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风陵夜话（1 / 2）
大宋理宗皇帝开庆元年，是为蒙古大汗蒙哥接位后的第九年，时值二月初春，黄河北岸</p>
的风陵渡头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这几日天候乍寒乍暖，黄河先是解了冻，</p>
到这日北风一刮，下起雪来，河水重又凝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要渡</p>
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有风陵渡口，无法启程。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北来行旅源源不</p>
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再也无处可以住宿。</p>
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这家客店客舍宽大，</p>
找不到客店的商客便都涌来了，因此更是分外拥挤。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间房中都塞满了</p>
三四个人，余下的二十来人实在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围坐。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上生</p>
了一堆大火。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众客人看</p>
来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p>
天色渐暗，那雪却是越下越大了起来，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门</p>
口。堂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p>
果然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掌柜的，给备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掌柜的陪笑道：</p>
“对不起您老，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那女子说道：“好罢，那么</p>
便一间好了。”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贵客光临，小店便要请也请不到，可是今儿实在</p>
是客人都住满了。”那女子挥动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虚击一记，斥道：“废话！你</p>
开客店的，不备店房，又开甚么店？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店钱便是了。”说着便向</p>
堂上闯了进来。</p>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是陡然一亮，只见她三十有余，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宝</p>
蓝色的锦缎皮袄，领口处露出一块貂皮，服饰颇为华贵。这少女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都是十</p>
五六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却是清雅秀丽。那少年和少女都穿淡绿缎子的</p>
皮袄，少女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每粒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头大小，发出淡淡光晕。众客商为</p>
这三人气势所慑，本在说话的人都住了口不言，呆呆的望着三人。</p>
店伙躬身陪笑道：“奶奶，你瞧，这些客官们都是找不到店房的。你三位若是不嫌委</p>
屈，小的让大家挪个地方，就在这儿烤烤火，胡乱将就一晚，明儿冰结得实了，就不定就能</p>
过河。”那少*妇心中好不耐烦，但瞧这情景却也是实情，蹙起眉头不语。坐在火堆旁的一个</p>
中年女人说道：“奶奶，你就坐在这儿，烤烤火，赶了寒气再说。”那美貌少*妇道：“好，</p>
