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翻覆两家天假手 兴衰一劫局更新（1 / 2）
韦小宝的住处是在乾清门西、南库之南的御膳房侧，往北绕过养心殿，折而向西，过西</p>
三所、养华门、寿安门，往北过寿安宫、英华殿之侧，转东过西铁门，向北出了神武门。那</p>
神武门是紫禁城的后门，一出神武门，便是出了皇宫，当下迳往高升茶馆来。</p>
一坐定，茶博士泡上茶来，便见高彦超慢慢走近，向他使个眼色。韦小宝点了点头，见</p>
高彦超出了茶馆，于是喝了几口茶，在桌上抛下一钱银子，说道：“今儿这回书，没什么听</p>
头。”慢慢踱将出去，果见高彦超等在街角，走得几步，便是两顶轿子。</p>
高彦超让韦小宝坐了一顶，自己跟了一段路，四下打量见无人跟随，坐上了另一顶。</p>
轿夫健步如飞，行了一顿饭时分，停了下来。韦小宝见轿子所停处是座小小的四合院，</p>
跟着高彦超入内。一进大门，便见天地会的众兄弟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这时李力世、关安</p>
基、祁彪清等人也都已从天津、保定等地赶到，此外樊纲、风际中、玄贞道人，以及那钱老</p>
板都在其内。</p>
韦小宝笑问：“钱老板，你到底尊姓大名哪？”钱老板道：“不敢，属下真的是姓钱，</p>
名字叫做老本，本来的本，不是老板的板。意思是做生意蚀了老本。”韦小宝哈哈大笑，说</p>
道：“你精明得很，倘若真是做生意，人家的老本可都给你赚了过来啦。”钱老本微笑道：</p>
“韦香主，您夸奖啦！”</p>
众人将韦小宝让到上房中坐定。关安基心急，说道：“韦香主，你请看。”说着递过一</p>
张大红泥金帖子来，上面浓浓的黑墨写着几行字。韦小宝不接，说道：“这些字嘛，他们认</p>
得我，我可跟他们没什么交情，哥儿俩这是初次相会，不认识。”</p>
钱老本道：“韦香主，是张请帖，请咱们吃饭去的。”韦小宝道：“那好得很哪，谁这</p>
么赏脸？”钱老本道：“帖子上写的名字是沐剑声。”</p>
韦小宝一怔，道：“沐剑声？”钱老本道：“那便是沐王府的小公爷。”韦小宝点头</p>
道：“‘花雕茯苓猪’的哥哥。”钱老本道：“正是！”韦小宝问道：“他请咱们大伙儿都</p>
去？”钱老本道：“他帖子上写得倒很客气，请天地会青木堂韦香主，率同天地会众位英雄</p>
同去赴宴，就是今晚，是在朝阳门内南豆芽胡同。”韦小宝道：“这次不在杨柳胡同了？”</p>
钱老本道：“是啊，在京城里干事，落脚的地方得时时掉换才是。”</p>
韦小宝道：“你想他是什么意思？在酒饭里下***蒙*汗*药？”李力世道：“按理说，</p>
云南沐王府在江湖上这么大的名头，沐剑声又是小公爷的身份，是跟咱们总舵主平起平坐的</p>
大人物，决不能使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不过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韦香主所虑，却也不可不</p>
防。”韦上宝道：“咱们去不去吃这顿饭？哼哼，宣威火腿，过桥米线，云南汽锅鸡，那是</p>
有得触祭的了。”</p>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关安基道：“大伙儿要请韦香主示下。”</p>
韦小宝笑道：“一顿好酒好饭，今晚大伙儿总是有得下肚的。要太太平平呢，就让我作</p>
东道，咱们吃馆子去，吃过饭后，再来推牌九赌钱，叫花姑娘也可以，都是兄弟会钞。你们</p>
如想给我省钱呢，大伙儿就去扰那姓沐的。”这番话说得慷慨大方，其实却十分滑头，去不</p>
去赴宴，自己不拿主意。</p>
关安基道：“韦香主请众兄弟吃喝玩乐，那是最开心不过的。不过这姓沐的邀请咱们，</p>
要是不去，不免堕了天地会的威风。”韦小宝道：“你说该去？”眼光转到李力世、樊纲、</p>
祁彪清、玄贞、风际中、钱老本、高彦超等人脸上，见各人都缓缓点了点头。</p>
韦小宝道：“大伙儿都说去，咱们就去吃他的，喝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茶来伸</p>
手，饭来张口。毒药来呢？咱们咕噜一声，也***吞入了肚里。这叫做英雄不怕死，怕死</p>
不英雄。”</p>
李力世道：“大家小心在意，总瞧得出一些端倪。大伙儿商量好了，有的喝茶，有的不</p>
喝，有的饮酒，有的不饮，有的不吃肉，有的不吃鱼。就算他们下毒，也不能让他们一网打</p>
尽。但如大家什么都不吃，可又惹他们笑话了。”</p>
众人商量定当，闲谈一会。挨到申牌时分，韦小宝除下了太监服色，又打扮成个公子哥</p>
儿的模样。他仍坐了轿子，在众人簇拥之下，往南豆芽胡同而去。韦小宝心想：“在宫里日</p>
