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坎坷的长途（1 / 2）

 正月本是轻松快乐的。农民常说‘闹正月、歇二月、带带拉拉过三月。’可对货车司机来说，能休息到初五就很奢侈了。初六开始，酒厂的订单已经陆陆续续到来了，好在路途都比较近。糖糖每天只需要去附近的城市送送货，其他的时间就在家里休息。虽然很轻松，可他心里一直盼望着去山东这样真正的长途，认为这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证明。

高师傅已经痊愈出院了，又恢复了当初幽默的大咧咧的性格，只是对那晚的事情完全忘记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曾遭受巨大刺激或巨大痛苦的人在潜意识里封存了这段记忆，可能会在下次强刺激到来时瞬间恢复，也可能永远不会恢复。

现在无论谁提起来这段故事他都不相信，何况他的车杨厂长已经通过保险公司修好了，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样就更没有让他相信的证据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只能成为永远的谜团。可最奇怪的是平时无酒不欢的高师傅竟然戒酒了，而且滴酒不沾，连话也少了很多，这跟他那晚的遭遇有没有关系谁也不知道，也无法知道了。

三月八日妇女节这天，在糖糖的期盼下，山东的‘订单’终于到来了，而且需要六大车酒。一大清早杨厂长就开始‘点将’，酒厂承包的六辆‘大货’全都派上用场。依旧寇队长带队，除高师傅和糖糖之外，还有剩下三辆大车的司机‘孙师傅’‘李师傅’和‘潘师傅’。

孙、潘两位老师傅都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白发苍苍又满脸的皱纹。厂里本来想给他们配糖糖这样新出厂的‘大平头’，可孙、潘两位老师傅就认准自己开了多少年的加长‘141’了，就说这车可靠，真是老了爱怀旧啊！可老李师傅不一样，他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所以也只有他开的是和糖糖他们一样的‘解放大平头’。

孙师傅个头一米六左右，有一百五、六十斤，而潘师傅一米八左右才一百多斤，这俩老家伙站在一起的时候，糖糖总是想起‘鹿鼎记’里面的‘胖瘦头陀’。

而李师傅是干干瘦瘦的身形，总是一脸严肃，怎么看都像神话故事里的世外高人。平时也很少和外人主动说话，所以大家对他的了解最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厂子里的工人惹谁都不会惹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最奇怪的是李师傅第一次看见栗子时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神秘眼神中夹杂着惊奇，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因为栗子的‘板砖’脑袋，而应该是他的经历。

这三位老师傅在酒厂里开车已经很多年了，从酒厂建厂的时候就在。或许老年人和年轻人没共同语言，所以他们和寇队长及高师傅不太接触，除了运酒能在一起搭个伙儿，平时也不在一起喝酒聊天。

今年正是香港回归的一年，厂长派工人在车前两侧竖起两面旗帜，一面是国旗，一面是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区旗。这么有经商头脑的厂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宣传机会，所以在车大箱两侧还拉起了广告横幅‘椅山乡光霞酒厂’的字样，上面还印着厂里唯一的电话号码。

糖糖激动的跟着忙前忙后，自己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吃过午饭就跑到栗子家将他的母亲安顿好并把栗子接了过来。路上还不停的磨叨：“诶呀，终于跑上长途了，我得好好过过瘾啊！”

栗子在一旁一脸的不屑：“你以为长途很好玩么？累死你不说，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乱事儿，要说你脑子是不太正常，怪不得长的跟个土豆子似的，你根本不是个正常人。”

糖糖斜楞了一眼：“就你好，砖头脑袋四棱子，好像比我长得漂亮多少似的，你那脑袋就适合砸核桃。”哥俩就这样互‘掐’着回到的酒厂。

当晚六点，货物已经清点完毕，悉数装车，寇队长则带着各位司机来到食堂边吃饭边分配任务。平时总挂着笑脸的他这次却显得有些严肃：“这次山东订酒的是两个地方，一个是‘青岛’，另一个是‘滨州’。厂长把这趟长途当成一次宣传的机会，所以我们不能走大连的水路了，直接走旱路，先奔沈阳，然后锦州、葫芦岛、天津这样走。”