多谢你啦。”从在那中年妇人身旁的男客赶紧向旁挪移，让出老大一片地方来。</p>
三人坐下不久，店伙便送上饭菜。菜肴倒也丰盛，鸡肉俱有，另有一大壶白酒。那美貌</p>
少*妇酒量甚豪，喝了一碗又是一碗，那少年和那文秀少女也陪她喝些，听他三人称呼乃是姊</p>
弟。那少年年纪似较小女为大，却叫她“姊姊”。</p>
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呼呼，一时都无睡意。</p>
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结冰，老天爷可</p>
真不给人好日子过。”一个湖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有个热火</p>
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甚么？你只要在我们襄阳围城中住过，天下再苦的地方都变成安</p>
乐窝。”</p>
那美貌少*妇听到“襄阳围城”四字，向弟妹二人望了一眼。</p>
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问道：“请问老兄，那襄阳围城之中，却是怎生光景？”那湖北客</p>
人说道：“蒙古鞑子的残暴，各位早已知闻，那也不用多说了。那一年蒙古十多万大军猛攻</p>
襄阳，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徒，幸蒙郭大侠夫妇奋力抗敌……”那少*妇听到“郭</p>
大侠夫妇”的名字，神色一动。听那湖北客人续道：“襄阳城中数十万军民也是人人竭力死</p>
城，没一个畏缩退后的。像小人只是推车的小商贩，也搬土运石，出了一身力气来帮助守</p>
城。我脸上这老大箭疤，便是给蒙古鞑子射的。”众人一齐望他脸上，见他左眼下果然有个</p>
茶杯口大小的箭创，不由得都肃然起敬。</p>
那广东客人道：“我大宋土广人多，倘若人人都象老兄一样，蒙古鞑子再凶狠十倍，也</p>
不能占我江山。”那湖北人道：“是啦。你瞧蒙古大军连攻襄阳十余年，始终打不下，别的</p>
地方却是手到拿来，听说西域外国几十个国家都给蒙古兵灭了，我们襄阳始终屹立如山。蒙</p>
古王子忽必烈亲临城下督战，可也奈何不了我们襄阳人。”说着大有得意之色。</p>
那广东客人道：“老百姓都是要和鞑子拼命的，鞑子倘若打到广东来，瞧我们广东佬也</p>
好好跟***干一下子。”那湖北人道：“不跟鞑子拼命，一般的没命。蒙古鞑子攻不进襄</p>
阳，便捉了城外的汉人，绑在城下一个个的斩首，还有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儿用绳子绑</p>
了，让马匹拉着，拖在城下绕城奔跑，绕不到半个圈子，孩子早没了气。我们在城头听到孩</p>
儿们啼哭呼号，真如刀割心头一般。鞑子只道使出这等残暴手段，便能吓得我们投降，可是</p>
他越狠毒，我们越守得牢。那一年襄阳城中粮食吃光了，水也没得喝了，到后来连树皮污水</p>
也吃喝干净，鞑子却始终攻不进来。后来鞑子没法子，只有退兵。”那广东人道：“这十多</p>
年来，倘若不是襄阳坚守不屈，大宋半壁江山只怕早已不在了。”</p>
众人纷纷问起襄阳守城的情形，那湖北人说得有声有色，把郭靖、黄蓉夫妇夸得便如天</p>
神一般，众人赞声不绝。</p>
一个四川口音的客人忽然叹道：“其实守城的好官各地都有，只是朝廷忠奸不分，往往</p>
奸臣享尽荣华富贵，忠臣却含冤而死。前朝的岳爷爷不必说了，比如我们四川，朝廷就屈杀</p>
了好几位守土的大忠臣。”那湖北人道：“那是谁啊？倒要请教。”那四川人道：“蒙古鞑</p>
子攻打四川十多年，全赖余＜王介＞余大帅守御，全川百姓都当他万家生佛一般。那知皇上</p>
听信了奸臣丁大全的话，说余大帅甚么擅权，又是甚么跋扈，赐下药酒，逼得他自杀了，换</p>
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奸党来做元帅。后来鞑子一攻，川北当场便守不住。阵前兵将是余大帅的</p>
旧部，大家一样拼命死战。但那元帅只会奉承上司，一到打仗，调兵遣将甚么都不在行，自</p>
然抵挡不住了。丁大全、陈大方这伙奸党庇护那狗屁元帅，反冤枉力战不屈的王惟忠将军通</p>
敌，竟将他全家逮京，把王将军斩首了。”他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呜咽，众人同声叹息。</p>
那广东客人愤愤的道：“国家大事，便坏在这些奸臣手里。听说朝中三犬，这奸臣丁大</p>
全便是其中之一了。”一个白净面皮的少年一直在旁听着，默不作声，这时插口道：“不</p>
错，朝中奸臣以丁大全、陈大方、胡大昌三人居首。临安人给他们名字那个‘大’字之旁都</p>