日夜夜提心吊胆，只怕老婊子来杀我，那有这般做青木堂香主的逍遥快乐？只是师父吩咐</p>
过，要我在宫里打探消息，倘若自行出来，只怕香主固然做不成，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咱们</p>
也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p>
南豆芽胡同约在两里之外。轿子刚停下，便听得鼓乐丝竹之声。韦小宝从轿中出来，耳</p>
边听得一阵唢呐吹奏，心道：“娶媳妇儿吗？这般热闹。”</p>
只见一座大宅院大门中开，十余人衣冠齐楚，站在门外迎接。当先一人是个二十五六岁</p>
的青年，身材高瘦，英气勃勃”说道：“在下沐剑声，恭迎韦香主大驾。”</p>
韦小宝这些日子来结交亲贵官宦，对方这等执礼甚恭的局面见得惯了。常言道：“居移</p>
气，养移体”，他每日里和皇帝相伴，什么亲王、贝勒、尚书、将军，时时见面，也不当什</p>
么一会子事，因此年纪虽小，已自然而然有股威严气象。沐剑声名气虽大，却也大不过康亲</p>
王、吴应熊这些人，当下拱了拱手，说道：“小公爷多礼，在下可不敢当。”打量他相貌见</p>
他面容微黑，眉目之间，和小郡主沐剑屏依稀有些相似。</p>
沐剑声早知天地会在北京的首领韦香主是个小孩，又听白寒枫说这孩子武艺低微，油嘴</p>
滑舌，是个小泼皮，料想他不过倚仗师父陈近南的靠山，才做得香主，此刻见他神气镇定，</p>
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心想：“这孩子只怕也有点儿门道。”当下让进门去。</p>
厅中椅上上了河谛套子，放着锦垫，各人分宾主就座。“圣手居士”苏冈、白寒枫和其</p>
余十多人都垂手站在沐剑声之后。</p>
沐剑声与李力世、关安基等人一一通问姓名，说了许多久仰大名等等客套话。李力世等</p>
均想：“这位沐家小公爷倒没架子，说话依足了江湖上的规矩。”</p>
仆役送上香茶，厅口的鼓乐手又吹奏起来，用是欢迎贵宾的隆重礼数。鼓乐声中，沐剑</p>
声吩咐：“开席！”引着众人走进内厅。手下人关上了厅门。</p>
厅上居中一张八仙桌，披着绣花桌围，下首左右各有一桌，桌上器皿陈设虽无康亲王府</p>
的豪阔，却也颇为精致。沐剑声微微躬身，说道：“请韦香主上座。”韦小宝看这局面，这</p>
首席当是自己坐了，说道：“这个，咱们只好不客气啦。”沐剑声在下首主位相陪。</p>
各人坐定后，沐剑声道：“有请师父。”</p>
苏冈和白寒枫走进内室，陪了一个老人出来。沐剑声站着相迎，说道：“师父，天地会</p>
青木堂韦香主今日大驾光临，可给足了我们面子。”转头向韦小宝道：“韦香主，这位柳老</p>
师傅，是在下的受业恩师。”</p>
韦小宝站起身来，拱手道：“久仰。”见这老人身材高大，满脸红光，白须稀稀落落，</p>
足有七十来岁年纪，精神饱满，双目炯炯有神。</p>
那老人目光在韦小宝身上一转，笑道：“天地会近来好大的名头……”他话声极响，这</p>
几句话随口说来，却和常人放大了嗓子叫嚷一般，接着道：“……果然是英才辈出，韦香主</p>
如此少年，真是武林中少见的奇才。”</p>
韦小宝笑道：“是少年，倒也不错，只不过既不是英才，更不是奇才，其实是个蠢才。</p>
那日给白师傅扭住了手，动弹不得，险些儿连‘我的妈啊’也叫了出来。在下的武功当真稀</p>
松平常之至。哈哈，可笑！可笑，哈哈！”</p>
众人一听，都愕然失色。白寒枫的脸色更十分古怪。</p>
那老人哈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韦香主性子爽直，果然是英雄本色。老夫可有三分</p>
佩服了。”韦小宝笑道：“三分佩服，未免太多，有***一分半分，不将在下当作没出息</p>
的小叫化、小把戏、小猴儿，也就是了。”那老人又哈哈大笑，道：“韦香主说笑了。”</p>
玄贞道人道：“老前辈可是威震天南、武林中人称‘铁背苍龙’的柳老英雄吗？”那老</p>
人笑道：“不错，玄贞道长倒还知道老夫的贱名。”玄贞心中一懔：“我还没通名，他已知</p>
道我名字，沐家这次可打点得十分周到。“铁背苍龙”柳大洪成名已久，听说当年沐天波对</p>
他也好生敬重。清军打平云南，柳大洪出全力救护沐氏遗孤，沐剑声便是他的亲传弟子，乃</p>
是沐王府中除了沐剑声之外的第一号人物。”躬身说道：“柳老英雄当年怒江诛三霸，腾冲</p>
杀清兵，侠名播于天下。江湖上后生小子说起老英雄来，无不敬仰。”</p>
柳大洪道：“嘿嘿，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还说他作甚？”脸色显得十分喜欢。</p>
沐剑声道：“师父，你老人家陪韦香主坐。”柳大洪道：“好！”便在韦小宝身旁坐</p>
