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山踏雪寻梅香 归来走笔神飞扬（2 / 2）

湘雲忙丢了茶杯，忙联道：｛池水浮漂。照耀临晓，｝

黛玉联道：｛缤纷入永宵。诚忘三尺冷，｝

湘雲忙笑联道：｛瑞释重焦。僵卧谁相问，｝

宝琴也忙笑联道：｛狂游客喜招。天机断缟带，｝

湘雲又忙道：｛市失鲛绡。｝

黛玉不他出，着便道：｛寂寞对台榭，｝

湘雲忙联道：｛贫怀箪瓢。｝

宝琴也不，也忙道：｛烹茶冰渐沸，｝

湘雲见这般，自为得趣，又是笑，又忙联道：｛煮酒叶难烧。｝

黛玉也笑道：｛没帚山僧扫，｝

宝琴也笑道：｛埋琴稚子挑。｝

湘雲笑的弯了腰，忙念了一句，众人问“到底说的么？”

湘雲喊道：｛石楼闲睡鹤，｝

黛玉笑的握着胸口，高声嚷道：｛锦罽暖亲猫。｝

宝琴也忙笑道：｛月窟翻银浪，｝

湘雲忙联道：｛霞城隐赤标。｝

黛玉忙笑道：｛沁梅香可嚼，｝

宝钗笑称好，也忙联道：｛淋竹醉堪调。｝

宝琴也忙道：｛或湿鸳鸯带，｝

湘雲忙联道：｛时凝翡翠翘。｝

黛玉又忙道：｛无风仍脉脉，｝

宝琴又忙笑联道：｛不雨亦潇潇。｝

湘雲伏着已笑软了。众人看他三人对抢，也都不顾作诗，看着也只是笑。黛玉还推他往下联，又道：“你也有尽之时。我听听还有么舌嚼了！”湘雲只伏在宝钗怀里，笑个不住。宝钗推他起来道：“你有本事，把‘二萧’的韵全用了，我伏你。”湘雲起身笑道：“我也不是作诗，竟是抢命呢。”众人笑道：“倒是你说罢。”探春早已定没有自己联的了，便早写出来，因说：“还没住呢。”

李纨听了，过来便联了一句道：

｛欲朝乐，｝

李绮了一句道：｛凭诗祝舜尧。｝

李纨道：“够了，够了。虽没作了韵，剩的字若生扭用了，倒不好了。”说着，大家来细细评论一，独湘雲的多，都笑道：“这都是那块鹿肉的功劳。”

李纨笑道：“逐句评去都还一气，只是宝玉又落了第了。”

宝玉笑道：“我原不会联句，只好担待我罢。”

李纨笑道：“也没有社社担待你的。又说韵险了，又误了，又不会联句了，日必罚你。我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罚你去一枝来。”众人都道这罚的又雅又有趣。宝玉也乐为，答应着就要走。湘雲黛玉一齐说道：“外头冷得，你吃杯热酒去。”湘雲早执起壶来，黛玉递了一个大杯，满斟了一杯。湘雲笑道：“你吃了我们的酒，你要不来，加倍罚你。”宝玉忙吃了一杯，冒雪而去。李纨命人好好跟着。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李纨点头说：“是。”一面命丫鬟将一个女耸肩瓶拿来，贮了水准备插梅，因又笑道：“来该咏红梅了。”湘雲忙道：“我作一首。”宝钗忙道：“日断乎不你作了。你都抢了去，人都闲着，也没趣。来还罚宝玉，他说不会联句，如就他自己作去。”黛玉笑道：“这话是。我还有个主意，方联句不够，莫若拣着联的少的人作红梅。”宝钗笑道：“这话是极。方邢李三屈，又是客。琴儿和颦儿云儿三个人也抢了许多，我们一概都作，只让他三个作是。”李纨因说：“绮儿也不大会作，还是让琴妹妹作罢。”宝钗只得依允，又道：“就用‘红梅’三个字作韵，人一首。邢大妹妹作‘红’字，你们李大妹妹作‘梅’字，琴儿作‘’字。”李纨道：“饶过宝玉去，我不服。”湘雲忙道：“有个好目命他作。”众人问何目？湘雲道：“命他就作‘访妙玉乞红梅’，岂不有趣？”众人听了，都说有趣。

一语未了，只见宝玉笑嵸嵸aplt虔力apgt了一枝红梅进来，众丫鬟忙已过，插入瓶内。众人都笑称谢。宝玉笑道：“你们如赏罢，也不费了我多少精神呢。”说着，探春早又递过一钟暖酒来，众丫鬟走上来了蓑笠掸雪。各人房中丫鬟都添送衣服来，袭人也遣人送了半旧的狐腋褂来。李纨命人将那蒸的大芋头盛了一盘，又将朱橘、黄橙、橄榄等盛了两盘，命人带与袭人去。湘雲告诉宝玉方的诗，又催宝玉快作。宝玉道：“姐姐妹妹们，让我自己用韵罢，限韵了。”众人都说：“随你作去罢。”

一面说一面大家看梅。原来这枝梅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谁邢岫烟、李纹、薛宝琴三人都已吟成，各自写了出来。众人便依“红梅”三字之序看去，写道是：

【咏红梅得“红”字】邢岫烟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已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色，浓淡由他冰雪中。【咏红梅得“梅”字】李纹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迎醉眼开。冻脸有痕皆是血，醉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骨，偷下瑶池脱旧胎。江江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咏红梅得“”字】薛宝琴疏是枝条艳是，春妆儿女竞奢华。

