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漏网之鱼（上）（1 / 2）

 一路的舟车劳顿，一众人马均已是疲惫不堪，眼看夕阳在山，天色不早，萧瑟阴风迎面刮来，夜晚也不知这种荒山野林有何种凶猛野兽，马玉林便决定在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生一堆野火，驻扎此处露宿一晚。</p>

火星乱窜，似跳跃的蚤虫，让人在这寒冬时节感到一丝珍稀的温暖。</p>

披着甲胄的士兵，分成几堆，或在窃窃私语，或在团围着火堆取暖，时不时有笑声轻扬，还有一些人，挨着周围的粗干大树腰身，就这样，坐着望天。</p>

入黑之时，漫天繁星，从天幕之中悉数蹦出，星光璀璨闪耀。林中四处却传来不知是何种虫鸣，嘶嘶作响，竟跟那篝火燃柴之声有几分相似，令人难以区分。但更让人担心的是，那些潜伏在黑暗之中，虎视眈眈的饿兽猛禽，虽然这里每个人均是武技非凡，但比起穷凶极恶、力大无穷的畜生，依然是令人胆战心惊。</p>

有一个青衣少年，坐在那森森然的密叶大树底下，双眼凝视虚空，几分落寞，几分孤独。</p>

蓦地，他抬头望空，无垠苍穹，延伸至大地某一个角落，而他，只是这茫茫天地中的一粒渺小尘粒。</p>

思绪，飞回了千里之外的大唐国土。</p>

游子的心啊，永远也是凝在故土之上的，那些烟雨，那些流水，那些人。</p>

这一个月来，他似乎远离了那些曾经的喧嚣，曾经的风起云涌。静谧地，穿梭在茂山绿林，险水断壁之间，再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来烦扰着他。</p>

先前的那一段日子，确是激荡起伏，生死相叠。现在却突然把他置于一个安谧的环境之中，他还真的是有少许不适。</p>

这一段时间，陈如风一直是跟在这支天竺使节的队伍之中，在护行的士兵眼中，他一直是一个异类：年纪轻轻，没有挂着沉重的甲胄，皇上特遣。</p>

尽管如此，陈如风还是时不时地和他们开开玩笑，闲聊几句家常，士兵们也没对他太过排斥，不过有时，陈如风则会陷入自己的沉默之中，离开人群，众人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思，便由着他独自一人，浸在属于自己的天地当中。</p>

那凄怆的琴音，从心中荡起，震绕在耳际。</p>

是思念那音，还是思念那人？</p>

白衣凄凄，谁曾在谁的怀抱里，肆意大哭？谁在时光凝固的一瞬，落下澄澈之泪？</p>

陈如风下意识地望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胸膛处，仿佛当日那淌泪迹，还残留在上面，久久未散。</p>

夜风徐来，吹拂起来的，是浓重的思绪。</p>

幽幽地叹了一声，陈如风甚至还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叹息，大概是在这异域之地，望着这璀璨夜空，有感而发吧。</p>

关行义、韩陵、江晟天、金易来……</p>

不知下次再见这些人，会不会又是下一年的深冬了呢，那些人的音容面貌，又会有多少的变化呢。</p>

陈如风就这样傻傻地想着，同时又升起一层担忧。</p>

若此行出了什么岔子，恐怕皇上也不会放过他和江晟天的。李隆基把江晟天软禁起来，显然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一个筹码，让陈如风死心塌地地完成任务。</p>

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遥远的心思中拉了回来，他一定睛，那堆篝火处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似是某一个士兵又在说了什么所经历的趣事，惹得众人欢喜异常。</p>

陈如风抬头一望，马玉林站在他身旁，一脸关怀地看着他，陈如风也露出一个委婉的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p>

马玉林身子一滑，坐在了陈如风身旁，道：“怎么样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p>

陈如风又是望天叹息，道：“我只是和那些士兵一样的心思罢了。”</p>

听毕，马玉林看了看那些分成数个小团的士兵，脸上一笑，道：“但他们也并没有不开心啊，相反你倒是满脸愁容，不得不让人忧心啊！”</p>

“我没事的。”陈如风想让他宽下心来，笑着道，马玉林却是收起笑容，跟陈如风一般望向茫茫星空，他眼中倒映星辰，散发着异芒。</p>

“我们这些行军之人，也早已习惯远离家门，在外闯荡的生活。但是，有时候，特别是在生死一线之时，念家的感觉会更为浓烈。”马玉林说着，“特别是作为一个将军，我更不能将这种感觉表现在外，这会影响士兵们的士气，有可能导致一场仗的失败。”</p>

陈如风为之一惊，同时也庆幸自己并无如此重担负肩，对马玉林能如此自控情感感到钦佩，他望着马玉林盯着遥远天际的炯炯目光，看到了一丝毅然与坚定。</p>

“这也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必须的。”马玉林的语气转为铿锵，“你必须面对一切的改变，任他天翻地覆，你也要处变不惊，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整天自怨自艾。我们要去适应这个环境，而不是让环境去适应你。”</p>

听着马玉林的话，陈如风点了点头，脸带敬意地对马玉林道：“马将军教训得是，我应该努力去做好自己的本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像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