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坚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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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换身合适的衣服,咱们边吃边聊。”

“请。”

大堂之内布置倒是简单,几把椅,一张桌,没有别的装饰物品。

此时就苏辰一人待在这里,酒足饭饱之后,他撇了根树枝,逗着笼中的金丝雀。

一人自大堂外而来。

这人一件朴素的黑色长衫,穿戴平平常常,但眉目之间却生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人。”苏辰不自觉地恭敬起来。

“太客气了,叫我贺叔就行了。”贺子瑜摆摆手,解下腰间两把佩剑并放在了桌上。

“贺高人,我觉得您就是高。哪都高。”苏辰坚定道。这个称呼他不想改变。

贺子瑜无奈道:“行吧。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呦,公子,您也在?”徐策从门外姗姗来迟。

“徐叔。”

苏辰来回看了这两人几眼,感觉有些不自在,便道:“你们先聊,我就先撤了。”说罢,他就拎着鸟笼子出去了。

管家给两人的桌上摆好了两杯茶。陶瓷茶杯上正冒着热气。

“没事吗?”贺子瑜关切地问道。

“没事,院子里这么多镖师,你还怕他有危险不成。”徐策宽心道。

“那倒不至于,我是说笼子里的那只鸟儿。”贺子瑜关心道,他知道徐策的两大爱好,分别是养鸟和藏酒。

“没事。”徐策淡定地抿了一口茶:“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来我这儿一次就弄死一只,我都习惯了。”

“徐兄好气量啊。”贺子瑜点头称赞道。

“我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几只鸟算什么?”徐策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道:“就因为他,我还多养了好几只哪。贺兄要不带两只走,养着玩嘛反正也是。”

贺子瑜哈哈一笑,拱手道:“不了,我这一路颠簸,这小灵物在我手里估计明天就变成干粮了。”

两人对视,忍俊不禁,以茶代酒又干了一杯。

徐策看着门外的苏辰正拿着树枝一个劲地捅着笼中的金丝雀,他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连忙又满上一杯茶水故作镇定,问道:“苏辰怎么和你一块来了?”

“我在皇州正好遇到苏言,他让我领着苏辰出来历练历练。”贺子瑜缓缓道:“将来这孩子还得接手镖局,锻炼锻炼挺好。”

“是啊。”徐策欣慰道:“我这哥哥就这么一个孩子,有些地方过于宠他了,要是惹着你了,还请多多包涵啊。”

“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这么大个人还跟个晚辈较什么劲哪?”贺子瑜回忆道:“这孩子是皮了一点,但是身上还有着那么一股正气的。”他想起树林里苏辰向周立深深地鞠躬。

“就看以后他怎么选了。”徐策给贺子瑜杯里补满了茶水。

“马上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贺子瑜略有心事地问道,他的手缓缓地摸过桌上的佩剑。

“郎中看了,没什么事,再睡一会儿就能醒了。”

贺子瑜犹豫了一下又道:“这孩子其实是……”

“嗯?”徐策打断他:“你不用和我说,我本来也不算是你们的人,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那就谢过徐兄了。”贺子瑜抱拳道,他不禁意间带出了那枚曳在腰间的枯叶吊坠。

“接下来哪?准备干嘛,要不在我这多住几天?”徐策挽留道:“你我几年未见,不得好好喝上几坛。”

“不了,受友人之托,我还有些别的事。”

“好吧。”徐策平静地问道:“那你们打算多会动身?”

“很快,等喝完这杯茶的。”

“好。”徐策一拍大腿,满意道。

“哦?徐兄你莫不是在赶我?”贺子瑜见状,微微一笑,调侃道。

“误会了。”徐策淡定地举起茶杯,然后看了眼大堂之外,他吹掉茶水上浮起的茶叶,缓缓道:“笼子里的鸟真快不行了。”

“哦?”贺子瑜随之望去。

只见笼中金丝雀被树枝捅得正扑棱着翅膀不停尖叫,而旁边的苏辰则是一脸快意的欢笑。

人畜之间的情绪,有时并不能相通。

天色入夜。

草原某一处丘陵的山洞里燃起了火堆,燃料是羽箭的箭杆。

噼噼啪啪的声音还伴随着些许的黑烟。

“啊,爽。”一个畅快的叫声从山洞里传出。

“怎么样?我烤东西的手艺不错吧。”边平揉着自己鼓起的肚皮,骄傲道。

“诶……”宇文简低头叹了一口气,他遗憾自己没有守住底线,但还是坚定地伸手去拿起下一块肉:“味道还真是不错的。”

“那是,边军的人不会烤肉也算不合格的。”边平挑了挑牙缝:“你还别说,这靖州的马烤成的肉就是没人家乌犴的马好吃。”他咂了咂嘴:“这马活着跑不过人家的马,被烤了还没人家的肉好吃,真是遗憾啊。”

“你还吃过乌犴的战马?”宇文简惊讶道。

“那肯定啊,这打完仗了,乌犴的战马死了就吃了呗。”边平凑上前去,笑眯眯道:“在我眼里,马活着的是战马,死了的就成粮食了呗,你不吃,那肉就在那等着腐烂,多浪费呀!”