加上一点，称之为丁犬全、陈犬方，胡犬昌。”众人听到这里都笑了起来。</p>
那四川人道：“听老弟口音，是京都临安人氏了。”那少年道：“正是。”那四川人</p>
道：“然则王惟忠将军受刑是的情状，老弟可曾听人说起过？”那少年道：“小弟还是亲眼</p>
看见呢。王将军临死时脸色兀自不变，威风凛凛，骂丁大全和陈大方祸国殃民，而且还有一</p>
件异事。”众人齐问：“甚么异事？”</p>
那少年道：“王将军是陈大方一手谋害的。王将军被绑赴刑场之时，在长街上高声大</p>
叫，说死后决向玉皇大帝诉冤。王将军死后第三天，那陈大方果在家中暴毙，他的首级却高</p>
悬在临安东门的钟鼓楼檐角之上，在一根长竿上高高挑着。这地方猿猴也爬不上去，别说是</p>
人了，若不是玉皇大帝派的天神天将，却是谁干的呢？”众人啧啧称奇。那少年道：“此事</p>
临安无人不晓，却非我生安白造的。各位若到临安去，一问便知。”</p>
那四川人道：“这位老弟的话的确不错。只不过杀陈大方的，并不是天神天将，却是一</p>
位英雄豪杰。”那少年摇头道：“想那陈大方是朝中大官，家将亲兵，防卫何等周密，常人</p>
怎杀得了他？再说，要把这奸臣的首级高高挑在钟楼的檐角之上，除非是生了翅膀，才有这</p>
等本领。”那四川人道：“本领非凡的奇人侠士，世上毕竟还是有的。但小弟若不是北眼目</p>
睹，可也真的难以相信。”那少年奇道：“你亲眼见到他把陈大方的首级挂上高竿？你怎会</p>
亲眼看见？”</p>
那四川人微一迟疑，说道：“王惟忠将军有个儿子，王将军被逮时他逃走在外，朝中奸</p>
臣要斩草除根，派下军马追拿，那王将军之子也是个军官，虽会武艺，却是寡不敌众，眼见</p>
要被追兵逮住，却来了一位救星，赤手空拳的将数十名军马打得落花流水。小王将军便将父</p>
子卫国力战、却被奸臣陷害之情说了。那位大侠连夜赶赴临安，想要搭救王将军，但终于迟</p>
了两日，王将军已经被害。那大侠一怒之下，当晚便去割了陈大方的首级。那钟楼檐角虽是</p>
猿猴所不能攀援，但那位大侠只轻轻一纵，就跳了上去。”</p>
那广东客人问道：“这位侠客是谁？怎生模样？”那四川人道：“我不知这位侠客的姓</p>
名，只是见他少了一条右臂，相貌……相貌也很奇特，他骑一匹马，牵一匹马，另外那匹马</p>
上带着一头模样希奇古怪的大鸟……”他话未说完，一个神情粗豪的汉子大声说道：“不</p>
错，这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雕侠’！”</p>
那四川人问道：“他叫作‘神雕侠’？”那汉子道：“是啊，这位大侠行侠仗义，好打</p>
抱不平，可是从来不肯说自己姓名，江湖上朋友见他和一头怪鸟形影不离，便送了一个外</p>
号，叫作‘神雕大侠’。他说‘大侠’两字决不敢当，旁人只好叫他作‘神雕侠’，其实凭</p>
他的所作所为，称一声‘大侠’又有甚么当不起呢？他要是当不起，谁还当得起？”</p>
那美貌少*妇突然插口道：“你是大侠，我也是大侠，哼，大侠也未免太多啦。”</p>
那四川人凛然道：“这位奶奶说那里话来？江湖上的事儿小人虽然不懂，但那位神雕大</p>
侠为了救王将军之命，从江西赶到临安，四日四夜，目不交睫，没睡上半个时辰。他和王将</p>
军素不相识，只是怜他尽忠报国，却被奸臣陷害，便这等奋不顾身的干冒大险，为王将军伸</p>
冤存孤，你说该不该称他一声大侠呢？”</p>
那少*妇哼了一声，待要驳斥，她身旁的文秀少女说道：“姊姊，这位英雄如此作为，那</p>
也当得起称一声‘大侠’了。”她语言清脆，一入耳中，人人都觉说不出的舒服好听。</p>
那少女道：“你懂甚么？”转头向那四川人道：“你怎能知道得这般清楚？还不是道听</p>
途说？江湖上的传闻，十成中倒有九成靠不住。”</p>
那四川人沉吟半晌，正色道：“小人姓王，王惟忠将军便是先父。小人的性命是神雕大</p>
侠所救。小人身为钦犯，朝廷颁下海捕文书，要小人头上的脑袋。但既涉及救命恩人的名</p>
声，小人可不敢贪生怕死，隐瞒不说。”</p>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一呆。那广东人大拇指一翘，大声道：“小王将军，你是个好汉</p>
子，有那个不要脸的胆敢去向官府出首告密，大伙儿给他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众人轰</p>
然称是。那美妇人听他如此说，也已不能反驳。</p>
那文秀少女望着忽暗忽明的火花，悠然出神，轻轻的道：“神雕大侠，神雕大侠……”</p>
转头向小王将军道：“王大叔，这位神雕大侠武功既然这等高强，又怎地会少了一条手</p>
臂？”那美妇人神色大变，嘴唇微动，似要说话，却又忍住。小王将军摇头道：“我连神雕</p>
大侠的姓名也问不到，他老人家的身世是更加不知了。”那美妇人哼了一声，道：“你自然</p>
不知。”</p>
