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侠之大者（1 / 2）
杨过本欲置身于这场是非之外，眼见公孙止如此凶暴，忍不住怒气勃发，正要上前与他</p>
理论，小龙女已抢上扶起裘千尺，，在她脑后“玉枕穴”上推拿几下，抑住流血，然后撕下</p>
衣襟，给她包扎伤处，向着公孙止喝道：“公孙先生，她是你元配夫人，为何你待她如此？</p>
你既有夫人，何以又想娶我？便算我嫁了你，你日后对我，岂不也如对她一般？”</p>
这三句话问得痛快淋漓，公孙止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马光佐忍不住大声喝采。潇湘子</p>
冷冷的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p>
公孙止对小龙女实怀一片痴恋，虽给她问得语塞，只是神色尴尬，却不动怒，低声下气</p>
的道：“柳妹，你怎能跟这恶泼妇相比？我是爱你唯恐不及，我对你若有丝毫坏心，管教我</p>
天诛地灭。”小龙女淡淡的道：“天下我只要他一个人爱我，你就是再喜欢我一百倍，我也</p>
半点不希罕。”说着过去拉住杨过的手。</p>
杨过愤慨异常，心道：“姑姑这般待我，偏生我已活不了几日，都是你这狗贼害的。”</p>
指着公孙止喝道：“你说对我姑姑没半点坏心眼，哼，你将我陷入死地，却来骗她成婚，这</p>
是好心眼么？她身中情花之毒，你明知无药可救，却不向她说破，这是好心眼么？”小龙女</p>
吃了一惊，颤声道：“当真么？”杨过道：“不要紧，你已服了解药。”说着微微一笑，这</p>
微笑中又是凄凉，又是欢喜，心想：“我把药让给你服了，我是甘心情愿的为你而死。”</p>
公孙止望望裘千尺，又望望小龙女和杨过，眼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转，心中妒恨、情</p>
欲、愤怒、懊悔、失望、羞愧，诸般漏*点纷扰纠结。他平素虽极有涵养，此时却似陷入半疯</p>
之境，突然俯身，从红毯之下取出阴阳双刃，当的一声互击，喝道：“好，好！今日咱们一</p>
齐同归于尽！”众人万料不到他在新婚交拜的吉具之下竟藏有凶器，不禁都“噫”了一声。</p>
小龙女冷笑道：“过儿，这等恶人，原也不必跟他客气。”呛□一响，也从新娘的大红</p>
喜服之下取出一对剑来，正是那君子剑与淑女剑。她虽然不通世务，但对付心中恨恶之人，</p>
下手时却半点也不留情，当时为孙婆婆报仇，即曾杀得重阳宫中全真诸道心惊胆战，广宁子</p>
郝大通几乎性命不保。此日公孙止害得她与杨过不能团圆，她早已有了以死相拚之念，是以</p>
喜服下暗藏双剑，只待公孙止救治了杨过，立时俟机相刺，若是不胜，那便自刎以殉，决不</p>
将贞洁丧在绝情谷中。</p>
众贺客见一对新婚夫妇原来早藏刀剑，都是惊愕无已，只有金轮法王等少数有识之士，</p>
才早料到这场喜事必以凶杀为结局，只是见裘千尺一击即倒，与她先前所显示的深厚内功殊</p>
不相称，不免大感诧异。</p>
杨过从小龙女手中接过君子剑来，说道：“姑姑，咱们今日杀了这匹夫，给我报仇。”</p>
小龙女一震淑女剑，奇道：“给你报仇？”杨过暗自难过，但想此事不能跟她说穿，只说：</p>
“这贼杀才害的人着实不少。”长剑抖处，迳刺公孙止左胁。他知此刻之斗实是极为凶险，</p>
小龙女身上情花之毒虽解，自己却中毒极深，若是双剑合壁而施展“玉女素心剑法”，一动</p>
真情，立时剧痛难当，当下目不斜视的望着敌人，使开“全真剑法”，一招一式，法度谨严</p>
无比。这一路剑法若是由马钰、丘处机等老道出手，自是端稳凝持，深具厚重古□之致，在</p>
杨过使来，却不免显得少年老成，微见涩滞。</p>
公孙止知他二人双剑联手的厉害，一上手即使开阴阳倒乱刃法，右手黑剑，左手金刀，</p>
招数凌厉无前。杨过的全真剑法乃当年王重阳所创，虽不如敌人凶悍，却是变化精微，杨过</p>
谨守不攻，接了他三招。小龙女一声呼叱，挺淑女剑攻击公孙止后心。</p>
