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筝音幻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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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月明坐在厅堂一角,伸手到革囊内取出古剑,握在手中。

钱世臣安排他入住的小宅院君山苑,完全合乎他的要求,位于城东南一条小河旁,后院设有小码头,远离其它房舍,最近的民居隔了片柳树林。即使屋内发生激烈的拚斗,恐怕仍没法惊动其它人。对钱世臣或他来说,都是理想的环境。

灰箭交给钱世臣打理,安置在他府内的马厩,一天钱世臣没干掉自己,谅钱世臣也没有胆量动灰箭半根寒毛。他真舍不得和灰箭分开,却怕有人趁他不在时伤害灰箭泄愤。在城市的环境里,孤身行动比较方便。明早他会去找灰箭,骑牠到城外驰骋,让牠保持在最佳状态下。他有一个奇异的感觉,楚盒仍在云梦泽内。

奇异的感觉从古剑蔓延至他握剑的手,然后他的心急剧的跃动着。

辜月明心叫邪门,难道此剑真有灵异的力量。

多想无益,辜月明把剑收回革囊内,本想随手搁在身旁的方几上,又生出不舍的情绪,最后随手插在腰带处。

是时候去见百纯了。

丘九师被请进贵宾厅,片刻后周胖子到,丘九师起立施礼,向他赔罪,为今天发生的“误会”道歉。

周胖子客气的请他坐下,自己坐到一侧,亲切的道:“我的乖女儿交代下来,说如丘爷来了,最要紧留住丘爷,她会设法尽快见丘爷。”

丘九师心忖这即是说百纯正在见客,暂时没法分身,不过周胖子确有手腕,把话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教他难说走便走。微笑道:“我等一会没有问题,请周老板切勿再称我为丘爷,叫我九师便成。”

周胖子立即打蛇随棍上,攀交情道:“九师既当我周胖子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百纯现在见的是钱世臣。放心!老钱告诉我只坐一会便走。他们这些当官的,表面看来非常风光,事实上整天提心吊胆,看老钱便知道。自从季聂提来了后,我从未见过他真正的欢容。”

丘九师开始感到周胖子绝对是个人物,他每一句话都像发自内心,充满了真诚,这样的人他还是初次遇上。淡然自若的道:“这么说,他是在追求百纯了,否则怎还有心情到红叶楼来?”

周胖子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九师判断的能力令人吃惊,事实确是如此。我从未见过老钱对女人真正的动心,这回是破题儿第一遭。不过九师不用担心,我知道我乖女儿的心是向着你的。哈!很快九师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丘九师哑然失笑道:“周老板多心了,周某只是来向百纯姑娘谢罪,说几句便走,百纯姑娘会明白我的。”

周胖子大有深意的微笑道:“我肯定百纯对九师的了解远比九师对她深,她怎会不明白你。”

丘九师终发觉周胖子不但手段圆滑,且辞锋厉害,却绝不会伤人。配合他青楼大老板的身份,旗下又有如百纯般的超级名妓,构成了周胖子的魅力。最令人激赏就是与他说话,不但不会沉闷,还生趣盎然。

周胖子确是个有趣的陪客。

丘九师欣然道:“周老板是不是绕了个弯来提示我呢?”

周胖子道:“确是如此。百纯一直在找寻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直到今天仍找不到。自钱世臣来找她后,其它人都怕开罪钱世臣,不敢再来见百纯。坦白说,我对九师的出现,心中真是很高兴,因为在江南,只有你们不怕钱世臣。九师!我是站在你这一方。”

丘九师叹道:“周老板放心,只是看在百纯姑娘的面子,我们便当周老板是自己人。不过周老板确实误会了,我并不是百纯姑娘心日中的人选,而我亦不是为其它目的而来,纯粹为了赔罪。”

周胖子微笑道:“每次我向乖女儿问关于九师的事,她总是以〝这是我和丘九师间的事〞一句话来回绝我。当她说到你的名字时,一双大眼睛亮了起来。九师!我是这方面的过来人,良机勿失啊!否则你会永远后悔的。”

丘九师暗叫救命,他来前曾下大决心,只动脑筋,不动感情,可是当周胖子试图说服他,他大有可能是百纯心中的如意郎君时,他体内血液的确加速运行,产生前所未有的兴奋,既不想听又爱听。他更清楚周胖子最后那句话是准确的预言,或许用“后悔”来形容不太恰当。他从不对立下的决定后悔,但他定会为错失百纯而痛苦、失落。

此时送他到贵宾厅的艳娘来了,神情兴奋的道:“钱大人刚刚离开,我们通知了百纯,百纯要我们立即请丘公子去见她。”

