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浔阳烟云（2 / 2）

只是今日的气氛有些特别，寒夜行一踏上城头，便被边上的石坚队长拉着跪下。寒夜行偷偷抬头看去，不远处，一副金紫色灵甲正昂立在城头，全城无人不识的臂甲上狰狞的负屃浮雕，已彰显出这甲胄主人的身份——

如今这浔阳城唯一的主帅，曾经追随过传奇灵王易时中战斗过，并亲得其赐名为负屃的未央九子之一的负屃将军浔川石。

寒夜行只觉心脏不停的狂跳，尽管入伍已近半年，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统帅，传说中用兵如神，坚守无敌的负屃将军。

然而，浔川石自然无心顾及他身边的一个小兵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宁静，只是远远的扫过江面，停在了那座犹如深渊般吞噬一切的叛军水寨之上。

浔川石身型修长，几缕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白色髭须飘荡下来，显出了满身的儒雅，倒是与他这一身战甲有些不相协调。灵修者生命漫长，据说在追随传奇灵王易时中之前，他是一个不问世事，只以躬耕颂读为乐的读书人。

一日，他观书有感，竟自行踏入了封灵之途。后来又得易时中感召，成为了他最初的几位追随者之一。一路血雨腥风之中，他以书生之姿率领未央军团九营之一的负屃营转战南北，千里诛凶，却从未一尝败绩。

待传奇灵王易时中在天启之战神秘失踪，将这紫玄灵王之位传给当今灵王紫玄螭吻之后。这浔川石又回到紫玄，退守田园，耕读于这浔阳城外的庐峰灵山之下。

若非如今这天下大乱，他又重新出山，收拾人心，拼死坚守这已经陷入绝望的浔阳城，只怕无人识得这个已入垂幕之年的儒雅老者，便就是传说中的未央九子——威名赫赫的负屃将军。

城头之上，“浔字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守城灵兽负屃也开始呜咽作响，仿佛准备随时睁开它的灵眼，口吐灵矢。

浔川石盯着大江，良久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灵尘已动，叛军会有动作，让新兵营准备出战吧。”

身边的将官高声唱“诺”，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寒夜行与石坚队长也被叫下城墙，回到了城下南湖中的船队之中，城头之上，瞬时便空去了大半。

在川石将军身后，立着一位身型瘦长的青年。这人面容青癯，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手上正摩娑一枚雪花形制的灵印。在这甲胄林立的城头，他却一身青衫，显得颇为异类。

他便是如今这城内唯一的炼灵尊者，也是川石将军引为股肱的随军炼灵师朔风。

“朔风，前些日安魂仪式的事情处理好了？”浔川石眼睛盯着大江，口中随意问起。

“禀将军，处理好了！”朔风听闻，近前㳟身回道：“是弃城而逃的敬塘灵候留下的几位安魂师出了差子，已经被我下狱，只等将军闲时再详加审问。”

“那安魂蛊的防治处理得怎么样了？”浔川石微微转首，关注地问道：“前些日子那几个浔字营受了伤的孩子没事吧？”

“将军放心，这城内的‘忘魂蛊’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不会再有漫延之虞。那人并未对这几个兄弟下杀手，只是将他们打晕了过去。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四人都已无碍。”朔风㳟敬回道：“只是手下无能，那几个异位面的封灵者，又失了他们的踪迹。”

“唉，那几位都是如今各位面的后起之秀，倒是难为你了！”浔川石轻声一叹：“朔风啊，你在我紫玄年轻一代的炼灵者中出类拔萃，甚称制器与布阵的圣手。这城防大阵由你镶补才得重新完整，我们能守这孤城到今日，你堪称居功至伟。”

“将军过誉了！谁人不知，如果没有将军在，这座城，还有某等，只怕此刻早已身死灵灭，葬身于紫莲叛军之手。”朔风见川石将军称赞，当即有些诚慌诚恐地摇头回道：“况且将军素以坚守扬名位面世界，所思所虑，非某得能及万一。”

“哦？朔风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溜虚拍马的功夫了？想我帝国崩坏至此，就是因为像石敬塘这样的人太多了。”浔川石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既然说到所思所想，那你不防猜猜看，我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将军说笑了，我又不是城北码头来的那个老瞎子，可不会算命！”朔风轻然一笑，㳟敬回道：“这紫莲叛军围城近年，劳而无功，近日动作不小，整个水军营盘突然调动，将这强征而来的流民渔船尽数调至前营，只怕一场血战已在眼前，将军可是忧虑此事？”

“朔风啊，你就是太聪明了。”浔川石轻声一叹，回道：“我倒不担心这场血战，这个红莲儿灵法诡异，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中，也算得是个难得的人物。可是这一年以来，她该用的招数也都用了。”

浔川石抬头望向这城下的月影大江，沉吟良久，才回道：“我思的是如今整个紫玄帝国大阵失调，民生困苦，妖孽横生……我担心的是易师所托非人，我也要愧对他老人家的嘱托了……你说这座孤城，这样守下去，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转首望着朔风灵尊，似在询问，又像是在自嘲：“而我们的生命与灵魂，存在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

“将军慎言！”朔风听闻，神色不禁一变，忙躬身揖道：“虽然当今灵王紫玄螭吻与您同为当年的未央九子，但她毕竟还是得到了易老灵王的亲传，就连这易老易王的传位召书也是您带回紫玄的。如今她为我紫玄培养出了紫玄未央这等麒麟儿，我想将军您应该高兴才对。”

“唉，未央倒是个好孩子！只是我的那个老朋友啊……”浔川石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正要继续下去，突听得大江之上战鼓声响，便转移了话题：“你说得对，看来今日一场血战怕是免不了。你猜猜看，今日这群孩子，能活下来几成？”

朔风转身见城下南湖内正在集结的新兵战船，摇了摇头：“大概三成。”

“我跟你打个赌，只怕未必能留一成，更可能是……没有。”浔川石摇了摇头：“唉，如果有活下来的，你准备一下，就为他们举行觉醒仪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