公孙止恚恨难当，心想：“这花朵般的少女原是我新婚夫人，此时却来与旁人联剑攻</p>
我。”又想：“恶婆娘突然出现，揭破前事，我威信扫地，颜面无存，非但再难逼迫柳妹成</p>
婚，连这绝情谷的基业也已不保。”但他仗着武功精湛，今日虽遇棘手难题，还是要凭武力</p>
一逞，只要打败杨过，便挟小龙女远走高飞。他不知小龙女已服绝情丹解药，还道她已不过</p>
三十六日之命，但这三十六日之中，也要叫她成为自己妻室。心中越想越邪，手上的倒乱刃</p>
法却越来越是猛恶。</p>
小龙女使动玉女剑法，等要和杨过心意相通，发扬“素心剑法”威力，那知他目光始终</p>
不瞧过来，只是自顾自的挥剑拒战。小龙女好生奇怪，问道：“过儿，你怎么不瞧我？”她</p>
心中柔情渐动，剑光忽长。杨过听了她的语声，心中一震，登时胸口剧痛，剑招稍缓，嗤的</p>
一下，衣袖已被黑剑划破，小龙女大惊，刷刷刷连攻三剑，阻住公孙止进击。杨过道：“我</p>
不能瞧你，也不能听你说话。”小龙女软语温柔：“为甚么？”杨过只怕再遇危险，粗声答</p>
道：“你要我死，那就跟我说话好了！”他怒气一生，疼痛登止，将公孙止黑剑的招数尽行</p>
接过。</p>
小龙女好生歉然，道：“你别生气，我不说啦。”突然心念一动：“啊，我剧毒已解，</p>
他可并未服药！他得到解药，自己不服，却来给我解毒。”想到此处，又是感激，又是怜</p>
惜，当真是深情无限，这一下劲随心生，玉女素心剑法威力大盛，招数递将出去，竟然将杨</p>
过全要害尽行护住。本来她既守护杨过，杨过就该代她防御敌招，但他不敢斜目旁睨，变得</p>
她全身一无守备，处处能受敌招。</p>
公孙止目光何等敏锐，只数招之间，便已瞧出破绽，但他不欲伤害小龙女半分，一刀一</p>
剑均是向杨过猛烈砍刺。但见攻的如惊涛冲岸，守的却也似坚岩屹立，再加上小龙女全力防</p>
护，数十招中公孙止竟是半点也奈何不得敌手。</p>
这时绿萼已经醒转，站在母亲身旁观斗，眼见小龙女尽力守护杨过，全然不顾自身安</p>
危，不禁自问：“若是换作了我，当此生死之际，也能不顾自身而护他么？”轻轻叹了口</p>
气，心道：“我定能如龙姑娘这般待他，只是他却万万不肯如此等我。”</p>
便在此时，裘千尺嘶声叫道：“假刀非刀，假剑非剑！”杨过与小龙女听了都是一怔，</p>
不明白她这两句话的用意。裘千尺又叫：“刀即是刀，剑即是剑！”</p>
杨过与公孙止斗了两次，一直在潜心思索阴阳倒乱刃法的□奥所在，但见他挥动轻飘飘</p>
的黑剑硬砍硬斫，一柄沉厚重实的锯齿金刀却是灵动飞翔，走的全是单剑路子，招数出手与</p>
武学至理恰正相反；但若始终以刀作剑，以剑作刀，那也罢了，偏生□忽之间剑法中又显示</p>
刀法，而刀招中隐隐含着剑招的杀着，端的是变化无方，捉摸不定，此时忽听得裘千尺叫了</p>
那十六个字，心道：“难道他刀上的剑招、剑上的刀招全是花假？”眼见黑剑横肩砍来，明</p>
明是单刀的招数，心中便只当他是柄长剑，君子剑挺出，双剑相交，铮的一声，两人各自后</p>
退了一步。才知这黑剑底子□果然仍旧是剑，所使的刀招只是炫人耳目，但若对方武功稍</p>
差，应付失宜，刀招却也能够伤人。</p>
杨过一试成功，心中大喜，当下凝神找寻对方刀剑中的破绽，心想他招数错乱，虽然奇</p>
妙，但路子定然不纯，拆了数招，忽听裘千尺道：“攻他右腿，攻他右腿。”杨过见公孙止</p>
金刀幌动，下盘实是无隙可乘，但想裘千尺手足劲力虽失，胸中所藏武学却丝毫未减，公孙</p>
止的武功既是她所传授，定然知其虚实，当下依言出招，击刺对方右腿。公孙止横刀架开，</p>
右腿无隙可乘，但这么一横刀，左肩与左胁却同时暴露。杨过不等裘千尺指点，长剑闪处，</p>
已将他腋底的衣衫划破。公孙止咒骂了一声，向后跃开，怒目向裘千尺喝道：“老乞婆，瞧</p>
我放不放过你？”说着又挺刀剑向杨过攻去。</p>
杨过举剑一挡，裘千尺又道：“踢他后心！”此时二人正面相对，要踢他后心决无可</p>
能，但杨过对裘千尺已颇具信心，知她话中必有深意，不管如何，迳往敌人后心抢去。公孙</p>
止回刀后削。裘千尺叫道：“刺他眉心。”杨过心道：“我刚转到他背后，你却又要我刺他</p>
