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回 廉亲王备酒安亲信 宝四爷一语惊探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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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爷亲切地走上前来拍着鄂伦岱的肩头说:“今天是给九爷接风怎么就说起了这些呢?来来来都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谈?有什么好谈的?说来说去的还不就是那两句话?从前倒真是这样他们中间说大话的人多干真事的人少。可是今天若与以往相比就大不相同了!这变化只有在座的九爷心里最清楚八爷正等着他开口呢!

廉亲王府里今天也摆上了酒筵不过却和从前大不一样。没有了高朋满座的热闹也没有了猜拳行令的喧嚣。就是廉亲王自己也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心情忧郁。今天皇上迎接年羹尧班师的排场和他为庆祝大捷使用的手段确实是让人惊心动魄也确实是让人目眩神迷。往日允禩这里也曾是风光得很的。可今天这总共才只有四个人参加的家宴上大家枯坐桌旁喝着闷酒;老九又是心事重重不言不语。唉真是今非昔比呀!

老八总还是他们这一伙的带头人他正在努力让气氛活跃一些。在八哥的一再劝说下老九好歹总算开口了说起了他这次西疆之行:“唉八哥呀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其实接风不接风的倒无所谓我也不在乎这些虚套子。可是我告诉你我现在的心情要多坏就有多坏!自从被到西宁后我就想再不济我还算是个皇弟吧。咱们别的干不了让我参赞一下军务什么的他年大将军也就算给了面子了。可那个年羹尧真气死人他用的办法也真让人叫绝!他从不对我厉颜厉色呵斥训诫;他手下的那帮人也从来没向我说过一句粗话。他把我当成了客人当成了一尊泥菩萨供起来了!我无论和他说什么他全都是一句话:‘九爷您别管’;我想干点事也总有人说‘九爷让我干’。好嘛他这不是敬我而是用软刀子在杀我!我没有奉旨要办的差使却只有一个‘军前效力’的使命。他这一大撒手反把我闹得左也不是右也不对;怎么干都不行不干又不合适了。我什么事情都插不上手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出口。你们想想看我一个大活人每天闲着没事还明明知道自己是被监视、被看管的那是个什么滋味儿?后来宝亲王一去我就更得靠边站着了。”

八爷见他说得可怜便倒了一杯酒给他他接过来一口吞下好像把一肚子怨气怒气全都咽了下去又接着说:“我满腔的雄心壮志却有力没有处使。原来曾想用银子套住这老兔崽子就把带去钱全用在向他行贿上。可他把钱装到自己腰包里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合着我把上百万两银子全都撤在西北风里了!如今你留京师老十到张家口外老十四被送到遵化去守祖坟雍正的这一手可真叫辣呀!咱们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办差阿哥琐碎皇帝不懂得什么是政治。可是咱们全看错了也全都瞎了眼睛!”允禟说着头一仰盯住房顶出神眼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人们不知他在想什么更不知他是不是在流泪。

允禩看了看这个兄弟嘴角上闪过一丝冷笑说:“九弟你没看对。雍正这种作法恰恰证明了他的心虚胆寒。他以为把我们哥几个拆散就没有‘八爷党’了就可以天下太平了。其实他完全错了也完全不懂治国、治军、和治人之道。‘八爷党’在哪里?在天下臣民的心里头哪!如今朝野上下都在暗地里流传着一个秘闻。说先帝的遗诏里写的是‘传位十四子’雍正把那个‘十’字改成了‘于’字成了现在大家明面上看到的‘传位于四子’。只是一笔之差他就把自己捧上了宝座。可这足以证明他雍正的不忠;他落十四弟去给先帝守灵因此气死了皇太后有人说看到皇太后竟是触柱自杀的。不管真情如何也足证明了他的不孝;他对我们兄弟采取分而治之、朝死里整的办法说明了他的不仁;隆科多是扶他上台的功臣可是他却对隆科多百般怀疑处处挑剔这又说明了他的不义。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老隆给推出去让他来和雍正打擂台。成则我们收利;败则毁了他自己的名声。让大家全都看看他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皇帝嘴脸!你们今天说好像看着我已岌岌可危了。其实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此时正是稳如泰山。凭他雍正那两下子奈何不了我允禩更何况如今又加上了一个‘年羹尧党’!”

允禩这番话乍听起来说得很是平静。可细心一品语气中却透着凶刁阴狠。允禟和他自幼交往也常常在一齐谈论机密大事。八哥给他的印象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张口合口全都是子曰诗云的大道理。今天他突然变得这样杀气腾腾毫无掩饰一副图穷匕现的模样倒让允禟吃惊了。特别是他刚才提到了什么“年羹尧党”的话更让允禟不懂。便问:“八哥你说年羹尧……他怎么了?”

