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平使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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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伏威冷哼道:可是解晖并没有徵询宋缺的意见,正犯宋缺大忌,而宋缺当时仍支持李密,解晖此举摆明是看风驶舵,而宋缺最痛恨的就是这类不顾惜义之徒。

徐子陵欲语无言,想起嫁给解晖之子解文龙的宋玉华,心中暗叹。

寇仲点头道:孩儿明白,我会到成都打个转,向解晖痛陈利害,若他仍冥顽不灵,只好救他吃足苦头。

杜伏威道:现在南方兵马中,只萧铣、辅公佑还有一战之力,不过只要我们夺得江都,辅公佑那畜牲将被我们重军包围,动弹不得。林士宏和沈法兴正力抗宋智,谁都晓得他们非是宋智敌手,死期屈指可数。只要巴蜀落入我们之手,萧铣只余待宰的厄运,再破关中,天下将是我儿寇仲的天下,让我们再喝一杯,预祝我们挥军攻陷长安,完成不朽的大业。

与杜伏威分道扬镳,风帆继续西上,船首插上杜伏威赠送的江淮军旗帜,与少帅军旗迎风拂扬,果然免去很多麻烦。经过丹阳水域时,遇上的非是辅公佑的水师,而是杜伏威旗下的战船,可知杜伏威成功控制这段河道,压得反叛他的辅公佑抬不起头来。

过历阳后,徐子陵和寇仲告别雷九指等人,离船登岸,依当年傅君婥领他们逃避宇文化及追杀的路线,往傅君婥埋下香骨的幽谷驰去。当到达昔年傅君婥为拯救他们,不惜牺牲性命勇退宇文化及的高山之顶,已是日落时分。

寒风呼呼,不由遥想起该夜惊心动魄,令他们终生抱憾的一战。

黑沉沉的浓云垂在低空,星月无光,山头掉光叶子的大树,在寒风下毫无抗拒之力地随风扭垂,山野深处偶还传来寒鸦凄切的哀啼,更添两人心中愁思追忆。

寇仲颓然在一个浅洞前坐下,就是在那里,他们偷窥傅君婥和宇文化及的生死决战,道:我忽然有万念俱灰的感觉,任人如何努力,最后还不是落得一杯黄土,人生的苦苦追求,骨子里有何意义可言。

徐子陵移到崖缘,前方是在茫茫黑夜中起伏重叠的峰峦、呼号的北风、刺骨的寒意,令寇仲的语气更充满绝望、失落和无奈。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寇仲,他是个感情极端的人,内心并不像他外表般的坚强,在洛阳之战中他面对不断的伤亡和死别,将他的情绪推至最低点,至乎后悔走上争霸之路。此刻重回心伤魂断的旧地,被勾起久被埋藏对傅君婥之死的哀痛,遂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触。

战争是个看谁伤得更重的可怕游戏,寇仲虽得宋缺之助扭转必败的形势,但已深深受到精神上的重创。

寇仲的声音传进他耳内道:假若我们没有得到《长生诀》,到今天我们仍是扬州城内的混混儿。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娘因而在风华正茂时失去宝贵的生命。唉!老天爷要我们走上这样一条崎岖不平的路,有甚么意思呢?

徐子陵迎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坐在这里怨天怨地不是办法,因为从古至今,从没有人能掌握天命天意这类秘不可测、虚无飘渺的事情。唯一办法是积极地对待已成事实的过去,勇敢闯向茫不回知的未来。过去的事永不能挽回,只要我们不辜负娘对我们的期望,令中土能和娘的祖国和平共处,娘在天之灵可以含笑安息。

寇仲惨笑道:子陵!我真的很痛苦,痛苦至我根本不明白为甚么会如此失落沮丧?

而矛盾的是最艰难的日子该成过去,但我却半点感受不到胜券在握的快乐。反是在面对生死的战场上,我因无暇想及其他,日子尚好过点。唉!不知如何,当船驶经娘当日救起我们的水域时,我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即使得到天下,事实上仍无法改变已发生的任何事,而我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再与快乐和幸福无缘。

徐子陵转过身来,迎上他热泪滚动的双目,叹道:直到此刻,我才真真正正相信你是深爱宋玉致的,正因失去她,所以你感到甚么争霸天下,再无半丁点的意义。可是你却再无退路,必须率领少帅军,坚持至最后的胜利。