那临安少年道：“神雕侠诛杀奸臣，是小王将军亲眼目睹，那么自然不是天神天将所为</p>
了。但奸臣丁大全一夜之间面皮变青，却必是上天施罚之故。”那广东人道：“他怎么一夜</p>
之间面皮变青？这可真奇了。”那临安少年道：“从前临安人都叫丁大全为丁犬全，但现今</p>
却叫作‘丁青皮’。他本来白净脸皮，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了青色，而且从此不褪，凭他多么</p>
高明的大夫也医治不了。听说皇上也曾问起，那奸臣奏道：他一心一意为皇上效力，忧心国</p>
事，数晚不睡，以致脸色发青。可是临安城中个个都说，这奸相祸国殃民，玉皇大帝遣神将</p>
把他的脸皮打青了。”那广东人笑着摇头，道：“这可愈说愈奇了。”</p>
那神情粗豪的汉子突然哈哈大笑，拍腿叫道：“这件事也是神雕侠干的，嘿嘿，痛快痛</p>
快。”众人忙问：“怎么也是神雕侠干的？”那大汉只是大笑，连称：“痛快，痛快。”那</p>
广东客人欲知详情，命店小二打来两斤白干，请那大汉喝酒。</p>
那大汉喝了一大碗白干，意兴更豪，大声说道：“这件事不是兄弟吹牛，兄弟也有一点</p>
小小的功劳。那天晚上神雕侠突然来到临安，叫我带领伙伴，把临安钱塘县衙门中的孔目差</p>
役一起绑了，剥下他们的衣服，让众伙伴乔扮官役。大伙儿又惊又喜，不知神雕侠何以如此</p>
吩咐，但想来必有好戏，自然遵命办理。到得三更过后，神雕侠到了钱塘县衙门，他老人家</p>
穿起县官服色，坐上正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带犯官丁大全！’”他说到这里，口沫横</p>
飞，喝了一大口酒。</p>
那广东客人道：“老兄那时在临安做何营生？”那汉子横了他一眼，大声道：“做甚么</p>
营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做的是没本钱买卖。”那广东客人吃了一惊，不敢</p>
再问。</p>
那大汉又道：“那时我听到‘丁大全’三字，心中一怔，寻思：‘丁大全这狗官是当朝</p>
宰相啊，神雕侠怎地将他拿来了？’只见神雕侠又是一拍惊堂木，两名汉子果然把一个身穿</p>
大臣服色的家伙揪了上来。早一年丁大全到佑圣观烧香，我在道观外见过他的面目，这时一</p>
看，可不是丁大全是谁？他吓得浑身发抖，想跪又不想跪。一名兄弟在他膝弯踢了一脚，他</p>
扑地便跪倒了，哈哈，痛快，痛快！神雕侠问道：‘丁大全，他知罪了么，’丁大全道：</p>
‘不知。’神雕侠喝道：‘你营私舞弊，屈杀忠良，残害百姓，通敌误国，种种奸恶情事，</p>
快快给我招来。’丁大全道：‘你到底是甚么人？劫侮大臣，可不知王法么？’神雕侠道：</p>
‘你还知道王法？左右，打他四十板再说！’大伙儿素来恨这奸相，这时候下板子时加倍出</p>
力，只打得这奸相晕去数次，连连求饶。神雕侠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再也不敢倔强。神</p>
雕侠命取过纸笔，叫他写供状。他稍一迟疑，神雕侠便喝令我们打他屁股，掌他嘴巴。”</p>
那文秀少女噗哧一笑，低声道：“有趣，有趣！”</p>
那大汉咕嘟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是啊，原本有趣得很。那丁大全吃打不过，只得亲</p>
笔招供，可是他拖拖捱捱，写得极慢，神雕侠连声催促，他总是不肯写快。不久天色将明，</p>
衙门外人声喧哗，到了大批军马，想是风声泄漏了出去。神雕侠怒起上来，喝道：‘把他脑</p>
袋砍了！’跟着向我使个眼色。我知神雕侠轻易不肯伤人性命，于是拔出钢刀，在丁大全颈</p>
中‘刷’的一刀，这一刀下去时，钢刀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砍在头颈中的不是刀锋，而是</p>
刀背。但这一下丁大全可吓破了胆，只见他脸色突然转蓝，晕了过去。神雕刻侠哈哈大笑，</p>
说叫我们便穿着衙役衣服，从边门溜走，各自回家。他老人家亲自断后，也没交锋打仗，大</p>
伙儿平平安安的退走，听说神雕侠第二天亲入皇宫，把丁大全的供状交给皇帝老儿。但不知</p>
丁大全如何花言巧语，皇帝老儿竟信了他的，还是叫他做宰相做下去。”</p>
小王将军叹道：“主上若不昏庸无道，奸臣便不能作恶。去了个秦桧，来个韩佗胄；去</p>
了韩佗胄，来个史弥远；去了史弥远，又来丁大全。眼见贾似道日渐得势，这又是个祸国殃</p>
民之徒。唉，奸臣一个接着一个，我大宋江山，眼见难保呢。”那大汉道：“除非请神雕侠</p>
做宰相，那才能打退鞑子，天下太平。”</p>
那美貌少女插口道：“哼，他也配做宰相？”那大汉怒道：“他不配难道你配？”那少</p>
妇怒气上冲，喝道：“你是甚么东西，胆敢对我无礼？”眼见那大汉手中执着根拨火铁棒，</p>