眉心。”势在紧迫，不及多想，立时又转到敌人身前，正欲挺剑刺他眉心，裘千尺又叫道：</p>
“削他屁股！”</p>
绿萼在旁瞧得两手掌心中都是汗水，皱起了眉头，心道：“妈这般乱喊乱叫，那不是在</p>
反助爹爹么？”她口中不言，马光佐却已忍不住大声说道：“杨兄弟，别上这老太婆的当，</p>
她要累死你。”</p>
杨过前后转了数次，已隐约体会到裘千尺的用意，听她呼前便即趋前，听她喝后立时抢</p>
后，果然数转之后，公孙止右胁下露出破绽。杨过长剑抖处，嗤的一声，衣衫刺破，剑尖入</p>
肉寸余，公孙止胁下登时鲜血迸流。</p>
众人“啊”的一声，一齐站了起来。法王等均已明白，原来裘千尺适才并非指点杨过如</p>
何取胜，却是教他如何从不可胜之中，寻求可胜之机，并非指出公孙止招数中的破绽，而是</p>
要杨过在敌人绝无破绽的招数之中，引他露出破绽。她一连指点了几次，杨过便即领会了这</p>
上乘武学的精义，心中佩服无已，暗道：“敌人若是高手，招数中焉有破绽可寻？这位裘老</p>
前辈的指点，当真令人一生受用不尽。”</p>
但要迫得公孙止露出破绽，非但武功必须胜过，尚得熟知他所有招数，方能于十余招之</p>
前，对他诸般后着应变料得清清楚楚，逐步引导他走上失误之途，此节唯裘千尺所能，杨过</p>
却是只明其理，无力自为，当下听着她的指点，剑光霍霍，向公孙止前后左右一阵急攻，二</p>
十余招后，公孙止腿上又中一剑。</p>
这一剑着肉虽然不深，但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几有五六寸长。公孙止心想：“这男女</p>
二人并力守护，急切间伤不得这姓杨的小子，再斗下去，有那老乞婆在旁指点，我须丧身在</p>
这小贼的剑下。”当年他为了自己活命，曾将心爱的情人刺死，此时事在危急，也已顾不得</p>
小龙女，当下黑剑幌动，刷的一刀，向小龙女肩头急砍。</p>
杨过一惊，挺剑代她守护，猛听得裘千尺叫道：“刺他腰下。”杨过一怔，心想：“姑</p>
姑此时受攻，我如何能不救？但裘老前辈每次指点均有深意，想来这是一招围魏救赵的妙</p>
着。”心念甫动，长剑已然圈转，疾刺公孙止右腰。忽听得小龙女“啊”的一声叫，右臂受</p>
创，呛□一声，淑女剑掉在地下。公孙止黑剑斜掠，挡开了杨过一招。</p>
杨过大惊，急叫：“你快退开，我一个人对付他。”他这一动情关注，胸口又是一阵疼</p>
痛。小龙女受伤不轻，只得退下，撕衣襟裹伤。杨过奋力拚斗，对裘千尺的指点失误甚是恼</p>
怒，向她怒目横了一眼。</p>
裘千尺冷笑道：“你怪我甚么？我只助你杀敌，谁来管你救人？哼哼，这姑娘的死活与</p>
我有甚相干？她死了倒好！”杨过怒道：“你两夫妻真是一对儿，谁都没半点心肝！”裘千</p>
尺冷笑一声，也不动怒，脸上神色自若，静观二人剧斗。</p>
杨过斜眼向小龙女一瞥，见她靠在椅上，撕衣襟包扎伤口，料想并无大碍，精神一振，</p>
剑招忽变，自全真剑法变为玉女剑法。公孙止见他的剑法本来稳重端严，突然间轻灵跳脱，</p>
丰姿绰约，登时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心下微感奇异，暗想：“此人诡计多端，又在捣甚么鬼</p>
了？”但接招之下，只觉对方剑法吞吐激扬，宛然名家风□，与小龙女适才所使正是一路，</p>
登时疑心尽去，当下金刀黑剑同时攻了上去。</p>
十余招后，杨过又渐落下风，给公孙止逼得不住倒退。裘千尺屡次出言指点，但杨过恼</p>
她有意损伤小龙女，对她呼叫宛似不闻，暗道：“谁要你来罗唆？”刷刷刷刷四剑，长声吟</p>
道：“良马既闻，丽服有晖，左揽繁弱，右接忘归。”口中长吟，剑招配合了诗句，挥舞得</p>
潇洒有致。公孙止一呆，道：“甚么？”</p>
杨过又吟道：“风驰电逝，蹑景追飞。凌厉中原，顾盼生姿。”诗句是四字一句，剑招</p>
也是四招一组，吟到“风驰电逝，蹑景追飞”时剑去奇速，于“凌厉中原，顾盼生姿”这句</p>
上却是迅猛之余，继以飘逸。公孙止从没见过这路剑法，听他吟得好听，攻势登缓，凝神捉</p>
