄悄地叮嘱:“姑娘倒是别放老爷子单独跟小道长说话,他喝醉了,小心又说些不中听的。”
星河也担心这个,忙走出来,正老太太才烧开了水,泡好了一壶茶,星河上前接过:“外婆,您别忙了,我来就行。”
堂屋之中,老爷子跟李绝已经在方桌旁落座,老太太进内,坐在冯老爷子下手,星河取了几个粗陶的杯子,给斟了茶,第一杯先端给了小道士。
李绝垂眸扫过去,褐色的粗陶跟她青葱的玉指相映成趣,越见粗陶粗糙的憨拙,玉指精致的动人。
他伸手去接,手指却在不经意间相碰。
星河的手差点抖了起来,抬眸看向小道士,却见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真挚的笑:“多谢姐姐。”好像并没有发现手指碰触的事。
她松了口气,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总是胡思乱想,何况这小道士看着医术颇为高明的,他既然能给自己看病,自然也会给别人看病,这种事经历的多了。
当下不动声色地将茶又奉给老爷子给外婆。
不料老太太见桌上空空的,只有一盘落花生,因下午给小道士吃了一阵,孤零零地没剩下几个。
她心里过意不去:“对了星河儿,先前平儿说你问起过给吕祖爷爷上供的橘子,怕你想吃,特买了几个还搁在厨下呢,你去拿来给小道长吃吧?”
星河一怔,那天从小罗浮山回来的路上她确实问过平儿橘子甜不甜,那是因为看到李绝吃的那么甘甜的样子,鬼使神差问的一句,并没有就想吃的。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急忙去厨下找。
平儿正忙着盛菜,见她拿橘子装盘,随口道:“姑娘,那个……”
还没说完,星河已经端着盘子走了出去。平儿想了想,摇头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小道士确实地喜欢吃橘子,堂屋之中散发着一股柑橘的清新气息,星河见他喉头乱动地吞吃,心里倒是安定了,掩口一笑。
冯老爷子果然是有些醉了,喝了半杯茶,说起韦大户家做法事,对杨老太太道:“下午我去看了,真是体面气派!他家老爷子去了一年了,又请了若干和尚,道士,据说要做六天六夜的道场呢。不过……吕祖殿的那些道长里,数小道长生得最体面了。那些跟我一起围观的人,都说那韦家老爷子有福,是小仙长下降呢。什么时候若是我也死了……”
星河正给杨老太太也剥了一个橘子,老太太见小道士吃的香甜,也以为是甜的,才吃了一瓣,脸就皱成了一块抹布。
又听老爷子这么说,跟星河齐齐吓了一跳,知道他的酒劲上来。
老太太急忙把橘子放下,星河也上前温声劝道:“外公,不如去歇着吧?”
“我没醉呢,让我跟小仙长说几句,千万别……委屈了仙长……”
“知道呢,您老人家放心。您也没醉,只是先入内歇会儿,养养精神再来说话不迟。”星河软软地答应着,耐心地哄劝。
她无奈地看了李绝一眼,却见他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嘴里还不消停地咀嚼着橘子。
加上杨老太太在旁劝慰,总算扶着老爷子进内歇了。
老爷子酒力发作,进了里头还不消停,竟吼道:“让开,你们这帮杂碎,看我杀了……干净……”
李绝的双眼眯起,却是星河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有点难堪:“别见怪,外公喝醉了便这样……”
“是当过兵?”李绝倒是没怎么愕然,信口答音地问。
他的脸色平常,星河松了口气,又好奇地:“是,你怎么知道?”
李绝道:“身上有一股煞气。”
星河疑惑:“这个……也能看出来吗?”
“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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