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袖之死6(1 / 2)
6
是夜,月朗星稀,李府大院内悄无声息。
时近三更,一黑衣人翻墙而入,身法轻灵如猿,落地无声。他对李府的情况还算熟悉,也许是早探查或打听过了。他先摸索到李翰林的窗前,侧耳细听,见里面酣声正浓,便取出飞镖套上纸条,手一甩,飞镖穿窗而入,钉在柱上。他又如法炮制,在李青衫的窗前也飞镖留言,便乘夜而去。
第二天清晨,李青衫睡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来,猛看见床柱上有飞镖留言,忙取来观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纸条上写着:欲活命,莫管身外事!就这么八个字,更无落款。
李青衫冷汗直昌,这纸条一定是韩冷留的,他倒不怕贼人会把他怎么样,担心贼人是不是也给爹爹留了条。那样的话,他可就惨了,不由得闭目祷告:“不要让爹爹知道,千万不要让爹爹知道。”
他正祷告着,李由慌慌张张地进了来:“不好了,少爷,闯祸了!”
李青衫心道,惨了,惨了,爹爹一定是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事呀?”
李由喘着粗气:“老爷,老爷他大发雷霆,叫少爷你过去呢。”
李青衫强自镇定:“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李由道:“今天早晨老爷起来,发现柱子上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欲活命,莫管身外事’几个字,便把小的叫来唤你过去。”
李青衫又问:“你都对爹爹说了些什么?”
李由摇头:“老爷问了我很多,我都说不知道。”
李青衫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李由急道:“少爷,快想办法吧,否则这顿打是难免的。”
李青衫挥了挥手:“你先去回复爹爹,就说我马上到。”
李由走后,李青衫急得抓耳挠腮,原地打转:“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这顿打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好,我先拿一块树皮护住屁股再说,皮开肉绽的滋味可不好受。”便去割了块树皮。在去大厅的路上,他脑筋飞快地转着,想着一切可能的应对措施。
李青衫终于踱到大厅了。
李翰林正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威严得怕人,见到他进来,气得胡须发抖,还没等他问安呢,便大怒道:“畜生,跪下!”
李青衫不敢怠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衫儿见过爹爹。”低着头,目光根本不敢与李翰林想碰。
李翰林骂道:“畜生,你做的好事。”
李青衫明知故问:“爹爹,什么事呀?”
李翰林骂道:“你说,你这几日在外面惹了什么祸?让仇家寻上门来示威!”
李青衫道:“爹爹,孩儿没有惹祸呀!”
李翰林气得体似筛糠:“你还不承认吗?”
对李由道:“去,把家法拿来。”
李由哀求:“老爷,饶了少爷这一回吧。”
李翰林把眼一瞪:“你也有份,再不去拿,连你也打!”
李由只好乖乖地从后堂取来家法,交给李翰林。
家法就是木杖。李翰林手持木杖,对李青衫喝道:“畜生,趴下!”
李青衫就趴下了。
李翰林挥舞木杖没头没脑地打起来。这一痛打,李翰林可使了全力,也不知打了多少杖,反正是打得累了,打得出汗了,这才停下来。
李青衫屁股上有树皮护着,李翰林盛怒之下没有发现。再加上李青衫故意杀猪般的大哭大叫,李翰林就更没有任何怀疑了。
李翰林把木杖交给李由,坐在太师上喘了会气。李青衫装着起不来的样子,用手揉着屁股痛苦地呻吟着:“唉哟,唉哟,爹爹呀,你打死衫儿了!”
李翰林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当爹又当妈的,木杖打在他身上比打在自己身上还疼,但仍然怒道:“畜生,不打你就不会承认。说,这纸条是怎么回事?”
李青衫趴在地上:“爹爹,这起因还得从红袖姐之死说起。”
李翰林一惊,一时忘了愤怒:“什么?红袖死了!”
李青衫道:“衫儿知道爹爹喜欢听她的弹唱,但她确实死了。”
李翰林怔了怔:“胡说,谁说爹爹喜欢她的弹唱了?”
李青衫不去解释,继续道:“那张肥也喜欢红袖姐,但红袖姐不喜欢他。就在前几日红袖姐被人奸杀在红袖楼中,其死状可怖,张肥缠着衫儿非要找出真凶,为她报仇。衫儿就顺腾摸瓜,查到张府,因此确定凶手是张府师爷中的一位。我们正设计擒他,没想到会打草惊蛇,恼了这贼人,让他留下这示警字条。”
李翰林略息了些怒气:“你为民除害,伸张正义,本无可厚非,但这贼人显然是个练家子,你有何能耐降服他?”