下。这张八仙桌向外一边空着，上首是韦小宝、柳大洪，左首是李力世、关安基，右首下座</p>
是沐剑声、上座虚位以待。天地会群豪均想：“你沐王府又要请一个什么厉害人物出来？”</p>
只听沐剑声道：“扶徐师傅出来坐坐，让众位好朋友见了，也好放心。”</p>
苏冈道：“是！”入内扶了一个人出来。</p>
李力世等人一见，都是又惊又喜，齐叫：“徐三哥！”这人弓腰曲背，正是“八臂猿</p>
猴”徐天川。他脸色蜡黄，伤势未愈，但性命显然已经无碍。天地会群豪一齐围了上去，纷</p>
纷问好，不胜之喜。</p>
沐剑声指着自己上首的坐位，说道：“徐师傅请这边坐。”</p>
徐天川走上一步，向韦小宝躬身行礼道：“韦香主，你好。”韦小宝抱拳还礼道：“徐</p>
三哥你好，近来膏药生意不大发财罢？”徐天川叹了口气，道：“简直没生意。属下给吴三</p>
桂手下的走狗掳了去，险些送了老命，幸蒙沐家小公爷和柳老英雄相救脱险。”</p>
天地会群豪都是一怔。樊纲道：“徐三哥，原来那日的事，是吴三桂手下那批汉奸做的</p>
手脚。”徐天川道：“正是。这批汉奸闯进回春堂来，捉了我去，那卢……卢一峰这狗贼臭</p>
骂了我一顿，将一张膏药贴在我嘴上，说要饿死我这只老猴儿。”</p>
众人听得卢一峰在内，那是决计不会错的了。樊纲、玄贞等齐向苏冈、白寒枫道：“那</p>
日多有冒犯。众位英雄义气深重，我天地会感激不尽。”苏冈道：“不敢。我们只是奉小公</p>
爷之命办事，不敢居功。”白寒枫哼了一声，显然搭救徐天川之事大违他的意愿。关安基</p>
道：“徐三哥给人掳去后，我们到处查察，寻不到线索，心下这份焦急，那也不用说了。贵</p>
府居然救出了徐三哥，令人好生佩服。”苏冈道：“吴三桂手下的云南狗官，都是沐家死对</p>
头，我们自然钉得他们很紧。这狗官冒犯徐三哥，给我们发觉了，也没什么希奇。”</p>
韦小宝心想：“这小公爷倒精明的很，他妹子给我扣着，他先去救了徐老儿出来，好求</p>
我放他妹子。我且装作不知，却听他有何话说。”向徐天川道：“徐三哥，你给白二侠打得</p>
重伤，他手上的劲道可厉害得很哪，你活得了吗？不会就此归天罢？”</p>
徐天川道：“白二侠当日手下容情，属下将养了这几日，已好得多啦。”</p>
白寒枫向韦小宝怒目而视。韦小宝却笑吟吟地，似乎全然没瞧见。</p>
众仆斟酒上菜，菜肴甚是丰盛。天地会群豪一来见徐天川是他们所救，二来又有“铁背</p>
苍龙”柳大洪这等大名鼎鼎的老英雄在座，料想决计不致放毒，尽皆去了疑虑之心，酒到杯</p>
干，放怀吃喝。</p>
柳大洪喝了三杯酒，一捋胡子，说道：“众位老弟，贵会在京城直隶，以那一位老弟为</p>
首？”李力世道：“在京城直隶一带，敝会之中，职位最尊的是韦香主。”柳大洪点头道：</p>
“很好，很好！”喝了一杯酒，问道：“但不知这位小老弟，于贵我双方的纠葛，能有所担</p>
当么？”</p>
韦小宝道：“老伯伯，你有什么吩咐，不妨说出来听听。我韦小宝人小肩膀窄，小事还</p>
能担当这么一分半分，大事可就把我压垮了。”</p>
天地会与沐王府群豪都不由微微皱眉，均想：“这孩子说话流氓气十足，一开口就耍无</p>
赖，不是英雄好汉的气概。”</p>
柳大洪道：“你不能担当，这件事可也不能罢休。那只好请小老弟传话去给尊师，请陈</p>
总舵主赶来处理了。”韦小宝道：“老伯伯有什么事要跟我师父说，你写一封信，我们给你</p>
送去便是。”柳大洪嘿嘿一笑，道：“这件事吗，是白寒松白兄弟死在徐三爷手下，不知如</p>
何了结，要请陈总舵主拿一句话出来。”</p>
徐天川霍的站起，昂然说道：“沐小公爷、柳老英雄，你们把我从汉奸手下救了出来，</p>
免遭恶徒折辱，在下感激不尽。白大侠是在下失手所伤，在下一命抵一命，这条老命赔了他</p>
便是，又何必让陈总舵主和韦香主为难？樊兄弟，借你佩刀一用。”说着伸出右手，向着樊</p>
纲，意思非常明白，他是要当场自刎，了结这场公案。</p>
韦小宝道：“慢来，慢来！徐三哥，你且坐下，不用这么性急。你年纪一大把，怎地火</p>
气这么大？我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不是？你不听我吩咐，可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天地会</p>
中“不遵号令”的罪名十分重大，徐天川忙躬身道：“徐天川知罪，敬奉韦香主号令。”</p>
韦小宝点点头，说道：“这才像话。白大侠死也死了，就算要徐三哥抵命，人也活不转</p>
啦，做来做去总是赔本生意，可不是生意经。”</p>
众人的目光都瞪视在他脸上，不知他接下去要胡说八道什么。天地会群豪尤其担心，均</p>
想：“本会在武林中的声名，可别给这什么也不懂的小香主给败坏了。倘若他说出一番不三</p>