闲庭曲槛无余雪，水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相疑色相差。

众人看了，都笑称赏了一番，又末一首说好。宝玉见宝琴年纪小，又敏捷，为奇异。黛玉湘雲二人斟了一小杯酒，齐贺宝琴。宝钗笑道：“三首各有各好。你们两个天天捉弄厌了我，如捉弄他来了。”李纨又问宝玉：“你可有了？”宝玉忙道：“我倒有了，一看见那三首，又吓忘了，等我。”湘雲听了，便拿了一支铜火箸击着手炉，笑道：“我击鼓了，若鼓绝不成，又要罚的。”宝玉笑道：“我已有了。”黛玉起笔来，说道：“你念，我写。”湘雲便击了一下笑道：“一鼓绝。”宝玉笑道：“有了，你写吧。”众人听他念道，“酒未开樽句未裁”，黛玉写了，摇头笑道：“起的平平。”湘雲又道：“快着！”宝玉笑道：“寻春问腊到蓬莱。”黛玉、湘雲都点头笑道：“有些意了。”宝玉又道：“不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黛玉写了，又摇头道：“凑巧而已。”湘雲忙催二鼓，宝玉又笑道：“入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黛玉写毕，湘雲大家评论时，只见几个小丫鬟跑进来道：“老太太来了。”众人忙迎出来。大家又笑道：“怎么这等高兴！”说着，远远见贾母围了大斗篷，带着灰鼠暖兜，坐着小竹轿，着青绸伞，鸳鸯琥珀等个丫鬟，个人都是着伞，拥轿而来。李纨等忙往上迎，贾母命人止住说：“只在那里就是了。”来至跟前，贾母笑道：“我瞒着你太太和凤丫头来了。大雪地下坐着这个无妨，没的他们来踩雪。”众人忙一面上前斗篷，搀扶着，一面答应着。贾母来至室中，笑道：“好俊梅！你们也会乐，我来着了。”说着，李纨早命拿了一个大狼皮褥来铺在当中。贾母坐了，因笑道：“你们只顽笑吃喝。我因为天短了，不敢睡中觉，抹了一牌起你们来了，我也来凑个趣儿。”李纨早又捧过手炉来，探春另拿了一副杯箸来，亲自斟了暖酒，奉与贾母。贾母便饮了一口，问那个盘子里是么东。众人忙捧了过来，说是糟鹌鹑。贾母道：“这倒罢了，撕一两点腿子来。”李纨忙答应了，要水洗手，亲自来撕。贾母又道：“你们仍旧坐下说笑我听。”又命李纨：“你也坐下，就如同我没来的一样好，不然我就去了。”众人听了，方依坐下，这李纨便挪到尽下边。贾母因问作何事了，众人便说作诗。贾母道：“有作诗的，不如作些灯谜，大家正月里好顽的。”众人答应了。说笑了一，贾母便说：“这里潮湿，你们久坐，仔细了潮湿。”因说：“你四妹妹那里暖和，我们到那里瞧瞧他的画儿，赶年可有了。”众人笑道：“那里能年下就有了？只怕明年端阳有了。”贾母道：“这还了得！他竟比盖这园子还费工夫了。”。

说着，仍坐了竹轿，大家围随，过了藕香榭，穿入一条夹道，东两边皆有过街门，门楼上里外皆嵌着石头匾，如进的是门，向外的匾上凿着“穿云”二字，向里的凿着“度月”两字。来至当中，进了向的正门，贾母下了轿，惜春已了出来。从里边游廊过去，便是惜春卧房，门斗上有“暖香坞”三个字。早有几个人起猩红毡帘，已觉温香拂脸。大家进入房中，贾母不归坐，只问画在那里。惜春因笑问：“天气寒冷了，胶性皆凝涩不润，画了恐不好看，故此起来。”贾母笑道：“我年下就要的。你拖懒儿，快拿出来给我快画。”一语未了，忽见凤姐儿披着紫羯褂，笑嵸嵸的来了，口内说道：“老祖宗儿也不告诉人，私自就来了，要我好找。”贾母见他来了，心中自是喜悦，便道：“我怕你们冷着了，所以不许人告诉你们去。你是个鬼灵精儿，到底找了我来。以理，孝敬也不在这上头。”凤姐儿笑道：“我那里是孝敬的心找了来？我因为到了老祖宗那里，鸦没雀静的，问小丫头子们，他又不肯说，我找到园里来。我正疑惑，忽然来了两三个姑子，我心明白。我姑子必是来送年疏，或要年香银子，老祖宗年下的事也多，一定是躲债来了。我赶忙问了那姑子，然不错。我连忙把年给了他们去了。如来老祖宗，债主已去，不用躲着了。已预备下希嫩的野鸡，请用晚饭去，迟一就老了。”他一行说，众人一行笑。

凤姐儿也不等贾母说话，便命人抬过轿子来。贾母笑着，搀了凤姐的手，仍旧上轿，带着众人，说笑出了夹道东门。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众人都笑道：“少了两个人，他却在这里等着，也弄梅去了。”贾母喜的忙笑道：“你们瞧，这山坡上配上他的这个人，又是这衣裳，后头又是这梅，像个么？”众人都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双艳图》。”贾母摇头笑道：“那画的那里有这衣裳？人也不能这样好！”一语未了，只见宝琴背后转出一个披大红猩毡的人来。贾母道：“那又是那个女孩儿？”众人笑道：“我们都在这里，那是宝玉。”贾母笑道：“我的眼发了。”说话之间，来至跟前，可不是宝玉和宝琴。宝玉笑向宝钗黛玉等道：“我又到了栊翠庵。妙玉人送你们一枝梅，我已经发人送去了。”众人都笑说：“多谢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