允禩突然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着。他满脸的阴笑却又不言不语只是向坐在一边的阿尔松阿递去了个眼色。此刻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鄂伦岱也惊住了。他手按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松阿。

阿尔松阿一阵冷笑后才说:“你们都只看到了今天年大将军的气势却没看见他头上的反骨!他手中一是有银子二是有刀子十万大军早就不是朝廷的而变成他的私人家当了!西宁大捷之前他的本钱不够还知道有所收敛。可如今他羽翼丰满就要反过来要挟朝廷了。”

“这……何以见得呢?”

“雍正以诸侯之礼待他他也便当仁不让地以诸侯自居。九爷你在军中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现他的行为反常吗?年羹尧吃饭叫‘进膳’;他选的官吏叫‘年选’;他节制着十一省的军马想升谁、降谁朝廷也从来都没敢驳过。为什么?一来他还有用处二来嘛朝廷也确实怕他!”阿尔松阿如数家珍“有个叫宋师曾的官员借口修文庙一下子就贪污银子三千两。李维钧出面告了他原说要下大狱至少也要剥掉他的官职。可事情闹到年羹尧跟前年某却说李维钧是挟嫌报复。结果李维钧被降调了两级而宋师曾却因祸得福连升两级成为江西道台听说又要调他来当直隶布政使了!范时捷有什么罪?不就是和年羹尧顶了两句嘴嘛。外放巡抚的票拟都出来了年羹尧只说了一句话便又收了回来。还有河南的田文镜因为办案的事和臬司、藩司衙门闹翻了。年羹尧回京时从河南路过对这明明是政务上的事情他也要插手。硬是命令田文镜要他放了扣押的臬司衙门的人。你们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允禩一边安详地踱着步子一边听着阿尔松阿的叙述。他走到近前来插了一句说:“要说年羹尧脑后有反骨我也不敢断言。但年羹尧结党营私、骄横跋扈、僭越犯上那可是真真切切不容置疑的。阿尔松阿刚才所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而且也都是雍正最不情愿干却又不得不俯就了年羹尧的。其实他们君臣之间早已是相互利用又相互猜疑了。今儿个白天别看都装得很像那么回子事那是在演戏是在骗人!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隔阂、这分歧已到了极点。老九来信里说那个汪景琪被年某当成了宝贝留在他军中养着。养这么个老东西有什么用?无非是拿他来应急!这就是年的心思。雍正这边、也并不是不知道。年给皇上呈来了密折说你老九在军中‘很安份’。你猜皇上怎么说他委婉地批示说:‘允禟劣性断难改悔’;年羹尧说:‘十爷和十四爷应当回京办差’皇上却只回他了三个大字:‘知道了’。明着看这样说是不置可否其实是驳回去了。这次年某回京更是骄横得没了边儿皇上派去的侍卫他用来让他们摆队;礼部官员们叩见他看都不看一眼;连王公大臣迎到午门外了他还不下坐骑;到了皇宫里就更是嚣张。除了皇上之外不管是谁来他都端坐受礼!要我说这年羹尧不是昏了头便是别有用心。”

允禟和鄂伦岱听得都十分专注想得也非常仔细。过了好久允禟才问:“八哥所言确实全是真的有些事还是我亲眼目睹的。但我不明白年某曾是雍正的死党也是我们的宿敌他为什么要上本保我和老十、老十四呢?我还想问个明白皇上明知他倒向了我们却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呢?”

允禩冷冷一笑说:“这就是那句百姓们说了几百年的老话:猪要养肥了再杀嘛。年羹尧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一直和我们作对他早就在脚踩两只船了。康熙五十六年年羹尧曾亲口对我说:八爷比我主子厚道我要像对主子那样效忠于八爷。也许这话他现在可以不认帐因为口说无凭嘛。但十四弟当着大将军王时年羹尧和十四弟的书信往来可是白纸黑字想赖也赖不掉的。说到皇帝雍正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现在他是用年羹尧来稳定朝局、笼络人心、粉饰太平;进一步他就要来收拾‘八爷党’推行他的新政。外加还有一个方面:三阿哥弘时野心勃勃做梦都想当皇上。可弘时两手空空又什么事也干不成。于是他就要靠我和隆科多的势力去夺嫡。我呢?拿定了主意且作壁上观。谁胜谁败我全部不管等他们斗得七零八散收拾不了这个破摊子时我再请出八旗旗主这些个铁帽子王爷来再造局面重整乾坤!鄂伦岱你不是向我讨底儿吗这就是我的全部实底儿!现在全告诉给你们了你们以为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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