摸他诗中之意，心知他剑招与诗意相合，只要领会了诗义，便能破其剑法。</p>
只听他又吟道：“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p>
弦。”这几句诗吟来淡然自得，剑法却是大开大阖，峻洁雄秀，尤其最后两句剑招极尽飘</p>
忽，似东却西，绉上击下，一招两剑，难以分其虚实。</p>
小龙女此时已裹好创口，见杨过的剑法使得好看，但从未听他说起过，不禁问道：“过</p>
儿，这是甚么剑法，谁教你的？”杨过笑道：“我自己琢磨的，姑姑你说好么？前几日我躺</p>
着养伤，床边有一本诗集，我看到这首诗好，就记下了。朱子柳前辈在英雄宴上以书法化入</p>
武功，我想以诗句化入武功，也必能够。”小龙女道：“很好啊……”</p>
忽听得金轮法王赞道：“杨兄弟，你这份聪明智慧，真叫老衲佩服得紧。下面几句自然</p>
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p>
公孙止心念一动：“这和尚在指点我。”当下也不及细想这和尚是何用意，但想“俯仰</p>
自得”必是上一剑之后紧接下一剑，当即挥黑剑先守上盘，金刀却从中盘疾砍而出。</p>
金轮法王文武全才，虽然僻居西藏，却于汉人的经史百家之学无所不窥，他听了杨过所</p>
吟之诗，早知下句，便先行说了出来，想借公孙止之手将他除去。这一次公孙止果然抢到先</p>
着，杨过剑招未出，已被他尽数封住去路，锯齿金刀却从中路要害斫来。好在杨过听到法王</p>
吟诗，也早防有此着，竟不再使自创的四言诗剑法，长剑横守中盘，左手中指铮的一声，在</p>
金刀背上一弹。</p>
公孙止只感手臂一震，虎口微微发麻，心下吃惊：“这小子的古怪武功真多。”杨过这</p>
一弹正是黄药师所传的弹指神通功夫，只是他功力未够，未能克敌制胜，这一下若是让黄药</p>
师弹上了，公孙止的金刀非脱手不可。但只这么一弹，杨过已于瞬息间从下风抢回上风，长</p>
剑飞舞，再使黄药师所授“玉箫剑法”。这玉箫剑法与弹指功夫均以攻敌穴道为主，剑指相</p>
配，精微奥妙，饶是他功夫未纯，一阵急攻，却也使公孙止招架不易。</p>
此时裘千尺又在旁呼喝：“他剑刺右腰，刀劈项颈！”“他剑削右肩，刀守左胁。”竟</p>
将公孙止每一路招数都先行喝了出来。如此一来，杨过自是有胜无败，他不再长吟，法王便</p>
无法知他剑意。公孙止的阴阳双刃虽系家传武学，但经裘千尺去芜存菁、创新补阙，大大的</p>
整顿过一番，他所使招数自是尽在裘千尺料中，不论如何腾挪变化，总是给她先行叫破。斗</p>
到酣处，蓦听得裘千尺叫道：“他刀剑齐攻你上盘。”这句呼喝时刻拿捏得极是阴毒，恰好</p>
公孙止刀剑已出，难以中途改变，杨过却有余裕抵挡。杨过低头疾趋，横剑护背，左指已戳</p>
到了对方脐下一寸五分处的“气海穴”。杨过一指得手，心中大喜，料想敌人必受重创，岂</p>
知公孙止飞出一腿，竟向他下颚踢到。</p>
杨过一惊，向旁急窜数尺，才想起此人身上穴道极奇，先前用金铃索打他穴道，明明打</p>
中，此人却似一无所觉，微一沉吟间，公孙止刀剑又已攻上。但听裘千尺叫道：“他刀剑交</p>
叉，右剑攻左，左刀砍右。”杨过不遑多想，当即竭力抵御。</p>
依二人功力而论，杨过早已不敌，全赖裘千尺抢先提示，点破了公孙止所有厉害招数。</p>
此时二人翻翻滚滚，已拆了七八百招，谷中诸子弟固然瞧得心惊胆战，而潇湘子等众手也是</p>
目眩神驰，猜不透这场激战到底谁胜谁败。刀光剑影之中，公孙止张口喘气，杨过汗透重</p>
衣，二人进退趋避之际均已不如先前灵动。</p>
公孙绿萼心想再斗下去，二人必有一伤，她固不愿杨过斗败，却也不忍眼见父亲身受损</p>
伤，低声向裘千尺道：“妈，你叫他们别打啦，大家来评评理，说个谁是谁非。”</p>
裘千尺“哼”了一声，道：“斟两碗茶过来。”绿萼心中烦乱，但依言斟了两碗茶，抢</p>
到母亲面前。裘千尺举起双手，取下了包在头顶的那块血布。她脑门撞柱流血，小龙女撕下</p>
了衣襟替她包扎，此时取下包布，头顶又有鲜向流出。绿萼惊道：“妈！”裘千尺道：“死</p>