辜月明在街上不疾不徐的走着,生出被人跟着的感觉。

跟踪他的人该不是戈墨,因为这是多此一举,要杀他,该挑选钱世臣安排给他位置偏僻的君山苑,而不是岳阳的街巷。不论钱世臣如何胆大包天,漠视朝廷,谅他也不敢派大批人来围攻他,说到底自己是代表凤公公的特使,一旦给自己抓着他的狐狸尾巴,钱世臣肯定吃不完兜着定。其次是抢夺楚盒乃叛国欺君的大罪,可株连九族,这种事愈少人知道愈稳妥,故极可能只是限于钱世臣和戈墨两人间的事。

钱世臣为何要冒这个险?他知道的该比夫猛更少,谁会为知之不详的事甘冒毁家灭族的大祸。真要说起,他该比夫猛更不应去打楚盒的主意。

除非钱世臣清楚盒内藏的是甚么东西。可是有甚么东西能令这位家中珍藏满屋的江南首富动心?这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可是假若钱世臣真的知道楚盒内的藏宝,夫猛又偏偏不得不找他帮忙寻宝,整件事便带着浓烈宿命的意味,一切都像有老天爷在背后暗中牵引安排。

辜月明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红叶楼在望。辜月明收摄心神,朝灯火辉煌的外院走去。

百纯笑脸如花的把丘九师迎入书香榭,到圆桌坐下,自有婢子为他注酒,婢子退往外厅后,百纯柔声道:“丘公子肚子饿吗?让奴家教人做几个地道的拿手小菜如何?”

丘九师嗅着她健康迷人的气息,加上优美的环境,未喝酒已有微醮的感觉。他虽不好杯中之物,但喝起来却颇有酒量,这是培养出来的,与其它帮会人物交往应酬,不喝不敬,喝酒成了必备的礼仪。问题在他对酒有敏锐的反应,一杯下肚便有醉意,所以阮修真才警告他不可喝酒。眼前这一杯,如果能留到最后才喝,喝完便走,当是最理想。

忙道:“不久前我才填饱肚子。”

百纯含笑道:“那我们便光喝酒如何?”

丘九师既“庆幸”百纯坐到最远的位子,与他隔开整整一张圆桌面,又暗暗叫苦,光是喝酒,那还了得。

百纯举起酒杯,欣然道:“让百纯先敬公子一杯,这杯是罚奴家错怪公子是无情的人。”

丘九师大吃一惊,心想这次真是乖乖不得了,如此下去,不知还要喝多少杯。此时的百纯明艳照人,不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均是魅力四射。她的美丽实是异乎寻常,有种深藏在骨子里的狐媚气质,诱人至极点。但更吸引人的是她在聪敏伶俐之外,又暗含江湖儿女的沉着老练,落落大方,放荡里不失矜持,合而形成她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丘九师在无可奈何下,只有自揭底牌,苦笑道:“姑娘见谅,在下待会还有事去办,只能陪姑娘喝一杯酒。”

百纯秀眸一闪一闪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却比任何言语更能打进他的心坎里去,营造出一种曼妙迷人的气氛。

丘九师终于投降,举杯道:“丘九师敬姑娘一杯,以前有甚么开罪之处,请姑娘恕罪。”

百纯呢喃道:“要干杯才能显得出你的诚意呵!我们干杯。”

接着把杯子送过来,丘九师连忙迎去。

“叮”的一声,两杯轻碰,各自一饮而尽。

丘九师放下杯子,大有豁了出去的感觉。想到大丈夫立身于世,有甚么不可放手而为。自己既无惧于在战场争雄斗胜,又怎能在面对如此绝世娇娆时畏首畏尾。甚么无形对手,隐形敌人,全管他的娘。这个想法近几天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此时借点酒意,放胆在心底里向自己说出来。

百纯闭上美目,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接着张开眼睛,微喘着道:“不要姑娘前姑娘后好吗?叫奴家百纯便成,这个名字好听吗?是我自己改的。公子身上有没有五遁盗的悬赏图,可否给奴家看看。”

听到五遁盗三字,丘九师至少有一半酒意不翼而飞,忙从外袍袖内掏出画卷,双手递给百纯。

百纯无视他是双手奉上,还白他嗔怪的一眼,似是责他不该如此拘谨,伸出雪白粉嫩的纤纤王手,一把取去,展卷细看,接着“噗哧”一声笑出来,笑脸如花的朝他瞧去,忍俊不住的笑道:“画工真差。”

丘九师尴尬的道:“我们已请最好的画师来写像,可能因画师是依目击者的描述绘制,所以没法传神,但至少该有六七成肖似真人。”

百纯不屑的道:“江南的肖像画家有多少本事,奴家比公子更清楚。换过画的是你们怀疑的郎庚,不论他变成卖蛇胆的小子,又或妙笔天成的画仙,保证可凭图索人,绝不到五遁盗抵赖。”

丘九师说不出话来。

百纯绝不是对人唯命是从的人,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说话大胆直接,愈不客气愈令人爽神。

百纯还他图卷,待他重收入袖里后,轻轻道:“奴家有个请求,望公子俯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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