寇仲热泪泉涌,把脸埋进双手里,失声痛哭,全身抽擂,受压制的情绪,像洪水破堤般一发不可收拾。

徐子陵晓得他不但为傅君婥悲泣,为宋玉致对他的永不谅解伤心欲绝,更是为因他抛头颅洒热血壮烈牺牲的将士流泪!心中恻然,移到他身旁坐下,探手按上他背上,柔声道:我明白你因何哭得这么凄凉,相信我,只要你有决心,晓得你真正的梦想是甚么,总有办法达到。

寇仲抬起满脸泪花的脸孔,停止哭泣,凄然摇头道:子陵不用安慰我,我已痛失得到幸福的机会。现在事情的发展,再不受我控制,我不但要对少帅军负责,对宋缺负责,更要对天下倒悬的老百姓负责。个人的得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摆在一旁。当日玉致离开后,我瞧着军队开赴东海,早把自己的处境瞧通瞧透。那时当然不敢当众痛哭,所以要留到在娘前放肆。本想捱到娘的坟前哭个痛快,岂知到这里已忍不住。

徐子陵抽抽他肩头道:我不信你的分析,命运是出人意表的,试想想,你有多少预测证明是对的呢?唉!我们去见娘好吗?

寇仲抹拭泪渍,语气回复平静,道:我还想多坐一会儿。

徐子陵只好陪他默坐。

寇仲向他瞧来,好半晌道:我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对吗?

徐子陵凝望山头上的夜空,淡淡道:你或者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但你却有冶好国家的本质,因为你没有任何私心。以后只要你选贤任能,武功又足以镇慑塞内外,大乱后必有大冶,所以我虽厌恶战争,仍是别无选择的支持你,现在更要想方设法治疗你受创的心儿。你很快没事哩!大喜大悲,在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寇仲苦笑道:还说是兄弟,又来耍我。不过哭一场后舒服多哩!你说得对!个人的荣辱得失比起万民的苦难,算哪码子的一回事。

徐子陵道:多说两句粗话你会更舒服点。

寇仲破涕为笑道:他熊,你真明白我。坦白说,你有没有预感我将来会和致致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徐子陵把他硬扯起来,勉强笑道:从遇上你的第一天,便知道你是个有运气有运道的大傻瓜,只可惜我不懂看相,故没看出你竟有帝皇运。来吧!别忘记我们此行是有特别的任务。

寇仲探手搂着他肩头佯怒道:你要哄我也该哄得像样子点,当我是三岁孩儿吗?

唉!我对你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陵少不要拒绝。

徐子陵愕然道:说吧!

寇仲沉吟片晌,口齿艰难的说道:我想请兄弟你帮个忙,去见致致,告诉她我深切忏悔以前的行为,而我由始到终都是深爱着她,不能忍受失去她的内心痛苦,更不愿她因我的劣行毁掉下半生。

徐子陵皱眉道: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你该晓得她的性格,她对事物的观察和判断力,是你和我望尘莫及的。希白说得对,只有以实际的行动,表达你对她的爱意,把她感动至忘掉过去一切不愉快的事,你和她之间始能有转机,其他一切只是徒劳。

寇仲勉力站直虎躯,苦笑道:何来这样的机会呢?

徐子陵沉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现在别无选择,须搁下儿女私情,专心一志令天下回复统一和平。玉致小姐是明白大体的人,当认识到你所作所为,均是为万民福祉,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寇仲精坤大振,点头道:对!这是唯一的方法,她因不想僚人被卷入战争旋涡中,所以反对宋家出兵,若我能创造天下和平,她当然会有不同看法。

徐子陵道:眼前尚有紧迫的事,可使你和她改善关系,就是设法解决巴蜀的问题,愈少血流,玉致小姐愈明白你非是好战和破坏和平的人。

寇仲双目重现光辉,仰望黑沉低压的夜空,沉声道:对!幸得你提醒。战争太可怕哩!谁都消受不起,可免则免。坦白说,洛阳之战后,我心中充满复仇的意念,所以当我以为老爹那两艘战船是辅公佑的水师时,心中竟生出不耐烦,有大开杀戒之意。不过刚才痛哭一场后,本是充塞心中的仇恨云散烟消,想到李世民亦是身不由已。不过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放过李元吉的,还有李建成,因为杀李建成是杨公死前的吩咐。

徐子陵似听到长安城内激烈的嘶喊和战斗声,在目前形势的发展下,没有人能改变这几已注定的未来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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