不了！”将血布抛在膝头，双手各接一只茶碗，每手四指持碗，拇指却浸入了茶水之中，满</p>
指鲜血都混入茶内。她随手轻幌，片刻间鲜血便不见痕迹，叫道：“都斗得累了，喝一碗茶</p>
再打！”对绿萼道：“送茶去给他们解渴，一人一碗。”</p>
绿萼知道母亲对父亲怨毒极深，料想她决无这般好心，竟要送茶给他解渴，此举多半会</p>
对父亲不利，但两碗茶是自己所斟，其中绝无毒药，又是一般无异，想来母亲是体惜杨过，</p>
但父亲倘若无茶，便决计不肯住手，杨过这碗茶仍是喝不到，眼见两人确是累得狠了，当下</p>
走到厅心，朗声说道：“请喝茶罢！”</p>
公孙止与杨过早就口渴异常，听得裘千尺的叫声，一齐罢手跃开。绿萼将茶盘先送到父</p>
亲面前。公孙止心想此茶是裘千尺命她送来，其中必有古怪，多半是下了毒药，将手一摆，</p>
向杨过道：“你先喝。”杨过坦然不惧，随手拿起一碗，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公孙止道：</p>
“好，这碗给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碗。杨过笑道：“是你女儿斟的茶，难道还能有毒</p>
药？”说着换过茶碗，一饮而尽。</p>
公孙止向女儿脸上一看，见她脸色平和，心想：“萼儿对这小子有有情意，茶中自然不</p>
会下毒，我已跟他掉了一碗，还怕怎地？”当下也是一口喝乾，铮的一下，刀剑并击，说</p>
道：“不用歇气啦，咱们再打，哼，若非这老贱人指点，你便有十条小命，也都已丧在我金</p>
刀黑剑之下。”</p>
裘千尺将破布按上头顶伤口，阴恻恻的道：“他闭穴之功已破，你尽可打他穴道。”</p>
公孙止一呆，但觉舌根处隐隐有血腥之味，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原来他所练的家传</p>
闭穴功夫有一项重大禁忌，决不能饮食半点荤腥，否则功夫立破，上代祖宗生怕无意之中沾</p>
到，是以祖训严令谷中人人不食荤腥，旁人虽然不练这门上乘内功，却也迫得陪着吃素。他</p>
向来防□周密，那想到裘千尺竟会行此毒计，将自己血液和入茶中？杨过喝一碗血茶自是丝</p>
毫无损，公孙止毕生苦练的闭穴功却就此付于流水。</p>
他狂怒之下回过头来，只见裘千尺膝头放着一碟待贺客的蜜枣，正吃得津津有味，缓缓</p>
的道：“我二十年前就已说过，你公孙家这门功夫难练易破，不练也罢。”</p>
公孙止眼中如欲喷出火来，举起刀剑，向她疾冲过去。绿萼一惊，抢到母亲身前相护，</p>
突觉耳畔呼呼风响，似有暗器掠过。公孙止长声大号，右眼中流下鲜血，转身疾奔而出，手</p>
中却兀自握着刀剑。一滴滴鲜血溅在地下，一道血线直通向厅门。只听得他惨声呼号，愈去</p>
愈远，终于在群山之中渐渐隐没。厅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裘千尺用甚法子伤他。</p>
只有杨过和绿萼方始明白，裘千尺所用的，仍是口喷枣核功夫。</p>
当杨过与公孙止激斗之际，她早已嘴嚼蜜枣，在口中含了七八颗枣核。眼见公孙止武功</p>
大进，自己纵然喷出枣核袭击，他也必闪避得了，若是一击不中，给他有了防□，以后便再</p>
难相伤，因此于他酣斗之余先用血茶破了他闭穴功夫，乘他怒气勃发之际突发枣核。这是她</p>
十余年潜心苦修的唯一武功，劲道之强，准头之确，不轮于天下任何厉害暗器。若不是绿萼</p>
突然抢出，挡在面前，公孙止不但双目齐瞎，而且眉心穴道中核，登时便送了性命。</p>
绿萼心中不忍，呆了一呆，叫道：“爹爹，爹爹！”想要追出去察看。裘千尺厉声道：</p>
“你要爹爹，便跟他去，永远别再见我。”绿萼愕然停步，左右为难，但想此事毕竟是父亲</p>
不对，母亲受苦之惨，远胜于他，再者父亲已然远去，要追也追赶不上，当下从门口缓缓回</p>
来，垂首不语。</p>
裘千尺凛然坐在椅上，东边瞧瞧，西边望望，冷笑道：“好啊，今日你们都是喝喜酒来</p>
着，这杯酒没喝成，岂不扫兴？”众人给她冷冰冰的目光瞧得心头发毛，只怕她口中突然喷</p>
