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特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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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既破李茂贞,并吞关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夺之志。当一个个对手在朱温的软硬兼施下不是败死就是无法与之抗衡时,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已不甘心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同每一个政治流氓梦寐以求的最高理想一样,他也想黄袍加身。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朱温决定干掉昭宗身边的宦官们,并想到了利用那位心胸狭窄而又自以为是的宰相崔胤,而崔胤也想借助朱温来独揽朝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联袂清洗风雨飘摇的朝廷。

朱温和崔胤一起上朝时,崔胤上奏说:建国初,天下太平,宦官并不领兵和参预朝政。天宝以后宦官的势力越来越大,贞元末年,德宗为了便于随从护卫,将羽林卫分为左右神策军,让宦官统领,遂成定制。自此以后,宦官集团就参与国家政事,上下串通一气,共为不法,严重的联合藩镇危害国家,轻微的也卖官鬻爵,王朝衰败的原因就在于此,若不斩草除根,终受其害。

对此,昭宗虽然十二分不情愿,但知道这是那位手握兵符的朱温的主意,岂敢不听。当天,朱温等人来不及等昭宗下令,便派兵将第五可范为首的七百余名宦官全部诛杀。

是时,冤号之声,彻于内外。出使外方者,诏所在收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

崔胤虽然一度和朱温联手屠杀宦官,但终究不是朱温的心腹,朱温是不会放心他在朝里的。天佑元年,朱温上书昭宗,认为崔胤专权误国当杀,昭宗不敢不从。崔胤死后,朱温干脆派党羽裴枢和独狐损为相。即便如此,他还是怕自己在汴而昭宗在长安会有某些不便,因此yu将昭宗迁往靠近汴的洛阳。

天佑元年,朱温派牙将寇彦等奉表进京,谎称岐兵逼近长安,必须迁都洛阳,当时昭宗正在延喜楼上,等他下楼时,宰相裴枢已强令百官东行了。

第二天,朱温的汴兵开始逼迫百姓也必须迁到洛阳,百姓不愿离开,一路号哭不已,破口大骂崔胤勾结朱温倾覆国家。一个月之内,道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随后,朱温令部将拆毁长安宫室百官衙门和民间房屋,拆下来的材料沿着渭河顺流而下,自此,在初唐和盛唐时期曾是世界上最大都市的长安竟然被毁为一片废墟。

当昭宗在前往洛阳路过华州时,百姓夹道高呼万岁,这位一心想中兴李唐却时乖命蹇的天子伤心地潸然泪下,他说:不要再喊我万岁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的皇上了。

晚上,朱温前来拜见昭宗,昭宗的夫人何皇后甚至哭着对朱温说:自今以后我们夫妇就全靠全忠你了。

在昭宗到洛阳的路上,朱温见昭宗身边还有些忠心的追随者,心里很不快活,就让御医许昭远诬告对昭宗忠心耿耿的医官使阎佑之司天监王墀内都知韦周亚国夫人可澄等y谋杀害朱温,理应全都处死。

行到谷水时,朱温又将与昭宗同行的击球供奉和内园小儿二百余人全部缢死,另选二百多个长相略似的人穿其衣帽,代之侍卫。过了几个月后昭宗才发现事情不对,但也只能忍气吞声,他怕这流氓一旦变脸,那是连爹娘也不认的,何况他这个落难的天子

到了洛阳,朱温准备西征李克用,又担心自己走后,素有英气的昭宗会发动变乱,于是图谋弑帝另立幼主。天佑元年八月,朱温派手下将领朱友恭等人带百余人夜叩宫门,声称有军国大事要见皇帝。皇妃裴贞打开宫门,刚来得及问了一句奏事为何带兵,便被史太一剑砍死。是时,昭宗酒醉,闻声而起,只穿着一件单衣绕着柱子奔逃,也被史太追上去将其杀害。

事后,昭宗的死讯传至朱温那里,他阳惊,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一副无辜者的样子,这正是政治流氓最擅长的表演。紧接着,朱温星夜赶往洛阳,在昭宗的棺材前抚棺痛哭,又将朱友恭降级降职,抓了一个叫李彦威的替罪羊赐其自尽,李临刑时大呼:你出卖我以堵天下人的嘴巴,难道这也瞒得过鬼神吗你行事如此无情无义,以后还有人敢为你卖命吗

昭宗被杀后,朱温立李柷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为帝,是为哀帝。天佑二年,朱温对李唐宗室诸王大开杀戒。他命心腹蒋玄晖邀请昭宗之子濮王李裕棣王李羽虔王李契祁王李祺琼王李祥等九人,在洛苑的九曲池旁摆下酒宴,将九王一一灌醉,然后用绳子勒死,尸体则扔进九曲池里。

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争,以万千将士和亿万苍生的xg命为代价,朱温基本控制了以洛阳为分中心的中原大部分地区。