糖糖听到这些又激动起来，这些以前听过但没去过的大城市马上就要见面了，坐在凳子上的屁股都跃跃欲试的扭了起来。

边上的栗子白了他一眼：“你这土豆要咕噜哪去啊？”糖糖没理他，直接问队长：“我们啥时候出发啊，队长？”“晚上八点，你还是跟着老高，另外三位老师傅收尾。”

“诶，我们为啥晚上走呢？”糖糖的问题不断，还没等寇队长回答他呢，边上的栗子就训斥道：“哎呀，不是告诉你要作广告宣传吗，晚上从这出发，经过那些大城市的时候正好是白天！真是笨的可以。”边上的寇队长笑了笑：“还是栗子兄弟聪明，路上没什么事的时候你多教教他。”糖糖听到这些不言语了，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可这些是事实，没啥可不服气的。

晚上八点，四辆‘大平头’和两辆‘141’组成的车队准时出发，车前的旗帜在风中‘呼啦呼啦’的响，很快就发出了拖拉机般的噪音。

“我说板砖，这死动静啥时候能没有呢？”“你把旗帜摘了就没有了。”糖糖除了白了他一眼也说不出什么了，毕竟这是领导安排的，别说摘掉，就算风吹掉的都得想办法重新固定上。

路，还是一样的路，或宽、或窄、或平或坎坷，不变的只有货车司机一直向前的心和目的地。无论道路有多远，司机的眼里只有眼前能看见的那段距离，只有几百米的路面和路旁的护路树。

行驶还不到十个小时，糖糖的兴奋情绪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与其说疲倦还不如说厌倦，每天不就是这么生活么？长途不也就是更累点么？看来长途也只是多看了点路边的陌生标志而已！

这时前面老高的车开启了右转向，这是要靠边停车的示意，糖糖也打开右转向并靠边停了车，后面的三位老师傅也很有默契的停了下来。兄弟俩下车刚伸展了一下疲劳的身体，寇队长就走过来和大家说道：“咱们就在这‘兰木桥’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天亮再走。”说完带队走进前面一所平房搭建的小饭馆里。

这时虽已是凌晨时分，可饭馆的生意依然红火，操着不同口音的司机在这里喝着茶聊着天。一位老板模样的人见寇队长一行进门就迎了过来，热情的说道：“呦，来啦寇队长，几位里面有位置。”看来他也认识寇队长，虽然这寇队长才三十多岁，可真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了。

几个人在老板的引领下坐在了一个偏间里。糖糖环顾一下四周，看得出这里原本是间民房，临时隔断出一间间的单间，说不出的简陋，卫生条件也很差，可是这里的客人真是不少。

这时老板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客气着：“来，寇队长和几位师傅喝茶，吃点什么？”“一会吧，过一会也该吃早饭了，还是老规矩。”寇队长回答着。“好咧。”老板说着走了出去。寇队长边喝茶边对糖糖介绍着这里，说的很详细。

‘兰木桥’在九十年代是通往沈阳方向的必经之路。这里的前方有座‘红旗岭’，山高路险，所以过路的司机都习惯到这里先歇歇脚，再一鼓作气翻山越岭。所以这里很多有经商头脑的村民都把自己的民房改成饭店或旅馆，专门来赚过路司机的钱，所以时间一长，这里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娼妓遍地’。

寇队长介绍说：“前面的红旗岭全程十公里左右，经常有车匪路霸出没，所以我们上岭千万不要停车，就算想撒尿也等过了岭再说。”边上的高师傅质疑道：“凌晨这些家伙应该不会出来吧？这时间都他妈应该搂着小姐睡觉呢。”“反正小心点儿好”“对对、、、对。”几位老师傅表达了一下意见，都是以安全平稳为前提。

这时天已渐亮，老板端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将里面的两盘包子和几碗米粥及咸菜放在桌上，又客气了一下走了出去。大家吃完了早饭就开始上路了。

糖糖边开车边观察着周围，这里从外边看和普通乡村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家家都亮着灯，有些还亮着粉红色的灯，屋子里都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出村没多久，车队就开始爬坡，一直的爬，爬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到坡顶，这让糖糖想起了临江的那段旅程，不过这红旗岭和那些自己走过大岭比起来还真不算什么，光是路况就好很多，更何况自己开的车也好多了，动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