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唯士为能（1 / 2）

 日上三杆，客居靖港的生员士弘毅懒洋洋的起床。刚走出房门，突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士弘毅问二道：“这是怎么啦？长毛又闹什么花样？”</p>

与后世印象相悖，“长毛”其实是个中性词。天平天国幼天王洪天贵福就写有诗句“如今我不做长毛，一心一意辅清朝”。所以听到这句话，二并不惊诧。他跑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道：“是长毛推行新政令，挨户收购每家余粮，要求每户的存粮不准超过十天，多余的都要卖给米行。然后每户发购粮证，一次最多购买半月之粮。许多人家正跟长毛在吵呢！”ｗｗｗ．ｚｈｕｉｘｉａｏｓｈｕｏ．ｃｏｍ</p>

士弘毅摇头道：“长毛的花样就是多。这么一搞，吏还不趁机敲诈，恐怕又要闹得鸡犬不宁了！”</p>

二倒不同意，反对道：“长毛官差倒不算坏。上门办事挺和气。执法也公正。前些天翼贵弟运了几船货想不交税，硬是被徐大官人的手下挡驾。码头上打得血肉横飞，哇，那真叫刺激。听事后徐大官人不但没事，翼王还夸他秉公执法，责成翼贵弟上门道歉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靖港父老总算亲眼见到。徐大官人硬是给靖港人挣脸。”</p>

士弘毅听了很不痛快，正想反驳，又立刻惊觉。他哼了一声，闷闷的转回房里。士弘毅是湘阴人，本想上省城长沙求学，哪知刚到靖港，此地却被石达开大军占领。起初士弘毅惊慌了一阵，好在石达开并不扰民，他也就在客栈里暂且住下。半个月前太平军自长沙城下全面撤出，似乎要转道北上，士弘毅还高兴了一阵。哪知翼王的想法变就变，没过几天又再围长沙，做出非要打个鱼死网破的架式。这样下去，几时局面才能清平？自己的科举大业会被拖到何年何月？士弘毅不免恨上这些长毛反贼。</p>

在客房里闷想了半天，实在无计可施，士弘毅正想吃东西。突然房门被人敲响。士弘毅开门一看，却见掌柜的赔着几个长毛官差站在门外。</p>

一个文书模样的翻着一本薄子，对士弘毅道：“你就是秀才公士弘毅，湘阴人士，上省城求学，因战乱滞留于此……这些都没错吧？”</p>

士弘毅纳罕道：“没错。不知差爷有何见教？”</p>

那文书笑嘻嘻道：“指教不敢。不过湘阴也是翼王治下，这么来秀才公就是自己人了。天国刚设立大丞相府，相爷手下缺少识文断字的人才，所以想征辟秀才公出来做官，秀才公意下如何？”</p>

士弘毅心中冷笑。所谓天国不过是一帮流寇，信奉洋夷邪教，到处流窜居无定所。这种草寇官职，崇奉儒道胸怀大志的士弘毅哪会看得上眼！不过人在屋檐下，适度低头也属必要。士弘毅忍住厌恶，尽力敷衍道：“学生才疏学浅，不堪大任。又加为人疏懒，实在做不得官！”</p>

“做不得官？”那文书一副可惜的模样，不过倒也没做逼迫。他随意问道：“秀才公在家乡有何产业？日常做何营生？”</p>

士弘毅本待不答。但想想几个月都熬过来，要是因耍脾气遭灾实在犯不着。他忍气答道：“我是寒门士子。家里只有破屋一间。日常靠县学发给的禀膳过活。这回出门求学，路费还是同学凑的。”</p>

“这么，就是无业了！”文书刷刷两笔，在簿子上做了标注，抬头对士弘毅道：“天国制度，不劳动者不得食。我给秀才公两天时间，您自己找个活做。或者是商行帐房，或者到乡校给蒙童授课，要是两天后还在无业游荡，我们将采取措施。告辞！”</p>

文书客气的拱拱手，带领手下转身就走。背后士弘毅简直气炸了肺。</p>

真真是岂有此理！老子胸怀平天下之志，岂会操持帐房贱业。至于教授蒙童，那更是羞辱我的大才！老子是有功名之人，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难道由你们这群草寇了算？</p>

士弘毅气愤愤的，饭也吃不下，店也住不得，收拾行李就要离去。哪知店里二阻止道：“秀才公将欲何往？”</p>

士弘毅瞪眼道：“老子要走，干你鸟事？”</p>

士弘毅出身贫寒，为人刚毅，粗话也能张口就来。二有些畏缩，却仍坚持道：“长毛官差吩咐，要是秀才公不见了，他们唯店里是问。掌柜吩咐的将你看紧。”</p>

士弘毅怒发冲冠道：“反了，反了！区区一间客栈，竟敢对身有功名——”</p>

二打断道：“慢着，秀才公先要弄清楚，你的功名究竟是哪一朝的！刚才你明明了不就天国官职，哪来的天朝功名？”</p>

士弘毅目瞪口呆，这才醒悟长毛正在造反，这种威吓毫无意义！其实前些天他就想走，可是镇外要道处处设防，没有路条根本走不了。他颓然丢下包裹，不甘心的嚷道：“世上岂有如此霸道之事。我要见长毛大官，当面跟他们理论！”</p>

二笑嘻嘻的提示道：“这个倒是请便。乡衙门您要不熟，二我可以带路！”</p>

士弘毅思量再三，最终还是颓然回房。他已有秀才功名，县学考试次次名列前茅，在自己的意念中，离中举乃至中进士只有一步之遥。相对于普通人，他的造反成本高昂太多。不到逼不得己，他是不会改换门庭的。假如自己进了长毛官衙，等官军打回来时，又该怎么解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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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衙里，徐简三下五除二将工作布置完毕。从昨天开始，徐简对一众乡官详解了工作目标，又一起探讨了具体的操作手法。然后他将人员分为两组，乡长吴大有和税务局长徐茂林负责镇上的工作，苗英锐、薛宝刚负责村里。巡检司及绿依的女营则两头跟进。农村工作组早在昨天就下到村里，今天徐简指了一下留镇干部的策略。</p>

看到各人上手很快，徐简非常满意。他对跟在身边的张遂谋道：“得人才者得天下。得乡村者立根基。建立对读书人及乡绅豪强的掌控是咱们工作的重中之重。多年以来，华夏政权只设到县一级，乡村之中乡绅为大。咱们设立乡衙，要是不能夺取对乡村的控制权，那就等于完全失败！”</p>

张遂谋信服道：“相爷见地极高。别的不，咱们天国能一举起事，依仗的就是乡村豪强势力。翼王、北王都是地方豪族。举家从义，一下就能拉起数千强兵。这还是没有功名的豪强。要是有了功名，甚至做过官后致仕还乡，那就更是权倾乡里！要是咱们此次能一举建立对乡村的掌控，天国大业必成！”</p>

徐简笑道：“张相明白就好。以我之见，读书人的这个事你要亲自督办。靖港是北面数县往来省城的要道，滞留于此的生员为数不少，连举人都有两个。我给了他们两天期限，但估计这些人没有谁能放下架子，真的去找活来做。这样明天开始，咱们的整人大戏就要开场，我的意思，张相应当及早准备。象批斗会上出面斥责的人手以及辞，扔臭鸡蛋、烂菜叶的大婶弟，戴的高帽上写的字，这些细节都有必要通盘考虑并做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