她随手从地下拾起一段木柴，在拨火棒上一敲。那大汉手臂一震，只觉半身酸麻，当的一</p>
声，火棒脱手落在地下，火堆中火星溅了起来，烧焦了他数十根胡子。众人失声惊叫。那大</p>
汉性子虽躁，但领教了她如此武功，吃了亏竟是不敢发作，只是咕咕哝哝的摸着胡子，连酒</p>
也不想喝了。</p>
那文秀少女道：“人家说那神雕侠说得好好的，你干么老是不爱听？”好转头向那大汉</p>
嫣然微笑，道：“大叔，你别见怪。”那大汉本来满腔怒气，但见她这么甜甜一笑，怒火登</p>
时消于无形，咧着大口报以一笑，想说句客气话，却不知如何措词才好。</p>
那少女道：“大叔，那神雕侠你是怎么认得他的？”那大汉向少*妇望了一眼，迟疑着不</p>
说。那少女道：“你说好啦，只要不得罪我姊姊便成。神雕侠多大年纪啦？他的神雕好不好</p>
看？”不等大汉回答，转头向那少*妇道：“姊姊，不知他那头神雕跟咱们一对白雕儿比起来</p>
又怎样？”</p>
那少*妇道：“跟咱们的双雕比？天下那有甚么雕儿鹰儿，能比得上咱们的双雕。”那少</p>
女道：“那也不见得。爹爹常说：‘学武之人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决计不可自满。’</p>
人既如此，比咱们的雕儿更好的禽鸟，想来也是有的。”那少*妇道：“你小小年纪，懂得甚</p>
么。咱们出来之时，爹妈叫你听我的话，你不记得了么？”那少女笑道：“那也得瞧你说得</p>
对不对啊。弟弟，你说我的话对，还是姊姊的话对？”</p>
她身旁那少年虽然生得高大壮实，却是满脸稚气，迟疑了一会，道：“我不知道。爹爹</p>
说咱两个该听大姊姊的话，叫你别跟大姊姊顶嘴。”那少*妇甚是得意，道：“可不是么？”</p>
那少女见弟弟帮了大姊，也不生气，笑道：“你甚么也不懂的。”回头又向那粗豪汉子道：</p>
“大叔，你再说神雕侠的故事罢！”</p>
那大汉道：“好，既然姑娘要听，我便说说，我姓宋的虽然本事低微，可也是个响当当</p>
的汉子，生平说一是一，决没半句虚言，姑娘若是不信，那便不用听了。”</p>
那少女提起酒壶给他斟了一碗酒，笑道：“我怎会不信？快点儿讲罢！”又叫道：“店</p>
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姊姊请众位伯伯叔叔喝酒，驱驱寒气。”店小二连声</p>
答应，吆喝着吩咐下去。众人笑逐颜开，齐声道谢。过不多时，三名店伙将酒肉送上来。</p>
那美貌少*妇沉着脸道：“我便是要请客，也不请胡说八道之人。店小二，这酒肉的钱可</p>
不能开在我的帐上。”店小二一愣，望望少*妇，又望望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从头上</p>
拔下一枚金钗，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真金的钗儿，值得十几两银子罢。你拿去给我换</p>
了。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肉。”</p>
那少*妇怒道：“妹妹，你定要跟我赌气，是不是？单是钗头这颗明珠，总值百多两银</p>
子，你死赖活赖的跟朱伯伯要来，却这么随随便便的请人喝酒。瞧你回到襄阳时，妈问起来</p>
时怎么交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我说在道上掉了，找来找去找不到？”那少*妇</p>
道：“我才不跟你圆谎呢。”那少女伸筷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说道：“吃也吃过</p>
了，难道还能退么？各位请啊，不用客气。”</p>
众人见她姊妹二人斗气，都觉有趣，心中均喜那少女天真潇洒，便是不会喝酒之人也都</p>
端起酒碗喝了几口，暗中帮那少女。那少*妇赌气闭上眼睛，伸手塞住耳朵。</p>
那少女笑道：“宋大叔，我姊姊睡着了，你大声说话也不妨，吵不醒她的。”那少*妇睁</p>
开眼来，怒道：“我几时睡着了？”那少女道：“那更好啦，越发不会吵了你。”那少*妇大</p>
声道：“襄儿，我跟你说，你再跟我抬杠，明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走。”那少女道：“我也</p>
不怕，我自和三弟同行便是。”那少*妇道：“三弟跟着我。”那少女道：“三弟，你说要跟</p>
谁一起走？”</p>
那少年左右为难，帮了大姊，二姊要恼，帮了二姊，大姊又要生气，嗫嚅着道：“妈妈</p>
说的，咱三人要一块儿走，不可失散了。”那少*妇向妹子瞪了一眼，恨恨的道：“早知你这</p>
般不听话，你小时候给坏人携了去，我才不着急要找你回来呢。”</p>
那少女听她这般说，心肠软了，搂着少*妇的肩膀，央求道：“好姊姊，别生气啦，算是</p>