不四的言语来，传到江湖之上，我们日后可没脸见人。”</p>
只听韦小宝接着道：“小公爷，你这次从云南来到北京，身边就带了这几位朋友么？好</p>
像少了一点罢？”</p>
沐剑声哼了一声，问道：“韦香主这话是什么用意？”韦小宝道：“那也没什么用意。</p>
小公爷这样尊贵，跟我韦小宝大不相同，来到京城，不多带一些人保驾，一个不小心，给清</p>
廷走狗拿了去，岂不是大大的犯不着？”沐剑声长眉一轩，道：“清廷走狗想要拿我，可也</p>
没这么容易。”韦小宝笑道：“小公爷武艺惊人，打遍天下……嘿嘿……这个对手很少，官</p>
府自然捉你不去了。不过……不过沐王府中其他的朋友，未必个个都似小公爷这般了得，倘</p>
若给他们顺手牵羊，反手牵牛，这么希里呼噜的请去了几位，似乎也不怎么有趣了。”</p>
沐剑声一直沉着脸听他嬉皮笑脸的说话，等他说完，说道：“韦香主此言，可是讥刺在</p>
下么？”说到这句话时，脸上神色更加难看。</p>
韦小宝道：“不是，不是。我这人一生一世，只有给人家欺侮，决不会去欺侮人家的。</p>
人家抓住了我的手，你瞧，乌青也还没退，痛得我死去活来，这位白二侠，嘿嘿，手劲真不</p>
含糊，那两招‘横扫千军’、‘高山流水’，可了不起，去搭救你们给官府拿了去的朋友，</p>
必定管用，说什么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p>
白寒枫脸色铁青，待要说话，终于强行忍住。柳大洪向沐剑声望了一眼，说道：“小兄</p>
弟，你的话有些高深莫测，你们不大明白。”韦小宝笑道：“老爷子太客气了。我的话低浅</p>
莫测是有的，‘高深莫测’四字，那可不敢当了。低浅之至，低浅之至。”</p>
柳大洪道：“小兄弟说道：我们沐王府中有人给官府拿了去，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p>
韦小宝道：“一点意思也没有。小王爷，柳老爷子，我酒量也是低浅莫测，多半是我喝</p>
醉了酒，胡说八道，***作不得数。”</p>
沐剑声哼了一声，强抑怒气，说道：“原来韦香主是消遣人来着。”韦小宝道：“小公</p>
爷，你想消遣吗？你在北京城里逛过没有？”沐剑声气势汹汹的道：“怎么样？”韦小宝</p>
道：“北京城可大得很哪，你们云南的昆明，那是没北京城大的了，是不是？”沐剑声愈益</p>
恼怒，大声道：“那怎么样？”</p>
关安基听韦小宝东拉西扯，越来越不成话，插口道：“北京城花花世界，就可惜给清廷</p>
占了去，咱们稍有血性之人，无不恼恨。”</p>
韦小宝不去理他，继续说道：“小公爷，你今天请我喝酒，在下没什么报答，几时你有</p>
空，我带你到北京城各处逛逛。有个熟人带路，就不会走错了。否则的话，倘若乱闯乱走，</p>
一不小心，走进了清廷的皇宫，小公爷武功虽高，可也不大方便。”</p>
柳大洪道：“小兄弟言外有意，你如当我是朋友，可不可以请你说得更明白些？”</p>
韦小宝道：“我的话再明白没有了。沐王府的朋友们，武功都是极高的，什么‘横扫千</p>
军’、‘高山流水’，使得再厉害也没有了，就可惜在北京城里人生路不熟，在街上逛逛，</p>
三更半夜里又瞧不大清楚，胡里胡涂的，说不定就逛进了紫禁城去。”</p>
柳大洪又向沐剑声望了一眼，问韦小宝道：“那又怎样？”</p>
韦小宝道：“听说紫禁城中一道道门户很多，一间间宫殿很多，胡乱走了进去，如果没</p>
有皇帝、皇太后带路，很容易迷路，一辈子走不出来，也是有的。在下没见过世面，不知道</p>
皇帝、皇太后有没有空，白天黑夜给人带路。或许沐王府小公爷面子大，你们手下众位朋友</p>
们抬了小公爷的字号出来，把小皇帝、皇太后这老婊子吓倒了，也难说得很。”</p>
众人听他管皇太后叫作“老婊子”，都觉颇为新鲜。关安基、祁彪清等人忍不住笑了出</p>
来。韦小宝在肚里常常骂太后为“老婊子”，此刻竟能在大庭广众之间大声骂了出口，心中</p>
的痛快当真难以形容。</p>
柳大洪道：“小公爷的手下行事小心谨慎，决计不会闯进皇宫去的。听说吴三桂那大汉</p>
奸的儿子吴应熊也在北京，他派人去皇宫干些勾当，也未可知。”</p>
韦小宝点头道：“柳老爷子说得不错。在下有个赌骰子的小朋友，是在皇宫里服侍御前</p>
侍卫的。他说昨晚宫里捉到了几名刺客，招认出来是沐王府小公爷的手下……”</p>
沐剑声失惊道：“什么？”右手一颤，手里的酒杯掉了下来，当的一声，碎成几片。</p>
韦小宝道：“我本来倒也相信，心想沐家是大明的大大忠臣，派人去行刺清廷皇帝，那</p>
是……那是这个大大的英雄好汉。此刻听柳老爷子说了，才知原来是汉奸吴三桂的手下，那</p>
可饶他们不得了。我马上去跟那朋友说，叫他想法子好好整治一下这些刺客。***，大汉</p>
奸的手下，有什么好东西了？非叫他们多吃些苦头不可。”</p>
