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买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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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到上海的铁路也动工了,开工典礼上胡雪岩可谓出尽了风头。南方水网纵横,铁路修建起来难度要大许多,所以这条铁路光是耗在勘测上的时间就比别的铁路要多上许多。由于连续的国内建设,国家财政大量投入到基础建设中,如今的国家财政已经开始吃紧了,杨一很快想出办法,就是在中南富庶地带,实行民间集资入股修建铁路。

如今的胡雪岩可不比从前了,靠着个人的精明,把个阜康钱庄经营的风声水起,如今分号遍布全国。胡雪岩有今天,除了个人的能力外,还得多感谢杨一,靠着给杨一筹办军需物资,胡雪岩确立了他在浙江商界的地位。生意上杨一虽然没有直接帮到他,可是胡雪岩是给杨一办过事的,就凭这一条,商界上的人多少得让他一分,就连工商界的巨头沈家,在沈清霜姐妹的授意下,多少对胡雪岩也照顾几分,更别提为难的事了,这也得益于杨一有时常会在沈家姐妹跟前问及胡雪岩。

这一切杨一自己未必知道,可胡雪岩却清楚的很,他也没办法不清楚,沈家的大姐上次在一次聚会上就对他说过:“胡老板,你混的不错嘛,我们家女婿杨一最近又念叨你了。弄的我们老三老四每次写信回来都得提上一句,别为难胡雪岩,你说我们沈家是气量小的人家吗?”

一个普通商人,在别人看来,能得到当朝实际的当权者的垂青,胡雪岩也算个异数,就连胡雪岩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他哪知道,自己被看重完全是由于曾经的历史给杨一留下深刻的记忆。而胡雪岩凭个人力量与外国势力抗争,最终导致破产的经历才是杨一最看重地,胡雪岩表现出来的民族气节,才是杨一敬佩的。

沈家所谓的照顾,无非是没事不给胡雪岩找茬罢了,而胡雪岩自身的品性才是他鹊起的关键,急公好义,任人唯贤,眼光独到。这些优秀的品质出现在一个没读多少书的人身上,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如今的胡雪岩身家数百万,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胡雪岩是时刻都惦记着杨一地恩德地,这不一听说杨一号召民间集资修铁路,便从浙江杀到上海,第一个报名,出资一百万两。胡雪岩这一手玩的漂亮,可谓轰动一方,要知道就连沈家也才出资一百万两。出钱修路在那个时代被称为善举,如今即是能赚钱又得名声,这叫胡雪岩这么精明的人如何肯放过。更别说这是杨一提出的方案。

铁路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之一,这铁路虽然由民间集资修建,但经营权杨一还是要抓在国家的手里的,集资者只有参与分红地权利,管理和经营都是由国家控制,而且分红上民间投资者也只能占到50%的股份。集资修路这一招是杨一从后世的民间集资修路得来的点子。只要开此先河,民间投资者从中获得巨大利益后,今后就不怕没人投资修建基础设施了,铁路、公路、发电厂这些项目,也不需要单纯由国家投资兴建,大大的缓解了国家财政上地压力。

出钱的人都到齐了,可就是不见江苏巡抚许名宣布开始典礼,而且许名还一脸焦急的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眼看时间就快到十点了,随行官员和出钱的财主们都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可许名不发话,谁敢龇牙。

许名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当杨一出现在开工典礼上时,整个会场沸腾了,怎么说杨一以前都是这地老大,有头有脸的人大都认识杨一,刚才略带不满的财主官员们现在都安静了,来的是杨一啊,以前的两江总督,如今的朝中第一人。

“各位,对不住了,杨一路上有事耽搁,来迟了。”杨一冲着众人拱手致意。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这些人的回答在这时候居然惊人地一致。

正主既然来了,这典礼很快就开始了,一通仪式后,这开工典礼就在鞭炮齐鸣中落下帷幕。接下来杨一得和这帮子出钱的财主们说说话了,以后要他们出钱的时候还多着呢,先得联络联络感情嘛,过河拆桥的事情不好做的。

“雪岩兄,天津一别,一晃数年,别来无恙否。”杨一这番话让周围的人都嫉妒胡雪岩了,就连沈家的代表都嫉妒了,沈家也许是没想到杨一会出现,随便派了个掌柜的就算意思到了。

周围的财主们现在总算彻底相信一件事情,那就是胡雪岩的的确确是杨一的人,以前也就是听说和传闻,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看见,这在场的官员和财主,地方名士,比胡雪岩德高望重的人多了去了,见过杨一的也不在少数,而杨一在典礼仪式结束后,第一说话的对象就是胡雪岩,这说明什么?这很说明问题啊。