我错了。”那少*妇气鼓鼓的不理。那少女道：“你不笑，我可要呵你痒了。”那少*妇反而更</p>
转过头去。那少女突伸右手，向少*妇背后袭到她的腋底，那少*妇头也不回，左手向后掠出。</p>
那少女出左手拿她手腕，右手继续向前。那少*妇右肘微沉，压向妹子的臂弯。那少女手掌转</p>
个圆圈，避开了她的一压，姿势好看之极。顷刻之间，两人你来我往的拆解了七八招，使的</p>
都是巧妙的“小擒拿手法”。那少女固然呵不到姊姊腋底，那少*妇也抓不到妹子的手腕。</p>
突然屋角有人低低喝一声：“好俊功夫！”姊妹俩同时住手，向屋角望去，只见一人蜷</p>
成一团，脑袋埋在双膝之间，正自沉沉大睡。姊妹俩在火堆旁坐下之时便见他如此睡着，始</p>
终没动过一动，旁人固然瞧不见他脸孔，你也见不到姊妹俩的玩闹，看来这一声喝采不是他</p>
所发。</p>
那少年道：“大姊、二姊，爹爹叫咱们不要随便显露功夫。”那少女微笑道：“小老头</p>
儿，少年老成，算你说得对。”转头向那粗豪大汉道：“宋大叔，对不起，咱姊妹俩忙着斗</p>
嘴，忘了听你讲故事，你请快说罢。”</p>
那姓宋的大汉道：“我可不是讲故事，那是千真万确的经历。”那少女道：“是啦，你</p>
宋大叔说的，自然千真万确。”</p>
那大汉喝了口酒，笑道：“吃了姑娘这许多酒肉，要不说也不成啦。若不是昨晚三粒骰</p>
子上输了个干干净净，我也真该还请姑娘才是，你大叔长，大叔短，难道是白叫的么？说到</p>
我怎样识得神雕侠，我跟这位小王将军差不多，也是神雕侠救了我的性命。不过这一次他倒</p>
不是使武功，却是出钱去买的。”那少女笑道：“咦，这倒奇了，他出钱买你？你值多少银</p>
子一斤啊？”</p>
那大汉呵呵大笑，说道：“我姓宋的这身贱肉，比牛肉猪肉可贵多了，神雕侠居然出到</p>
二千两银子。五年多前，我在山东济南府打报不平，杀了一个地痞，杀人偿命，判了个斩</p>
决，那也没话好说。那知道过了几天，历城县的县官审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豪，又将我提上</p>
堂一顿拷打，说那土豪谋财害命、掳人勒索、强抢民女、包娼包赌的事都是我做的，当堂将</p>
那土豪放了。后来牢头跟我说，原来那土豪送了一千两银子给县官，县官便把他的死罪都加</p>
到我身上，反正犯一条死罪是杀头，十条死罪也是杀头，这叫作两人做事一人当。我一听之</p>
下冤气冲天，在狱中大喊大叫，痛骂赃官，可是那又有甚么用？</p>
“过了几天，赃官又提堂再审，那土豪又是跟我并排跪着。我破口大骂：‘贼赃官，你</p>
贪赃枉法，日后不得好死！’那赃官笑嘻嘻的道：‘宋五，你不用这般火爆，本官已查得清</p>
清楚楚，你是冤枉。那地痞非你所杀，全是该犯所为！’说着向那土豪一指，命衙役重重责</p>
打，又上夹棍，逼他招认杀那地痞，跟着便把我放了出来。这一下我可摸不着头脑了，那地</p>
痞明明是我所杀，怎地又去算在别人的帐上？”</p>
那少女听到这里，格的一声笑，说道：“这县官可真算得是胡涂透顶。”</p>
宋五道：“他才不胡涂呢，我回到家里，我老娘才跟我说，原来我判了死罪之后，我娘</p>
天天在街上痛哭，这天适逢神雕侠经过，问起原因。神雕侠再去一打听，明白了其中道理，</p>
他老人家说他有事在身，这当儿没空去跟这赃官算账，他给了我娘二千两银子，将我买了出</p>
来。过了三个月，县中沸沸扬扬的传说，说县官大发脾气，气得呕血，原来有一晚被盗四千</p>
两银子。我知道定是神雕侠所为，不敢在原籍居住了，便搬去江南临安府。过了一年多，有</p>
人跟我说，海边有一位断了臂的相公，带了一头大怪鸟，呆呆的望着海潮，一连数天都是如</p>
此。我连忙赶去果然见到他老人家，这才能向他磕头道谢呢。”</p>
那少*妇忽道：“你谢甚么？他付出二千两，收进四千两，还净赚二千两银子呢。这姓杨</p>
的岂肯做赔本之事？”那少女道：“姓杨的？神雕侠姓杨么？”那少*妇说：“我不知道，我</p>
又没说他姓杨。”少女道：“我明明听你说的。”那少*妇道“定是你听错了。”</p>
那少女道：“好罢！我不跟你争，那位神雕侠就算赚了二千两银子，也必是用来救困济</p>
贫，他是个慷慨潇洒的大侠，难道还会自己贪图财物？”众人齐声喝采，都道：“姑娘说得</p>
是！”</p>
那少女问道：“宋大叔，神雕侠望着大海干么？他在等人吗？”宋五摇头道：“这个我</p>
可不知道了，这种事我们是不敢问的。”</p>
那少女拿起两根木柴投在火里，望着火光由暗转红，轻轻的道：“那神雕侠虽然急人之</p>
难，解人之困，说不定他自己却有一件为难的心事呢？他为甚么要呆呆的望着海潮？”</p>
坐在西首角里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说道：“小妇人有个表妹，有缘见过神雕侠，她也曾</p>