柳大洪道：“小兄弟，你那位朋友尊姓大名？在清廷宫里担任什么职司？”</p>
韦小宝摇头道：“他是给御前侍卫扫地、冲茶、倒便壶的小厮，说出来丢脸的很，人家</p>
叫他癞痢头小三子，有什么尊姓大名了？那些刺客给绑着，我本来叫癞痢头小三子偷偷拿些</p>
好东西给他们吃。柳老爷子既说他们是大汉奸的手下，我可要叫他拿刀子在他们大腿上多戳</p>
上几刀，免得给那些乌龟王八蛋逃了。”</p>
柳大洪道：“我也只是揣测之辞，作不得准。他们既然胆敢到宫中行刺，那也是了不起</p>
的好汉子。韦香主如能托贵友照看一二，也是出于江湖上的义气。”</p>
韦小宝道：“这癞痢头小三子，跟我最好不过，他赌钱输了，我总十两八两的给他，从</p>
来不要他还。小公爷和柳老爷子有什么吩咐，我叫小三子去干，他可不敢推托。”</p>
柳大洪吁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甚好。不知宫里擒到的刺客共有几人，叫什么名字。</p>
这些刺客胆子不小，我们是很佩服的，眼下不知是否很吃了苦头，贵友如能代为打听，在下</p>
很承韦香主的情。”</p>
韦小宝一拍胸脯，说道：“这个容易。可惜刺客不是小公爷手下的兄弟，否则的话，我</p>
设法救他一个出来。交了给小公爷，一命换一命，那么徐大哥失手伤了白大侠之事，也就算</p>
一笔勾销了。”</p>
柳大洪向着沐剑声瞧去，缓缓点头。沐剑声道：“我们不知这些刺客是谁，但既去行刺</p>
清廷皇帝，总是仁人义士，是咱们反清复明的同道。韦香主，你如能设法相救，不论成与不</p>
成，沐剑声永感大德。徐三爷和白大哥的事，自然再也休提。”</p>
韦小宝转头向白寒枫瞧去，说道：“小公爷不提，就怕白二侠不肯罢休，下次见面又来</p>
抓住我的手，捏得我大哭大叫，这味道可差劲的很。”</p>
白寒枫霍地站起，朗声说道：“韦香主如能救得我们……我们……能救得那些失陷了的</p>
侠客义士，姓白的这只手得罪了韦香主，自当断此一手，向韦香主陪罪。”</p>
韦小宝笑道：“不用，不用，你割一只手给我，我要来干什么？再说，我那癞痢头兄弟</p>
有没本事去皇宫救人，那也难说得很。这些人行刺皇帝，那是多大的罪名，身上不知上了几</p>
道脚镣手铐，又不知有多少人看守。我说去救人，也不过吹吹牛，大家说着消遣罢了。”</p>
沐剑声道：“要到皇宫中救人，自然千难万难，我们也不敢指望成功。但只要韦香主肯</p>
从中尽力，不管救得出、救不出，大伙儿一般的同感大德。”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件</p>
事，舍妹日前忽然失踪，在下着急得很。天地会众位朋友在京城交游广阔，眼线众多，如能</p>
代为打听，设法相救，在下感激不尽。”</p>
韦小宝道：“这件事容易办。小公爷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咱们酒也喝够了，我这就去</p>
找那癞痢头小三子商量商量。***玩他两手，倒也快活。”一伸手，从怀中摸了些物事出</p>
来，往八仙桌上一摔，赫然是四粒骰子，滚了几滚，四粒尽是红色的四点朝天，韦小宝拍手</p>
道：“满堂红，满堂红，上上大吉！唉，可不要人人杀头，杀个满堂红才好。”</p>
众人相顾失色，尽皆愕然。</p>
韦小宝收起骰子，拱手道：“叨扰了，这就告辞。徐三哥跟我们回去，成不成？”</p>
沐剑声道：“韦香主太客气了。在下恭送韦香主、徐三爷和天地会众位朋友的大驾。”</p>
当下韦小宝和徐天川、李力世、关安基等人离席出门。沐剑声、柳大洪等直送至大门之</p>
外，眼看韦小宝上了轿，这才回进屋去。</p>
群豪回到那四合院中。关安基最是性急，问道：“韦香主，宫里昨晚闹刺客么？瞧他们</p>
神情，多半是沐王府派去的。”韦小宝笑道：“正是。宫里昨晚来了刺客，这事谁也不敢泄</p>
漏，外间没一人得知，他们却丝毫不觉奇怪，自然是他们干的。”玄贞道：“他们胆敢去行</p>
刺清廷皇帝，算得胆大包天，倒也令人好生钦佩。韦香主，他们给擒住了的人，你说能救得</p>
出么？只怕这件事极难。”</p>
韦小宝在席上与沐剑声、柳大洪对答之时，早已打好了主意，要搭救被擒的刺客，那是</p>
决无可能，但自己屋里床上，却好端端的躺着一个小郡主、一个方怡。小郡主不是刺客，是</p>
天地会捉进宫去的，放了也算不得数，那方怡却是闯进宫去的刺客，想法子让她混出宫来，</p>
却不是难事。他听玄贞这么问，微笑道：“多了不行，救个把人出来，多半还办得到。徐三</p>
哥只杀了白寒松一个，咱们弄一个人出来还他们，一命抵一命，他们也不吃亏了。何况他们</p>
连本带利，还有利钱，连钱老板弄来的那个小姑娘，一并也还了他们，还有什么说的？钱老</p>
板，明天一早，你再抬两口死猪到御膳房去，再到我屋里装了人，我在厨房里大发脾气，骂</p>