其实他们又误会了,杨一第一个找胡雪岩说话,是因为胡雪岩给杨一的印象深刻,还因为听说胡雪岩是第一个投资的,要不是胡雪岩带头这铁路集资的事情也不可能一个月内就成了。胡雪岩和杨一是有关系,可关系不象其他人想的那样。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现在其他人已经都在心里头一致认为,胡雪岩实际上就是杨一在江南的代言人,要不杨一让集资修铁路,胡雪岩怎么会这么上杆子?而且一出手就是一百万?况且有耳朵的都应该听到,杨一称呼胡雪岩为兄啊,搞不好就是结拜兄弟,只不过胡雪岩这人不招摇,不显摆罢了,这么一想胡雪岩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又发生了变化。至少又上了几个档次。

杨一的无意之举无形中提高了胡雪岩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这对胡雪岩日后在商界的活动增加了莫大的助力,日后胡雪岩终于成为江南商界又一大豪,隐隐能与商界霸主沈家分庭抗礼。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杨一的话在胡雪岩听来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当初落魄天涯,得杨一拨开云雾,又委托采办粮草的重任,自己才有今天的成就,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杨一又如此看重自己,这怎么不叫胡雪岩感动,在胡雪岩看来,杨一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了。

“大人……”胡雪岩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赶紧借着行礼的机会,把手举得高高的,一个深深的鞠躬,趁机把眼角的泪水擦去。

“雪岩兄,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杨一赶紧地把胡雪岩扶起来,胡雪岩也趁着这当口调整下自己的状态,神情也恢复往常纵横商界的自如,只不过细心的人才会发现,胡雪岩的眼睛微微的发红。

“大人,光墉一介草民,大人竟如此记挂,光墉惭愧啊!”胡雪岩赶紧表示自己的卑微,说什么周围这些人中,随便出来几个都是江南呼风唤雨地人物。哪里轮到胡雪岩如此风光的场面,杨一如此给面子,胡雪岩真还有点受宠若惊了。

“呵呵,雪岩兄不必过谦,我看你就不简单,修铁路你一出手就是一百万,我还真得多谢谢你开了个好头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杨一感谢你了。”说着杨一转身朝在场的众人拱手道:“杨一感谢诸位父老乡亲啊。”

“修路造桥,本是我等义务,光墉能有今天,全靠大人栽培,不想竟得大人如此抬爱,今后大人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胡雪岩一定倾尽全力,绝不推托。“胡雪岩又是一个深深的拱手鞠躬,要不是杨一在江南提倡免跪地礼节,恐怕胡雪岩已经跪下去了。

“雪岩兄,不必如此客气。”这一次杨一也只是客气的一伸手,就算勉强接受胡雪岩的礼了。

这一幕在普通的人看来,胡雪岩的话说得漂亮,杨一高位之人,受礼也属于当然,可在场的这些个大多是成精地人物,在他们看来,这里正上演一幕又套又让人嫉妒的好戏。

说老套是因为一个在表中心,一个在收买人心,说嫉妒那就是因为这个表忠心的人不是自己,真要是能傍上杨一这棵大树,别说鞠躬说好话了,就算磕头作揖也值得,杨一是谁啊?你想表忠心人家还未必看的上,杨一看上的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就拿胡雪岩来说吧,在商界上人不招摇,但对朋友够意思,做事手腕也高明,真不愧是杨一看上的人。

自己风光完了,胡雪岩赶紧的在前面领路,给杨一介绍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不禁暗自夸奖胡雪岩够意思,不说别的,杨一如今地位之高,平时想见一面可太难了,现在可是有名有姓的介绍,运气好能被杨一记住,没准对今后就有莫大的帮助。

“哎呀!许老,您老不在丹阳享福,来上海出钱修路,真不愧是地方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啊,多年没见,您老身子还硬朗啊,怎么保持的?”

“哎呀,这不是宿迁的……”杨一好像忘记姓名了,那位当然赶紧提醒:“不才正是宿迁崔少元,大人你还记得啊。”这位够高杆的,明明杨一忘记他的名字了,他硬说杨一记得他。

“这位不用介绍了,盐帮的老大……”

“李老板,还在苏州发财呢?当初劝你进城办厂,没骗你吧?”