□古怪暗器。谷中诸人只是一味惊惧，法王与尹克西等却各暗自戒备。</p>
小龙女与杨过见公孙止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都是深深叹了一口长</p>
气，各自伸出手来，相互紧紧握住，两人心意相通，当即并肩往厅外走去。刚到门口，裘千</p>
尺突然大声喝道：“杨过，你到那□去？”杨过回转身来，长□到地，说道：“裘老前辈、</p>
绿萼姑娘，咱们就此别过。”他自知命不久长，也不说甚么“后会有期。”之类的话了。</p>
绿萼回了一礼，黯然无言。裘千尺怒容满脸，喝道：“我将独生女儿许配于你，怎地既</p>
不改口称我岳母，又这么匆匆忙忙的便走了？”杨过一愕，心道：“你虽将女儿许配于我，</p>
我可没说要啊。”裘千尺道：“此间彩礼齐全，灯烛俱备，贺客也到了这许多，咱们武学之</p>
士也不必婆婆妈妈，你们二人今日便成了亲罢。”</p>
金轮法王等眼见杨过为了小龙女与公孙止几番拚死恶斗，此时听了裘千尺此言，知道必</p>
然又是一番风波。各人互相望了几眼，有的微笑，有的轻轻摇头。</p>
杨过左手挽着小龙女的臂膀，右手倒按君子剑剑柄，说道：“裘老前辈一番美意，晚辈</p>
极是感激。但晚辈心有所属，实非令爱良配。”说着慢慢倒退。他怕裘千尺狂怒之下，斗然</p>
口喷枣核，是以按剑以防。</p>
裘千尺向小龙女怒目横了一眼，冷冷的道：“嘿，这小狐狸精果然美得出奇，无怪老的</p>
着了迷，小的也为她颠倒。”绿萼道：“妈，杨大哥与这位龙姑娘早有婚姻之约，这中间详</p>
情，女儿慢慢再跟你说。”裘千尺啐了她一口，怒道：“呸？你当你妈是甚么人？我说过的</p>
话，也能改口么？姓杨的，别说我女儿容貌端丽，没一点配你不上，她便是个丑八怪，今日</p>
我也非要你娶她为妻不可。”</p>
马光佐听她说得蛮横，不由得哈哈大笑，大声说道：“这谷中的夫妻当真是一对活宝，</p>
老公逼人家闺女成亲，老婆也硬逼人家小子娶女，别人不要，成不成？”裘千尺冷冷的道：</p>
“不成！”马光佐裂开大口，哈哈大笑。突然波的一响，一枚枣核射向他眉心，当真是来如</p>
电闪，无法闪避。马光佐惊愕之下，头一抬，拍的一声，枣核已将他三颗门牙打落。马光佐</p>
大怒，虎吼一声，扑将过去。但听**两声，他右腿“环跳”，左足“阳关”两穴同时被枣</p>
核打中，双足一软，摔倒在地，爬不起来。</p>
这三枚枣核实在去得太快，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杨过当马光佐大笑之际，已知裘千</p>
尺要下毒手，抽出长剑要过去相救，终是迟了一步，忙伸手将他扶起，解开了他穴道。马光</p>
佐倒也极肯服输，见这秃头老太婆手不动，脚不抬，口一张便将自己打倒，心中好生佩服，</p>
吐出三枚门牙，满嘴鲜血的说道：“老太婆，你本事比我大，老马不敢得罪你啦。”</p>
裘千尺不理他，瞪着杨过道：“你决意不肯娶我女儿，是不是？”</p>
公孙绿萼在大庭广众之间受此羞辱，再也抵受不住，拔出腰间匕首，刃尖指在自己胸</p>
口，大声道：“妈，你再问一句，女儿当场死给你看。”裘千尺嘴一张，波的一响，一枚枣</p>
核射将过去，斜中匕首之柄。这一下劲力好大，那匕首横飞而出，插入木柱，深入数寸，烛</p>
光之下，剑柄兀自颤动。众人“啊”的一声，无不倒抽一口凉气。</p>
杨过心想留在这□徒然多费唇舌，手指在剑刃上一弹，和着剑刃振起的嗡嗡之声，朗声</p>
吟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挽起一个剑花，携着小龙女的手转</p>
身便走。</p>
绿萼听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那两句话，更是伤心欲绝，取过更换下来的杨过那件</p>
破衫，双手捧着走到他面前，悄然道：“杨大哥，衣服也还是旧的好。”杨过道：“谢谢</p>
你。”伸手接过。他和小龙女都知她故意挡在身前，好教母亲不能喷枣核相伤。小龙女脸含</p>