得你狗血淋头，说这两口猪不好，逼你立刻抬出宫去。”</p>
钱老板拍掌笑道：“韦香主此计大妙。装小姑娘的那口死猪，倒也罢了，另一口可得挑</p>
选特大号的。”</p>
韦小宝向徐天川慰问了几句，说道：“徐三哥，你别烦恼。卢一峰这狗贼得罪了你，我</p>
叫吴应熊打断他的狗腿。”徐天川应道：“是，是。多谢韦香主。”心中半点不信：“这小</p>
孩子家胡言乱语，吴应熊是平西王的世子，多大的气焰，怎会来听你的话？”韦小宝答允替</p>
他解开误杀白寒松的死结，虽然好生感激，却也不信他真能办成这件大事。</p>
韦小宝刚回皇宫，一进神武门，便见两名太监迎了上来，齐声道：“桂公公，快去，快</p>
去，皇上传你。”韦小宝道：“有什么要紧事了？”一名太监道：“皇上已催了几次，像是</p>
有急事。皇上在上书房。”</p>
韦小宝快步赶到上书房。康熙正在房中踱来踱去，见他进来，脸有喜色，骂道：“他妈</p>
的，你死到那里去啦？”</p>
韦小宝道：“回皇上：奴才心想刺客胆大妄为，如不一网打尽，恐怕不大妙，说不定还</p>
会闹事，可叫皇上操心，须得找到暗中主持的那个正主儿才好。因此刚才换了便服，到各处</p>
大街小巷走走，想探听一下，到底刺客的头儿是谁，是不是在京城之中。”</p>
康熙道：“很好，可探到了什么消息？”韦小宝心想：“若说一探便探到消息，未免太</p>
巧。”说道：“走了半天，没见到什么惹眼之人，明天想再去查察。”</p>
康熙道：“你乱走瞎闯，未必有用。我倒有个主意。”</p>
韦小宝喜道：“皇上的主意必是好的。”康熙道：“适才多隆禀告，擒到的三个刺客口</p>
风很紧，不论怎么拷打诱骗，始终咬实是吴三桂所遣，看来便再拷问，也问不出一句真话。</p>
我想不如放了他们。”韦小宝道：“放了？这……这太便宜他们了。”</p>
康熙道：“这些刺客是奉命差遣，虽然叛逆犯上，杀不杀无关大局，最要紧的是找到主</p>
谋，一网打尽，方无后患。”说到这里，微笑道：“放了小狼，小狼该去找母狼罢？”</p>
韦小宝大喜，拍掌笑道：“妙极，妙极！咱们放了刺客，却暗中盯着，他们自会去跟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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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的头子会面。皇上神机妙算，当真胜过三个诸葛亮。”</p>
康熙笑道：“什么胜过三个诸葛亮？你这马屁未免拍得太过。只是如何盯着刺客，不让</p>
他们发觉，倒不大易办。小桂子，我给你一件差使，你假装好人，将他们救出宫去，那些刺</p>
客当你是同道，自然带你去了。”韦小宝沉吟道：“这个……”康熙道：“这件事自然颇为</p>
危险，倘若给他们察觉了，非立时要了你的小命不可，只可惜我是皇帝，否则的话，我真想</p>
自己去干一下子。这滋味可妙得很哪。”</p>
韦小宝道：“皇上叫我去干，自然遵命，再危险的事也不怕。”</p>
康熙大喜，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早知你又聪明，又勇敢，很肯替我办事。你是小</p>
孩子，刺客不会起疑。我本想派两个武功好的侍卫去干，可是刺客不是笨人，未必会上当。</p>
一次试了不灵，第二次就不能再试了。小桂子，你去办这件事，就好象我亲身去办一样。”</p>
康熙学武功之后，跃跃欲试。一直想干几件危险之事，但身为皇帝，毕竟不便涉险，派</p>
韦小宝去干，就拿他当作自已替身，就算这件事由侍卫去办可能更好，他也宁可差韦小宝</p>
去。他想小桂子年纪和我相若，武功不及我，聪明不及我，他办得成，我自然也办得成，差</p>
他去办，和自己亲手去干，也已差不了多少，虽然不能亲历其境，但也可想象得之。</p>
康熙又道：“你要装得越像越好，最好能当着刺客之面，杀死一两名看守的侍卫，让这</p>
些刺客对你毫不怀疑。我再吩咐多隆，叫他放松盘查，让你带着他们出宫。”</p>
韦小宝应道：“是！不过侍卫的武功好，只怕我杀他们不了。”康熙道：“你随机应变</p>
好了，但可得小心，别让侍卫先将你杀了。”韦小宝伸了舌头，道：“倘若给侍卫杀了，那</p>
可死得不明不白，小桂子反而成为反贼的同党。”</p>
康熙双手连搓，很是兴奋，说道：“小桂子，你干成了这件事，要我赏你些什么？”韦</p>
小宝道：“这件事倘若办成功，皇上一定开心。只要皇上开心，那可比什么赏赐都强。皇上</p>
下次再想到什么既有趣、又危险的玩意儿，仍然派我去办，那就好得很了。”康熙大喜，</p>
道：“一定，一定！唉，小桂子，可惜你是太监，否则我一定赏你个大官做做。”</p>
