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爹,俺杀人了(1 / 2)

加入书签

 一路上年子扛着他爹的铁拐,拖着那两升宝贝一样的小米,深一脚浅一脚地奔着老何家去。老天爷瞎了眼,山东一连好几年不是闹洪水,就是闹蝗灾,这小子打记事起就没吃过几顿饱饭。从他家到老何家也就二里地,没奈何他爹这铁拐重得要命,年子这一路走得,就活像是个叫红毛鬼子打得丢盔卸甲的清兵。不管是怎么又抬又拽吧,总算是能远远地望见老何家的影了,隐隐约约看见他老何家屋头,拴着两三匹瘦瘦高高的大马。

赵丰年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心里嘀咕道:“月儿他们家什么时候还养起马了?现在这年景,连他妈人都养不活……”

那几匹马看得年子心里发慌:吃不饱饭,村子里的佃户几乎都走光了。也从没听说过他老何家在外县有什么富贵亲戚啊,那马……

这时候也管不得什么吃食不吃食了,赵丰年也不知怎么来的虎劲,半袋小米让他给扔在道上,两手拖着铁拐就往老何家跑。

没等进她们家门,赵丰年就听着屋里头的月儿扯着嗓子嚎。原来脆亮的嗓子赶到这会,好像是报丧的老鸹子,哭坟的横死鬼。

赵丰年的脑袋嗡的一声:“他娘的响马!”说着加紧脚步往月儿家里奔,手里那铁拐握得嘎嘣嘎嘣直响。

等跑到了且近,还没容得年子进院,就听见月儿“嗷”的惨叫了一声,那动静简直都没了人味,就像是老坟里的黄鼠狼死了崽子一样凄厉瘆人。只等年子朝里伸脖一看,老何家的房门大敞四开,隔着门缝子,就能看见两瓣子白生生的屁股冲着屋外,那床脚还了无生气地当啷着两条腿,年子认得那褪下来的裤子,那裤子是月儿的。

只听那屋里有几个大汉骂骂咧咧,这个道:“他娘的,这小娘们真不抗用,这就咽气了?”

那个说:“这村头能照顾的事主越来越少了,这他娘要粮不要命的老梆菜,弄坏了爷的马裤!赶紧把你那裤子穿上,咱看看村西头老赵家还有没有粮够咱回去交工!”

老何家遭了响马……月儿她……没了?赵丰年如遭五雷轰顶,踉踉跄跄地拖着根铁拐没想着奔回自己家,反倒猫在了老何家的房门后头。

“干他娘的马贼,干他娘的马贼,干他娘的马贼……”

只等那两个响马有说有笑地打房里出来,赵丰年抡圆了铁拐,对着一人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干他娘的马贼!”

这两个响马哪里知道门外头还猫着个人,赵丰年这一拐把子下去,当即就给那人的脑袋刨了个窟窿,另一个也被他那嗷咾一嗓子下了个趔趄,慌慌张张地刚要掏枪,又让年子一拐掀掉了天灵盖。

红的白的溅了年子满脸,只等他扭头往屋里一看。何老头趴在地上,后背让人拿枪掏了个碗口大的血窟窿,屋里的桌子也倒了,罐子也碎了,月儿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浑身上下全是淤青,露着个白花花的胸脯子早就没了人气。

年子不知道自己咋回的家,他回家的第一句就是:“爹、娘,俺杀人了!”

看着年子一身血腥气地着了家,老两口当时就给吓了个半死,本还以为是嫁妆没谈拢,自己儿子犯起了混。等问出个前因后果,这老两口一下子就瘫了。

年子娘一个劲地哭,李老拐坐在床头不停地吧嗒着大烟袋。

“你这缺德的东西啊,你哪来的胆子连响马都敢杀!你爹说得对,我看你真是想娘们想疯了,咱们一家老小可还怎么活啊!”

年子娘哭得悲悲切切,赵老拐吧嗒着烟袋,直愣愣地盯着年子,半晌都没吭一声。要真是挨一顿骂倒还好,赵老拐着眼睛利得像老林里的鹞子,直把年子盯得浑身不自在:“爹……您一直这么盯着俺干啥?一人做事一人当,俺一会拾掇拾掇东西,自己去山上找一刀红领罪,绝不连累您二老!”

年子娘又要哭冤,却让赵老拐一嗓子给吓了回去。

“放你娘的屁!俺赵老拐啥时候还用自己儿子出头了!”赵老拐说着,在床沿上磕了磕烟袋,瞪着年子一字一顿道,“现在给老子卷铺盖滚蛋,这水浒,这山东,不是你能呆的地儿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