见神雕侠呆望大海，神色古怪，因而亲口问过他。神雕侠说道：‘我的结发妻子在大海彼</p>
岸，不能相见。’”众人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p>
那文秀少女道：“原来他有妻子的，不知道为甚么会在大海彼岸。他本领这样高强，干</p>
么不渡海去找他啊？”那中年妇人道：“我表妹也这般问过他。他说道：‘大海茫茫，不知</p>
到何方方能相见。’”那少女轻轻叹道：“我料想这样的人物，必是生具至性至情，果然不</p>
错。”又问：“你表妹生得很俊罢？她心中暗暗的喜欢神雕侠，是不是？”那美貌少*妇喝</p>
道：“二妹，你又在异想天开啦？”</p>
那中年妇人道：“我表妹的相貌，原也可算得是个美人。神雕侠救了她母亲，杀了她父</p>
亲。我表妹是不是暗喜欢神雕侠，旁人可没法知道，现下也嫁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神</p>
雕刻侠给了她一大笔钱。日子过得挺不错呢。”那少女道：“神雕刻侠救了她母亲，杀了她</p>
父亲，这事可真奇了。”那美貌少*妇道：“这人脾气古怪得很，好起来救人性命，恶起来挥</p>
剑杀人。是啊，他从小便是这样。”那少女奇道：“他从小便是这样？你怎知道？”那少*妇</p>
道：“我知道的。”</p>
那少女连连追问原因，那少*妇总是不说。那少女道：“好，你不说便不说，我才不希罕</p>
听呢！反正你便说了，我也未必就信。”转头向那中年妇人道：“大嫂，把你表妹的事说给</p>
我听，好不好？”</p>
那妇人道：“好啊。我表妹和我是姑表姊妹，我二人年经差了十七岁，她妈妈是我的姑</p>
母……”那少女笑道：“她爹爹便是你姑丈了。”那妇人笑道：“你瞧，我罗里罗唆的，莫</p>
怪姑娘不耐烦了。我姑丈是河南人，那一年蒙古鞑子打到内黄，把我姑丈掳去当了奴隶。我</p>
姑母带了我表妹，沿路讨饭，从河南寻到山东，又从山东寻到山西，寻访我姑丈的下落。”</p>
小王将军叹道：“万里寻夫，那可是难得之极啊。”那妇人道：“只因我姑母和表妹容貌不</p>
错，在道上奔波加倍的不易。两人用污泥涂黑了脸，以免坏人见色起意……”</p>
那少女问道：“甚么见色起意？”火堆旁围坐的众人中倒有一半人笑了起来。那美貌少</p>
妇愠道：“二妹，你不懂便别瞎说，大姑娘家，这不教人笑话吗？”那少女咕哝道：“我不</p>
懂才问啊，懂了还问甚么？”</p>
那中年妇人微笑道：“这些难听话，姑娘不懂才好。嗯，我姑母和表妹足足寻了四年，</p>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淮北寻到了姑丈，原来他是在一个蒙古千户手下为奴。那千户凶恶</p>
得紧，我姑母见到我姑丈之时，他刚给千户打折了一条左腿。我姑母自是万分心痛，求那千</p>
户释放归家。那千户那肯答应，说道这奴才是用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除非有五百两银子来</p>
赎，否则宁可打死，也不能放。我姑母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出来，那里有五百两银子？左思右</p>
想，只得做起那不要脸的勾当，将自己和女儿都卖入了勾栏……”</p>
那少女又不懂了，只是适才一句问话惹起了许多人的哄笑，这时不敢再问，听那妇人续</p>
道：“这样过了数年，母女俩虽略有积蓄，但要贮足五百两银子，那谈何容易？幸好客人子</p>
弟们知道了她母女这番赎夫救父的苦心，给钱时往往多给了些。母女俩挨尽辛苦屈辱，这年</p>
大年晚，终于凑足了五百两银子。两人捧到千户的帐房，心想一家人从此可以团聚，欢欢喜</p>
喜的过新年了。”</p>
那少女听到这里，也代那母女两人欢喜。却听那妇人说道：“那蒙古千户收了五百两银</p>
子，便叫姑丈出来，让他夫妻父女相见。我姑丈一家三口，向那千户磕头辞别。怎知道那千</p>
户见了我表妹，忽起歹心，说道：‘好，你们来赎这奴才，那是再好不过，五百两银子兑上</p>
来罢！”我姑母大吃一惊，五百两银子早已交给了千户的帐户收下，怎么还兑银子？那千户</p>
脸色一变，喝道：‘我是堂堂蒙古的千户老爷，难道还会混赖奴才们的银子？’我姑母又害</p>
怕又是伤心，当下在厅堂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千户道：“也罢，今日大年夜晚，我便开恩让</p>
你们夫妻团聚，但怕这奴才一去不归，且把你们的闺女抵押在这里。‘我姑母知他不怀好</p>
意，怎肯答应？那千户呼喝军健，将我姑丈姑母赶出府去。</p>
“我姑母舍不得女儿，在千户府前呼天喊地的号哭。众百姓明知她受了冤屈，但这淮北</p>
之地已不是我大宋所有，蒙古官兵杀个汉人便如践踏蝼蚁，有谁敢出来说句公道话？我姑丈</p>