韦小宝心念一动，道：“多谢皇上。”心想：“总有一天，你会发觉我是冒牌太监，那</p>
时候可不知要如何生气了。”说道：“皇上，我求你一个恩典。”康熙微笑道：“想做大官</p>
么？”韦小宝道：“不是！我替皇上赤胆忠心办事，倘若闯出了祸，惹皇上生气，你可得饶</p>
我性命，别杀我头。”</p>
康熙道：“你只要真的对我忠心，你这颗脑袋瓜子，在脖子上就摆得稳稳的。”说着哈</p>
哈大笑。</p>
韦小宝从上书房出来，寻思：“我本想放了小郡主和方姑娘给沐王府，但凭着皇上刚才</p>
那番话，变成了奉旨放刺客，那两个小姑娘倒不忙就放出去了。刺客的真正头儿，刚才老子</p>
就同他们一块儿喝酒，要不要奏知皇上，将沐剑声小乌龟和柳大洪老家伙抓了起来？可是师</p>
父如知道我干这件事，定然不饶。***，我到底还做不做天地会的香主哪？”</p>
他在宫里人人奉承，康熙又对他十分宠信，一时之间，真想在宫里就当他一辈子的太监</p>
了，但一想到皇太后，不由得心是一寒：“这老婊子说什么也要寻我晦气，老子在宫里可耽</p>
不长久。”</p>
当下来到乾清宫之西的侍卫房。当班的头儿正是赵齐贤。他昨晚既分得了银子，今日又</p>
从侍卫总管多隆处得了赏赐，得知是韦小宝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一见他到来，喜欢得什么</p>
似的，一跃而起，迎了上来，笑道：“桂公公，什么好风儿吹得你大驾光临？”</p>
韦小宝笑道：“我来瞧瞧那几个大胆的反贼。”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差我来帮着</p>
套套口供，要查到主使他们的正主儿到底是谁。”赵齐贤点头道：“是。”低声道：“三个</p>
反贼嘴紧得很，已抽断了两根皮鞭子，总是一口咬定，是吴三桂派他们来的。”韦小宝道：</p>
“让我去问问。”</p>
走进西厅，见木柱上绑着三条汉子，光着上身，已给打得血肉模糊。一个是虬髯大汉，</p>
另外两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皮色甚白，另一个身上刺满了花，胸口刺着个狰狞的虎</p>
头。韦小宝寻思：“不知这二人之中，有没那刘一舟在内？”转头向赵齐贤道：“赵大哥，</p>
恐怕你们捉错了人，你且出去一会。”赵齐贤道：“是。”转身出去，带上了门。</p>
韦小宝道：“三位尊姓大名？”那虬髯汉子怒目圆睁，骂道：“狗太监，凭你也配来问</p>
老子的名字。”韦小宝低声道：“我受人之托，来救一个名叫刘一舟的朋友……”</p>
他此话一出，三个人脸上都有惊异之色，互相望了一眼。那虬髯汉子问道：“你受谁的</p>
托？”韦小宝道：“你们中间有没刘一舟这个人，有呢，我有话说，没有嘛，那就算了。”</p>
三人又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有迟疑之色，生怕上当。那虬髯汉子又问：“你是谁？”</p>
韦小宝道：“托我那两位朋友，一位姓沐，一位姓柳。‘铁背苍龙’，你们认不认识？”</p>
那虬髯汉子大声道：“‘铁背苍龙’柳大洪在云南四川一带，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沐</p>
剑声是沐天波的儿子，流落江湖，此刻也不知是死是活。”一面说，一面连连摇头。</p>
韦小宝点头道：“三位既然不认得沐家小公爷和柳老爷子，那么定然不是他的朋友了，</p>
想来这些招式也不识得。”说着拉开架子，使了两招沐家拳，自然是“横扫千军”与“高山</p>
流水”。</p>
那胸口刺有虎头的年轻人“咦”了一声。韦小宝停手问道：“怎么？”那人道：“没什</p>
么。”虬髯汉子问道：“这些招式是谁教的？”韦小宝笑道：“我老婆教的。”虬髯汉子呸</p>
了一声，道：“太监有什么老婆？”说着不住摇头。他本来骂韦小宝为“狗太监”，后来听</p>
他言语有异，行动奇特，免去了这个“狗”字。</p>
韦小宝道：“太监为什么不能有老婆？人家愿嫁，你管得着么？我老婆姓方，单名一个</p>
怡字……”</p>
那皮肉白净的年轻人突然大吼一声，喝道：“胡说！”</p>
韦小宝见他额头青筋暴起，眼中要喷出火来，情急之状已达极点，料想这人便是刘一舟</p>
了，见他一张长方脸，相貌颇为英俊，只是暴怒之下，神情未免有些可怖，当下笑道：“什</p>
么胡说？我老婆是沐王府中刘白方苏四大家将姓方的后人。跟我做媒人的姓苏，名叫苏冈，</p>
有个外号叫作‘圣手居士’。还有个媒人姓白，他兄长白寒松最近给人打死了，那白寒枫穷</p>
极无聊，就给人做媒人骗钱，收殓他死了的兄长……”</p>
那年轻人越听越怒，大吼：“你……你……你……”</p>
那虬髯汉子摇头道：“兄弟，且别作声。”向韦小宝道：“沐王府中的事儿，你倒知道</p>
得挺多。”</p>