李青衫见爹爹不太怪责了,便好了伤疤忘了痛,从地上站起来:“爹爹你只管放心,衫儿自有妙计。”
李由早知道少爷是假装喊痛的,忙一扯他衣襟轻声道:“少爷,屁股,屁股。”
李青衫这才想起要继续假装才行,忙偷看了李翰林一眼,见他正低头沉思呢,没有发现,忙又捂着屁股喊起痛来。
李翰林抬起头:“不行,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看着你去涉险,就把这件事交给官府处理吧。”
李青衫急道:“官府对平民百姓倒是能大呼小叫的,可遇到这样的飞贼,他们就成缩头乌龟了。”
李翰林怒道:“住口!官府在你眼中就这么无能吗?爹爹大半辈子也是官府上的人。”
李青衫道:“就算衙门有心插手此事,也没有那样的高人。江湖事还得江湖了。”
李翰林道:“你手无缚鸡之力,你又凭什么插手此事?”
李青衫指了指自己的头:“凭这个,连飞檐走壁的功夫也是凭这个才学成的。”
李翰林仍然摇头:“不行,就是不行。”
李青衫急道:“爷爷不也就只有爹爹这么一个儿子吗?”
李翰林道:“那又怎样?”
李青衫道:“爹爹当年为了国家大事,为了社稷安危,不怕得罪宦官,衫儿又岂惧一个区区的飞贼?何况爹爹总是教导孩儿要为民为国,要懂得取舍,为了国家和百姓,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哪怕是生命?”
李翰林道:“这与飞贼有何关系?”
李青衫道:“太有关系了,如果纵容飞贼的话,会有更多的良家女子惨死。这一纵容,便有更多的飞贼出现,就有更多的女子惨死了。这样下去,形成恶性循环,家家户户有女儿的人人自危,没女儿的也提心吊胆,民心岂能安?民心不安,便天下大乱了。……”
好说歹说,李青衫终于说服了李翰林,和李由回到书房。
李由笑道:“少爷,你真行,一通长篇大论便说服了老爷。老爷也听得进去,李由我都快听睡了。”
李青衫从身后取出树皮,用手一弹:“谢谢你了,保护我的屁股完好无损,现在则用不着你了,去吧。”顺窗子把它扔到后院。
李由笑道:“等老爷打我的时候,我也事先预备一块。”
李青衫一拍他脑门:“呆子,你用就未必好使了。”
李由问:“为什么?”
李青衫笑道:“因为你没我聪明,你不会假装呀。”
近午时分,主仆二人出了李府直奔张府而来,这中间要经过红袖楼的。
红袖楼虽然死了红袖,少了许多生意,但镇上就这么一家妓院,所以熙熙攘攘的人仍然不少。那王妈在红袖刚死的时候,为少了财源而嚎哭,现在则又浪笑着迎来送往的了。
很多人,为了钱就是亲妈死在面前也会笑逐颜开的。
李青衫对红袖颇有些好感,也经常偷听她的弹唱,只是在父亲的严管下不敢踏入红袖楼半步。他只见过红袖两次面,那是在红袖把贵客送出门口的时候,他偶尔碰上的。他望着这门口,如今已没了红袖的倩影,不禁悲从中来,长叹一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想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由听他吟完,辩解道:“不是不知人面何处去,而是人面已经泉下去。”
李青衫看了看他。
李由以为少爷又要打他脑门,忙闪了开去。
李青衫却笑道:“妙,实在是妙,‘人面已经泉下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嗯,不错的,合此情景。要是把这桃花换成王妈,就成了‘人面已经泉下去,王妈依旧笑春风’,就更具讽刺意义了。”
二人来到张府。
张肥昨天得李由通知,早领着众师爷等在院落中了,一见到他来,劈头就问:“印堂剑,你搞什么鬼?难道又要看众师爷练武不成?”
李青衫点头笑道:“是呀,不过上次是练着玩的,这次可是动真格的。”
张肥道:“动什么真格的?”
李青衫不理他,抬头看了看天,早已是午时了,金叶早应该埋伏在大墙外了,便扫了众师爷几眼,最后把目光又定格在韩冷身上,淡淡地道:“韩师爷真的姓韩名冷吗?”
韩冷不慌不忙的:“韩某的祖上姓韩,怎敢改这韩姓?”
李青衫冷笑一声:“你姓韩是不假,但你真名不叫韩冷,叫韩冰。”
韩冷也冷笑一声,双手一摊:“李公子莫非眼拙了,在下明明是韩冷呀?谁是韩冰,我可不认识。”
张肥一旁插话:“印堂剑,你搞什么鬼呀?”
李青衫仍然不理他,却从怀里掏那枚纽扣盯着韩冷:“这枚纽扣是从红袖姐手里找到的,与你身上的一模一样,你还敢抵赖吗?”
韩冷狡辩:“韩某身上衣扣完整,谁知道你是不是陷害在下?”
李青衫突然厉声道:“草上飞,你的死期到了!”
韩冷吓了一跳,四周望了望,还欲狡辩:“谁是草上飞?草上飞在哪里?”
李青衫指着他道:“不用东张西望了,你就是淫贼韩冰!”
韩冷定了定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我就是草上飞韩冰。”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