微笑，点头示谢。绿萼小嘴向外一努，示意二人快快出去。</p>
裘千尺喃喃的念了两遍：“人不如故，人不如故。”忽地提高声音，说道：“杨过，你</p>
不肯娶我女儿，连性命也不要了吗？”</p>
杨过凄然一笑，又倒退一步，跨出了大厅的门槛。小龙女心中一凛，说道：“慢着。”</p>
朗声问道：“裘老前辈，你有丹药能治情花之毒么？”</p>
绿萼心中一直便在想着此事，父亲手中只□下一枚绝情丹，杨过已给小龙女服了，他自</p>
己身上的情花剧毒未解，惟一指望是母亲或有救治之法，但母亲必定以此要胁杨过，逼他娶</p>
己为妻，是以不敢出言相求，事在危急，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的仪节颜面，转身说道：“妈，</p>
若不是杨大哥援手，你尚困身石窟之中，大难未脱。杨大哥又没丝毫得罪你之处。咱们有恩</p>
报恩，你设法解了他身上之毒罢。”</p>
裘千尺嘿嘿冷笑，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世上恩仇之际便能这般分明？那公孙止</p>
对我是报了恩么？”</p>
绿萼大声道：“女儿最恨三心两意、喜新厌旧的男子。这姓杨的若是舍却旧人，想娶女</p>
儿，女儿便是死了，也决不嫁他。”</p>
这几句话裘千尺听来倒是十分入耳，但一转念间，立即明白了女儿的用心，她是爱极了</p>
杨过，他若愿意迎娶，她自是千肯万肯，只是迫于眼前情势，只盼自己先救他性命再说。</p>
金轮法王与尹克西等瞧着这幕二度逼婚的好戏，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都是脸露微</p>
笑。法王直至此时，才知杨过身中剧毒，心中暗自得意，但愿他坚持到底，不肯为了保命而</p>
允娶公孙绿萼，就怕这小子诡计多端，假意答允，先骗了解药到手，又再翻悔；但想有自己</p>
在此，这小子若要行奸使诈，自己便可点破，不让裘千尺上当。</p>
裘千尺的眼光从东到西，在各人脸上缓缓扫过，说道：“杨过，这□诸人之中，有的盼</p>
你死，有的愿你活。你自己愿死还是愿活，好好想一想罢。”</p>
杨过伸手搂住小龙女的腰，朗声道：“她若不能归我，我若不能归她，咱俩宁可一齐死</p>
了。”小龙女甜甜一笑，道：“正是！”她与杨过心意相通，二人爱到情浓之处，死生大事</p>
却也看得淡了。</p>
裘千尺却难以明白她的心思，喝道：“我若不伸手相救，这小子便要一命鸣呼，你懂不</p>
懂？他只能再活三十六天，你知不知道？”</p>
小龙女道：“你若肯相救，咱两个儿能多聚几年，自是极感大德。你不肯救，咱俩在一</p>
起便只三十六天，那也好啊！反正他死了，我也不活着。”说这几句话时，美丽的脸庞上全</p>
然漠不在乎。</p>
裘千尺望望她，又望望杨过，只见二人相互凝视，其情之痴，其意之浓，那是自己一生</p>
之中从未领略过、从未念及过的，原来世间男女之情竟有如斯者，不自禁想起自己与公孙止</p>
夫妻一场，竟落得这般收场，长叹一声，双颊上流下泪来。</p>
绿萼纵身过去，扑在她的怀□，哭道：“妈，你给他治了毒罢，我和你找舅舅去，舅舅</p>
很牵挂你，是不是？”裘千尺一流泪水，心中牵动柔情，但随即想起二哥裘千仞信中那句话</p>
来：“自大哥于铁掌峰上命丧郭靖、黄蓉之手……”自己手足残废，二哥又已出家为僧，说</p>
甚么“放下屠刀，皈依三宝”，然则大哥之仇岂非永不能报？这小子武功不弱，他既坚不肯</p>
娶我女儿，那么命他替我报仇，也可了却一椿大事。</p>
她想到此处，便道：“解治情花剧毒的绝情丹，本来数量不少，可是除了三枚之外，都</p>
给我浸入砒霜，尽数毁了。这三枚丹药，公孙止那奸贼自己服一枚，另一枚我醉倒后给他取</p>
了去，后来落入你手，你已给这女子服了。世间就只□下一枚。这枚绝情丹我贴身而藏已二</p>
十余年。身在绝情谷中住而不备绝情丹，这条性命便算不得是自己的。眼下反正我已命不久</p>
长，我女儿今后也未必会再留在谷中……”说着缓缓伸手入怀，将世间唯此一枚的绝情丹用</p>