韦小宝道：“我是沐王府的女婿，丈人老头家里的事，怎么不知道？那方怡方姑娘本来</p>
不肯嫁我的，说跟她师哥刘一舟已有婚姻之约。但听说这姓刘的不长进，投到了大汉奸吴三</p>
桂的部下，进皇宫来行刺。你想……吴三桂这大汉奸……”说到这里，压低了嗓子道：“勾</p>
结外敌，将我大明天子的花花江山竟然双手奉送给了清廷。吴三桂这家伙，凡是我汉人，没</p>
一个不想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刘一舟这小子，什么主子不好投靠，干么去投了吴三桂？方</p>
姑娘自然面目无光，再也不肯嫁他了。”</p>
那年轻人急道：“我……我……我……”</p>
那虬髯汉子摇头道：“人各有志，阁下在清宫里当太监，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p>
韦小宝道：“对，对！当然没什么光彩。我老婆记挂着旧情人，定要我查问清楚，那刘</p>
一舟到底死了没有，如果真的死了，她嫁给我更加心安理得，从此没了牵挂。不过要给她的</p>
刘师哥安个灵位，烧些纸钱。三位朋友，你们这里没有刘一舟这人，是不是？那我去回复方</p>
姑娘，今晚就同我拜堂成亲了。”说着转身出外。</p>
那年轻人道：“我就是……”那虬髯汉子大喝：“别上当！”那年轻人用力挣了几下，</p>
怒道：“他……他……”突然间一口唾沫向韦小宝吐了过来。</p>
韦小宝闪身避开，见这三人的手脚都用粗牛筋给牢牢绑在柱上，决计难以挣脱，心想：</p>
“这人明明是刘一舟，他本就要认了，却给这大胡子阻住。”一沉吟间，已有了计较，说</p>
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再去问问我老婆。”</p>
回到外间，向赵齐贤道：“我已问到了些端倪，别再拷打了，待会儿我再来。”</p>
其时天已昏黑，韦小宝心想方怡和沐剑屏已饿得很了，不即回房，先去吩咐御膳房中手</p>
下太监，开一桌丰盛筵席来到屋中，说道昨晚众侍卫擒贼有功，今日要设宴庆贺，席上商谈</p>
擒拿刺客的机密大事，不必由小太监服侍。</p>
他开锁入房，轻轻推开内室房门。沐剑屏低呼一声，坐了起来，轻声道：“你怎么到这</p>
时候才来？”韦小宝笑道：“等得你心焦死了，是不是？我可打听到了好消息。”</p>
方怡从枕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好消息？”</p>
韦小宝点亮了桌上蜡烛，见方怡双眼红红地，显是哭泣过了，叹了口气，说道：“这消</p>
息在你是大好，对我却是糟透糟透，一个刚到手的好老婆凭空飞了。唉，刘一舟这家伙居然</p>
没死。”</p>
方怡“啊”的一声呼叫，声音中掩饰不住喜悦之情。</p>
沐剑屏喜道：“我们刘师哥平安没事？”</p>
韦小宝道：“死是还没死，要活恐怕也不大容易。他给宫里侍卫擒住了，咬定说是大汉</p>
奸吴三桂派到宫里来行刺的，死罪固然难逃，传了出去，江湖上英雄好汉都说他给吴三桂做</p>
走狗，杀了头之后，这声名也就臭得很。”</p>
方怡上身抬起，说道：“我们来到皇宫之前，早就已想到此节，但求扳倒了吴三桂这奸</p>
贼，为先帝与沐公爷报得深仇大恨，自己的性命和死后声名，早已置之度外。”</p>
韦小宝大拇指一翘，道：“好，有骨气！吾老公佩服得很。方姑娘，咱们有一件大事，</p>
得商量商量。如果我能救得你的刘师哥活命，那你就怎样？”</p>
方怡眼中精光闪动，双颊微红，说道：“你当真救得我刘师哥，你不论差我去做什么艰</p>
难危险之事，方怡决不能皱一皱眉头。”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十分干脆。</p>
韦小宝道：“咱们订一个约，好不好？小郡主作个见证。如果我将你刘师哥救了出去，</p>
交了给小公爷沐剑声和‘铁背苍龙’柳大洪柳老爷子……”沐剑屏接口道：“你知道我哥哥</p>
和我师父？”韦小宝道：“沐家小公爷和‘铁背苍龙’大名鼎鼎，谁人不知，那个不晓。”</p>
沐剑屏道：“你是好人，如果能救得刘师哥，大伙儿都感激你的恩情。”</p>
韦小宝摇头道：“我不是好人，我只做买卖。刘一舟这人非同小可，乃是行刺皇帝的钦</p>
犯。我要救他，那是冒了自己性命的大险，是不是？官府一查到，不但我人头落地，连我家</p>
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三个哥哥、四个妹子，还有姨丈、姨母、姑丈、姑母、舅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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