“蒋老先生,这帮小子,怎么把您也给惊动了?杭州到上海可不少路,你没累着吧?当年要不是您振臂一呼,杨一在浙江的新政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展,多年过去了,可想起当年您老力排众议,支持杨一新政,杨一至今不敢忘怀啊。”

接下来杨一的表现又让大家跌了回眼镜,在场的多是江苏名士豪绅,当年杨一还是两江总督,新政时劝减租息的时候曾经见过不少,如今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不少人物杨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未必记得住名字,可是姓还是记得的,或许是记得地方的都有。

杨一当两江总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杨一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场的也没几个能指望杨一还记得自己,如今杨一提起当年之事,如数家珍,这叫他们怎么不激动,被杨一记得的人更觉得脸上光彩无限,如此场合被杨一叫上名字,或说上几句话,回到家里这就是资本。

在这或许有些人跟杨一不过说过几句话,或许只是打了招呼,说了声久仰,可回家后跟别人说起,杨一在这跟自己谈过话,在别人听来分量又不一样了。

接待应酬一向累人,杨一本也不喜欢这些事情,只不过既然来了,这些人也都是一方豪杰,客气一下还是必要的,眼看就到正午,吃饭时间到了,杨一也打算找个借口开溜,这时候会场外有人在大声喊道:“我要见杨大人,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哼,要不是今天场合不对,莫说拦你,揍你的心思都有。”

“唐廷枢,识相的你就滚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唐廷枢,你也有脸来这?你看看在场的朋友们,有哪个没吃过你英国老子的亏。”

“唐廷枢,你还以为如今还是你英国老子横行的年头吗?”

没想到一个人的出现,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反应,而且都还是恶语相向,可见此人在商界不得人心之深。

“嘿嘿,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杨大人力主学习西方,就是看到西方的先进会给中国带来繁荣,我唐廷枢精通洋务,也希望为国出力,哪象你们,骨子里都在排斥西方的一切。”

“你回去吧,我们就算放你进去,大人也不会见一个汉奸的。”

“对,说得好。”

“狗奴才。”

“数典忘祖”

“败类”

面对众人的谩骂和讥讽,事情的主角还是一付笑脸,甚至笑脸上还有一丝不屑的味道在里面。

讥讽,嘲笑,冷落,谩骂,面对这一切,唐廷枢依旧是那么从容,不知道内情或许会认为这人脸皮厚,够无耻。不是唐廷枢没脾气,而是唐廷枢不断的在告诫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实在忍不住了,还是要忍。就是靠着这种韧性和忍耐,唐廷枢才走到今天的地位。道光28年十六岁的唐廷枢投身香港巡礼厅和教会学校当翻译,如果按照历史真正的轨迹,1858年唐廷枢会是上海海关的大写和正翻译,而1861年,也就是前一年,唐廷枢会成为英国怡和洋行的买办。而唐廷枢编写的教材和广东方言编写的《英译集全》一书——还没有上市吧。

年纪虽然只有三十岁,可多年混迹于洋人中间的唐廷枢对眼前的难堪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结果。少年出道,和在不把中国人当人看的洋人中间历尽的心酸比起来,眼前的这点难堪不算什么。

人生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唐廷枢从生活所迫16岁开始出道,所接触的都是西方先进的理念和观点,使得唐廷枢对中国当时的现状看的比其他人要清楚,他知道中国需要什么,唐廷枢也有一腔报国之心,可位卑言轻,报国无门的痛苦使得唐廷枢清楚的看到,要想日后有为国出力的机会,首先就得壮大自身,而摆在唐廷枢面前的路并不多,他只有依靠洋人,这是他唯一能寻找到的,壮大自身最快的方式。

洋人在中国横行的时候,跟着洋人混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许多人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更多的是讨好和献媚的表情。可唐廷枢清楚的知道,这种表情后面隐藏的是鄙视,一种深入到骨髓的鄙视。

没有人理解也许是唐廷枢最大的痛苦,原来的历史上有李鸿章理解他,重用他,可被改变的历史,又有谁能知道他心里所思所想呢?

打算开溜的杨一终于被这喧闹谩骂吸引了,他看见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自己走来。然后在距离唐廷枢两米地地方站住,并开始打量唐廷枢。

走在时代前列的人,注定大多数时候是孤独的,以为他们不被理解。唐廷枢如此,杨一亦然。四目相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杨一从唐廷枢的眼睛里看见的是傲气,是坚韧,是无奈,而最让杨一记忆深刻的是孤独,一种难以言语地孤独。

杨一看着唐廷枢,笑了,这是一种很释然的笑容。里面有太多东西,理解,包容,鼓励,而这些东西或许只有唐廷枢看明白了。

唐廷枢,李鸿章口中:“中国可以没有李鸿章,但不能没有唐廷枢”的唐廷枢,在杨一的对视中,在杨一的笑容前,也笑了。这是一种如释重负地笑容,一种会心的笑容,一种不可言传的笑容。

唐廷枢从杨一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就算这次就这样回去,也无憾矣。可唐廷枢注定是要在中华近代资本主义历史上放射光彩的人物。曾经的历史上,唐廷枢修铁路,兴煤矿,开拓航运业,玩股票,办医院,在生意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除了自身地能力外,也有赖于李鸿章多方面的支持。

应该说如今的历史唐廷枢更为幸运,因为他现在面对的是杨一,杨一清楚的知道,唐廷枢的价值所在,而唐廷枢为国效力的时间表也注定要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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