皇位,除了父死子继的一家人的继承外,就只有从外人手里获取这条唯一途径,而获取的方法无非是硬夺或禅让。

硬夺者,比如刘邦夺了秦朝,刘秀夺了王莽。而禅让则是最具中国流氓政治特sè的夺位手段,自从王莽发明这种办法以来,曹丕代汉,司马代魏,宋齐梁陈走马灯似的城头变幻大王旗,均是依葫芦画瓢。

与硬夺不同,禅让虽然也是以足够的兵力作为后盾,却比硬夺更加虚伪和无耻,明明是自己垂涎别人的江山,却偏要说是人家硬要塞给自己的,一心想篡位的野心家们甚至做出些许由他们的样子,一个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

但这种政治作秀,朱温既需要用它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向天下人表明他对唐朝的忠诚,又嫌这样的程序太复杂,于是具体为他经办禅让仪式的官员们就活该倒霉了。

朱温的意图主要通过他的心腹蒋玄晖和张廷范来执行。蒋玄晖得令后,急忙找到宰相柳璨商议,柳璨虽然也算是朱温的帮凶,但其内心并不希望唐朝灭亡。为了拖一天算一天,柳璨提出应该像古代的禅让那样,先将朱温封大国,再加九锡,然后才禅让,当年曹丕代汉,的确是依照了这样的程序。

蒋玄晖认为有礼,就让皇帝加封朱温为诸道元帅,别开元帅府,迈出了禅让第一步。哪知朱温这种流氓政治家和曹丕那样的诗人政治家毕竟区别甚大,他要的是唐朝的江山,至于个中的程序,最好能一步到位,因此他甚至怀疑蒋玄晖是否真的忠于自己。

如果流氓主子竟然对自己的忠心感到可疑,这无疑是做奴才的最恐惧的事情。蒋玄晖和柳璨立即提议给朱温加九锡,进封为魏王,特许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朱温也到了这一步,基本上距离篡位也就不远了。

王位殊礼九锡这些禅让的必需过程一天之内完成,想当年,曹丕可是用了两年时间。这不能说不快了,可朱温仍然不满意,拒绝接受。蒋玄晖和柳璨只得再次对皇帝进行逼宫,让他立即退位了。

历史上的曹cāo,司马昭享受了这样的特权,结果为他们的儿子扫清了道路,李渊,朱温也享受了这样的特权,结果他们成了皇帝,一个开创了亘古未有的大唐王朝,一个则是遗臭万年。

杜睿此前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特权,殊荣有一天也会落在他的头上,好家伙,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就差将皇位直接册封给他了。

杜睿三番四次的退却,只可惜李贤执意如此,要是一般人就算得到了这样的殊荣,怕是也不敢使用,但既然已经成了事实,杜睿又不是个惺惺作态的人,那干脆就坦然受之。

虽然肯定会有人骂杜睿狂悖,僭越,但杜睿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看法而活着的人,老子就赞拜不名了,老子就入朝不趋了,老子就剑履上殿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在洪钟大吕宕荡起伏的皇家礼仪声中,杜睿超品冠戴,身穿绛紫官袍,大袖飘然,腰挂太宗皇帝御赐宝剑,迈着四方步,踏着初升的朝阳,在千百双目光的注视下走走上了御阶,站立在升阶之上,手按着剑柄,俯视着众臣,让百官噤若寒蝉,莫敢正视。

不要说经过了重新洗牌之后,如今朝堂之上大多都是杜睿一系的人,就算是有那些个不开眼的,看到杜睿如今的做派,再看看皇帝李贤面上居然没有丝毫的不满,也都只能缩起脖子装乌龟了,眼下的形式,谁还看不出来,杜睿上有君王隆宠,下在亿兆生民拥戴,身怀旷世大功,这个时候谁去找他麻烦,无异于把脸凑上去找抽。

洪武朝开年第一次大朝,也是李贤登基称帝之后第一次临朝,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谁都知道李贤如今年幼,尚且不能处理朝政,权利都在杜睿的手中。

杜睿之所以这么安排,完全是想要让李贤学着走出第一步,学着去如何做一个皇帝,杜睿不是梁翼,不是曹cāo,不是司马昭,他更不想做朱温,将皇帝完全当成一个摆设,李贤既然坐上了那个位子,他就不能只是一个牵线木偶,要做的必须是一个帝王,像他的祖父太宗皇帝,父亲高宗皇帝李承乾一样的帝王。

李贤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幼,面对这样的大场面,一时间也不禁有些紧张,但是好在天家子弟,毕竟不凡,在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之后,对着身旁的来顺示意了一下。

首先要颁布的第一道圣旨,自然是对杜睿的加封,杜睿虽然有李承乾遗诏在身,位列辅政大臣,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必须有当朝皇帝的敕封,这才算正当。

杜睿首先被授封太傅,太傅是三公之一,正一品。位列众臣之上,算是文官的最高品级了。除了这个荣誉大奖之外,还赏赐了黄金万两,这不是虚数,是实打实的赏了一万两黄澄澄的金子,分毫不少。