“嗯嗯……”宇文简盲目地点着头,他顾不上细听,正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肉。

边平扭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堆:“你也够仁慈的了,还给它留了个脑袋又立了个坟。”

那土堆是给战马立起的坟墓。

宇文简听到,便朝着那个小土坟,深深地鞠个躬。战马毕竟也算是战友,实属无奈,只能把它当作畜生一样宰了吃肉。

边平双手撑地向后半躺着,他望着山洞外漆黑的夜幕,若有所思道:“畜生死了都有坟,有的人死了尸首却只能在草原上晾着。”他想起了前几日的厮杀,十几条人命倒在这草原上,他们的尸首最后不是喂了狼,就是给牧草施了肥。

难怪草原之上的牧草,是如此鲜嫩。

入夜的苍穹中,星光并不吝啬。群星闪耀,可与皓月争辉,而苍穹下的草原则是一片昏暗,唯有一个孤独的火光在夜风中一闪一闪。

“这么黑的夜,我们点着火,就不怕把草原上的狼招来?”吃着吃着宇文简想到了这点,便善意地提醒道。

“把狼招来?”边平诧异了一下,然后连忙挥了挥手:“不了不了,够了,我真吃不下了。”

宇文简没好气地冲他扔了块骨头。

边平嘿嘿一笑道:“没事,吃饱了,也有劲了,来几条我给你杀几条。”他亮了亮磨好的马刀:“正好未来几天咋们也能换换口味了。”

饱餐过后,两人无事,就围坐在火堆旁边。

“你一直守在边塞吗?”宇文简心事重重地问道。

“对,我至今都在注视着北方的草原。”

“你怎么会想起来当兵的?”火光的倒影在宇文简瞳孔之中闪烁着。

“想?”边平质疑了一下,便缓缓讲述起自己的身世:“我一出生就被抛弃了,是边军的一个老伙夫把我带大的。长大后为了报恩,我答应替他守在这座边城。”他深深一笑:“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叫这名字,边平边平,边塞太平呗。”

似乎是感觉到了痛处,宇文简遗憾道:“抱歉。”他能体会出那种从小被抛弃的感觉:“其实我和你差不多,我的亲人在我年幼时就没了。”

边平释然地拍了拍宇文简的肩膀:“好歹你还知道他们叫什么,还知道她们长得什么样子。诶……”边平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连把我生下来的那两位恩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宇文简一时语塞,茫然地盯着火光发呆。

边平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地上装酒的葫芦,他举起葫芦在耳边晃了晃:“还有二两,咋俩分了它。”

宇文简一拍大腿,果断道:“好。”

烈酒入喉,一下子驱走了浑身的冷气。

边平晃了晃头,一些片段开始在脑中回忆起来,他认真道:“我之前看你的招式,感觉里面还带着一些内功的底子。”

“啊。”宇文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啊,只不过,我内功不好。”

“哦?”边平得意地笑道:“巧了,我内功还算不错的。”他挑了挑眉,故意诱惑道:“想不想学啊?我可以教你哦。”

“嗯。”宇文简猛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就需要一位可以教他内功的老师。

“那你是不是得……”边平提示道,然后搓了搓手指。

宇文简瞬间明白,可摸了一遍身上后,也没掏出些什么,他遗憾道:“我现在没银两,回去补给你行吗?”

“行。成交。”

“多谢。”

“不过……”边平顿了顿,就严肃起来:“你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才行啊,你还欠着我的哪?”

“一定。”两人握紧拳头对碰在了一起,那两颗心也不经意间放下了所有的防备。

宇文简打了个哈欠,睡意袭来。

“行了,睡吧,两个时辰后换你给我站岗。”边平转身向山洞口走去。

“谢了。”宇文简便倒头睡去。

边平站在洞口。

草原之上,晚风有些凄凉,这孤零零的火光在这黑暗中极为显眼。他掏出怀里一大把沾血的木牌,那上面刻着人名,每一块都是从死去的弟兄身上摘下的。

牧草随风悠悠地动了几下,似乎是那英雄的亡灵在无声的示意。

在暖暖的火堆边,宇文简静悄悄地睡着,边平回头看看,喃喃道:“幸亏才是刚刚入秋,这要是冬天,咋俩得冻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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