反而说道：‘千户老爷既然看上了咱们闺女，那是旁人前生修不到的福份，你哭甚么？’原</p>
来他做奴才做得久了，竟是染上了一身奴才气。他接着问那五百两银子从何而来。我姑母初</p>
时不肯说，但被逼得紧了，终于说了出来。我姑丈大怒，说我姑母败坏名节，不守妇道，竟</p>
然自甘堕落，去做这般低贱之事，当即写了一纸休书，把我姑母休了。”众人齐声叹息，都</p>
说她姑母一生遭际实是不幸到了极处。</p>
那中年妇人道：“我姑母千辛万苦的熬了七八年，落得这等下场，实在不想活了，便到</p>
树林中解下腰带上了吊。皇天有眼，那位神雕侠正好经过，救了他下来。问明原委，只听得</p>
他怒火冲天。当晚便跳进千户府中，只见那千户正在逼迫我表妹，我姑丈居然在旁劝我表妹</p>
依从，说道她在勾栏里这些年，又不是良家闺女，难道还想起甚么贞节牌坊么？神雕侠一拳</p>
打死了姑丈，抓起那千户投入淮河之中，把我表妹救了出来。他说我姑母卖身救夫，可比一</p>
般贞女节妇更加令人起敬。他又说生平最恨的便是负心薄幸之人、奴颜事敌之辈，我姑父两</p>
老齐犯，他下手可不能容情了。”</p>
那少女听得悠然神往，随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轻轻说道：“你们许多人都见过神</p>
雕侠，我却没福见过。若能见他一面，能听他说几句话，我……我又可比甚么都欢喜。”</p>
那少*妇大声道：“这人武功自然是好的，但跟爹爹相比，可又差得远啦。你小娃儿不知</p>
世事，让人家加油添酱的一说，便道这人如何如何了不起。其实这人你也见过的，他还抱过</p>
你呢。”那少女红晕双颊，啐道：“你做姊姊的，说话也这般颠三倒四，有谁信你的？”那</p>
少*妇道：“你不信也由得你。这个甚么神雕侠姓杨名过，小时候在咱们桃花岛住过的。他那</p>
条手臂，便是……便道……嗯，你生下来没到一天，你就抱过你了。”</p>
这美貌少*妇便是郭芙，那少女是她妹妹郭襄，那少年则是郭襄的孪生兄弟郭破虏。匆匆</p>
十余年，，郭芙早已与耶律齐成婚，郭襄和郭破虏也都长大了。姊弟三人奉父母之命，前赴</p>
晋阳邀请全真教耆宿长春子丘处机至襄阳主持英雄大会。这一日三姊弟从晋阳南归，却被冰</p>
雪阻于风陵渡口，听了众人一番夜话。</p>
郭襄满脸喜色，低声自语道：“我生下没到一天，他便已抱过我了。”转头对郭芙道：</p>
“姊姊，那神雕侠小时候真在咱们桃花岛住过么？怎地我没听爹妈说起过？”郭芙道：“你</p>
知道甚么？爹妈没跟你说的事多着呢。”</p>
原来杨过断臂、小龙女中毒，全因郭芙行事莽撞而起。每当提及此事，郭靖便要大怒，</p>
女儿虽已出嫁，他仍要厉声呵责，不给女儿女婿留何情面，因此郭家大小对此事绝口不提，</p>
郭襄和郭破虏始终没听人说起过杨过之事。</p>
郭襄道：“这么说来，他跟咱家很有交情啊，怎地一直没来往？嘿，三月十五襄阳城英</p>
雄大会，他定是要来与会的了。”郭芙道：“这人行事怪僻，性格儿又高傲得紧，他多半不</p>
会来。”郭襄道：“姊姊，咱们怎生想法儿送个请帖经他才好。”转头向宋五道：“宋五</p>
叔，你能想法子带个信给神雕侠么？”宋五摇头道：“神雕侠云游天下，行踪无定。他有事</p>
用得着兄弟们，便有话传下来。我们要去找他，却是一辈子也未必找得着。”</p>
郭襄好生失望，她听各人说及杨过如何救王惟忠子裔、诛陈大方、审丁大全、赎宋五、</p>
杀人父而救人母种种豪侠义举，不由得悠然神往，听姊姊说自己幼时曾得他抱过，更是心中</p>
火热，恨不得能见他一面，待听说他多半不会来参与英雄大会，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p>
“英雄会上的人物不见得都是英雄，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却又未必肯去。”</p>
突然间“波”的一声响，屋角中一人翻身站起，便是一直蜷缩成团、呼呼大睡那人。众</p>
人耳边厢但听得轰轰声响，原来是那人开口说话：“姑娘要见神雕侠却也不难，今晚我领你</p>
去见他就是。”众人听了那说话之声先已失惊，再看他形貌时，更是大为诧异。但见他身长</p>
不到四尺，躯体也甚瘦削，但大头、长臂、大手掌、大脚板，却又比平常人长大了许多，这</p>
副手脚和脑袋，便是安在寻常人身上也已极不相称，他身子矮小，更是诡奇。</p>
郭襄大喜，说道：“好啊，只是我跟神雕侠素不相识，贸然求见，未免冒昧，又不知他</p>
是见是不见。”那矮子轰然道：“你今日若不见他，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了。”郭襄奇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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