指甲切成两半，取出半枚，托在掌心，说道：“丹药这便给你，你不肯做我女婿，那也罢</p>
了，可是你须得答允为我办一件事。”</p>
杨过与小龙女互视一眼，料想不到她竟会忽起好心。二人虽说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眼前</p>
既有生路，自是喜出望外，齐声道：“老前辈要办甚么事，我们自当尽力。”</p>
裘千尺缓缓的道：“我是要你去取两个人的首级，交在我手中。”</p>
杨过与小龙女一听，立时想到，她所要杀之人其中之一必是公孙止。杨过对这人自是绝</p>
无好感，此人已丧一目，闭穴内功又破，虽然其他武功未失，要追杀他谅亦不难，不过他是</p>
公孙绿萼之父，这姑娘对自己一片痴情，杀她父亲，未免大伤其心，一时不禁踌躇难答。小</p>
龙女心中也觉公孙止虽恶，对己总是有救命之恩，但瞧裘千尺的神色，若不办到此事，她的</p>
丹药无论如何不会给杨过的了。</p>
裘千尺见二人脸上有为难之意，冷然道：“我也不知道这二人和你们甚瓜葛牵连，但我</p>
是非杀这二人不可。”说着将半枚丹药在手中轻轻一抛。杨过听她语气，所说的似乎并非公</p>
孙止，于是问道：“裘老前辈与何人有仇？要晚辈取何人的首级？”裘千尺道：“你没听到</p>
那恶贼读信么？害死我大哥的，叫做甚么郭靖、黄蓉。”</p>
杨过大喜，叫道：“那好极了。这二人正是晚辈的杀父仇人，裘老前辈便是无此嘱咐，</p>
晚辈也要找这二人报仇。”裘千尺心中一凛，道：“此话当真？”杨过指着金轮法王道：</p>
“这位大师与这二人也有过节。晚辈之事，曾跟他说过。”</p>
裘千尺眼望法王，法王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这位杨兄弟啊，那时却明明助着郭靖、</p>
黄蓉，来跟老衲为难。”小龙女与绿萼恼恨这和尚时时从中挑拨作梗，一齐向他怒目横视。</p>
金轮法王只作不见，微笑道：“杨兄弟，此事可有的罢？”杨过道：“是啊。待我报了父母</p>
之仇，还得向大师领教几招。”法王双手合十，说道：“妙极，妙极！”</p>
裘千尺左手一摆，对杨过道：“我也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你将这枚药拿去服了罢。”</p>
杨过走上前去，将丹药接在手中，见只有半枚，便即明白，笑道：“须得取那二人首级，来</p>
换另外半枚？”裘千尺点头道：“你聪明的紧，一瞧便知，用不着旁人多说。”杨过心想：</p>
“先服了这半枚再说，总是胜于不服。”当下将半枚丹药放入口中，□了一口唾液，吞入肚</p>
中。</p>
裘千尺道：“这绝情丹世上只剩下了一枚，你服了半枚，还有半枚我藏在极密的所在。</p>
十八日后，你若携二人首级来此，我自然取出给你，否则你纵将我擒住，叫我身受千刀万剐</p>
之苦，再将我投入石窟之中，我也决不会给你。我裘千尺说话斩钉截铁，向无更移。各位贵</p>
客请便。杨大爷、龙姑娘，咱们十八日后再见。”说着闭上眼睛，不再理睬众人。</p>
小龙女问道：“为甚么限定十八日？”裘千尺闭着眼睛道：“他身上的情花之毒，原来</p>
是三十六日之后发作，现下服了半枚丹药，毒势聚在一处，发作反而快了一倍。十八日后再</p>
服半枚，立时解毒，否则……否则……嘿嘿！”说到此处，只是挥手命各人快去。</p>
杨过与小龙女知道此人已无可理喻，当下与公孙绿萼作别，快步出了水仙庄。杨过不耐</p>
烦再循来路乘舟出谷，与小龙女展开轻功，翻越高山而出。</p>
杨过进谷虽只三日，但这三日中遍历艰险，数度生死仅隔一线，此时得与心上人离此险</p>
地，真乃恍如隔世。此时天已黎明，二人并肩高冈，俯视幽谷，但见树木森森，晨光照耀，</p>
满眼青翠，心中欢悦无限，飘飘□□的宛似身在云端。</p>
杨过携着小龙女之手，走到一株大槐树之下，说道：“姑姑……”小龙女偎依在他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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