在实职方面,李贤正是敕封杜睿为大行台尚书令,新成立的内阁首辅,总掌军政大权,并授假黄钺,使持节。

这些封赏虽然在旁人看来简直位极人臣,荣宠备至,但是和杜睿三十年来,立下的汗马功劳比起来,还是少了些,到了杜睿这个位子,实际上已经赏无可赏了,那只有恩荫他的子嗣了,长子杜学文封了个正四品上阶的骁骑将军,次子杜学义封了个从四品上阶的秘书少监,三子杜学桢封了个从四品下阶的少府少监,四子杜学武封从四品下阶澳洲道新奥别驾,五子杜学仁封从四品下阶的折冲都尉,六子杜学祁封从四品下阶将作少匠,其余诸子尽皆封赏。

封赏下来了,杜睿长身一礼,道:圣上荣宠备至,臣深感惶恐

李贤道:宋国公为国效力三十余载,于朕看来,依着宋国公的功绩,该如何封赏都是不为过的

杜睿忙道:圣上严重了,为国效力,乃是臣的本分,所幸皆赖太宗,先帝恩福所致,才使得四夷臣服,兵锋所至,摧城拔寨。势如破竹;臣之所为,未能报三代圣君隆恩之万一。何敢言功。

众臣闻言,心中不禁一阵翻腾,如果当真连杜睿这些年立下的大功都不能被称之为功劳的话,那么他们这年都去做什么了。

可以说,当今大唐的天下有一半都是杜睿亲手打下来的,对杜睿的大功,大唐之前的两代帝王,无论是英明神武,开创一代贞观盛世的太宗皇帝,还是兢兢业业,再开永徽之治,将大唐推向新的辉煌的高宗皇帝,都有些刻薄了。

太宗皇帝两次贬黜杜睿,高宗皇帝李承乾更是登基之后,刚刚坐稳龙椅,就将杜睿贬黜杜陵,用的时候想起,不用的时候便弃之如敝履。

如今李贤登基,给予杜睿足够的殊荣,仔细想来,倒也不为过。

李贤道:宋国公就不要过谦了,国有卿在,朕心方安,宋国公三十载为大唐呕心沥血,朕虽年少,也耳闻眼见过,这般封赏,朕只会觉得薄了,宋国公可泰然受之

杜睿闻言,这才谢恩,道:微臣谢吾皇圣恩

李贤点点头,接着道:宋国公朕年幼,尚且不能肩挑社稷重任,朝政皆要靠卿与诸位大臣,今ri朝会,朕只旁听。

说着,李贤还对杜睿示意了一下,杜睿躬身应命,侧过身子,对着众臣道:洪武朝开年,诸事繁多,山陵使

杜睿的弟子穆天颜连忙出班道:下官在

穆天颜身上兼着山陵使的职务,所谓山陵使,其实就是负责高宗皇帝李承乾茂陵营建的差事,李承乾虽然已经下葬,棺椁也已经移入墓中,可是茂陵的建设工作却并未完成。

杜睿道:先帝陵寝营建,进度如何

穆天颜忙道:启禀圣上,尚书令大人,先帝陵寝营建业已完工,专等来年圣上亲往致祭,请先帝神主入宗庙便可

杜睿点点头,转头对李贤道:圣上此事可着礼部派人安排。

李贤点头道:好如此皇叔可尽心办理

李璟恒是李道宗的长子,按辈分正是李贤的叔父,闻言连忙应诺。

接着,李璟恒又道:圣上尚书令大人我朝新皇登基,左近番邦尽皆遣使朝贺,如今皆在鸿胪寺内候旨,请圣上示下,该如何料理

李贤问道:宋国公之意如何

杜睿对着李贤笑道:此事圣上可龙意天裁

杜睿并不想事无巨细都抓在手中,也该将一些小事交给李贤,让他试着处理,毕竟雏鹰只有离开巢穴的保护,才能翱翔天际,杜睿可不想等到自己年老之后,大唐的皇帝是个一无是处的君王。

李贤想了想道:先帝晏驾,此时海内同悲,朕意恰逢此时,若是接受外邦朝贺的话,怕是要招来民间非议不如宋国公代为接见,共叙友善,宋国公以为如何

杜睿道:圣上此言在理,然圣上骤登大位,继续积累威望,番邦小国虽然不足道哉,然其诚心来贺,圣上却也不能薄待了,圣上既然心念先帝,此时确实不可大肆朝贺,可着礼部演礼,于麟德殿接见。

杜睿虽然反驳了李贤的主张,但是李贤仔细想了想,杜睿所言都是在为他考虑,心中也就没了不满,点头道:宋国公之言甚善,既然如此,便同样交由皇叔料理,皇叔可多与宋国公商量便好

李璟恒急忙接旨:微臣遵旨

接下来的朝会,李贤只是多听少说,安安分分的做起了少年天子,大事都交由杜睿料理,杜睿倒也不擅权,总是会询问李贤的意见,要是正确了,杜睿就稍加完善吩咐下去,要是不对,杜睿也会委婉的提出来,并且说出自己的主张,让李贤思考。

总之经过了今ri的朝会,那些即便觉得杜睿荣宠太过,有僭越之嫌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杜睿虽然专权,但却不擅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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