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冰火两重天（1 / 2）

 也不抱存活希望，一把扯下面罩，豁出去的壮男放眼四望。凉风扑面，花香入鼻，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极目远眺，视线所到之处，一派繁花似锦，怒放的野花漫山遍野，一股甜丝丝的气味随风飘至。</p>

隐隐作痛的伤口也暂时失去知觉，大口大口呼吸，嘴角浮现一缕苦涩的笑意，“将军，感谢你，此恩此情无以回报，能让末将在死前好好欣赏一番西域美景，倒也死得其所！”</p>

“哈哈，不愧是四皇子殿下的人，反应敏捷……”跟聪明人打交道确实简单，小将大笑，“勇士离世，自然需要尊严，我周文龙绝不会怠慢。男儿快意恩仇，千里追杀仇敌，理所应当……”</p>

脸色一沉，“但做任何事都要承担后果，无论君王布衣，长生天于众生一视同仁。本帅对你和千户长之间的仇怨毫无兴趣，也不想过问，但必须有人为这件事负责。”</p>

默默观赏旖旎风景，灰败的脸色渐渐变得平静，壮男幽幽叹气，“只可惜未能手刃仇人，男儿死则死矣，无须眷念红尘……”眼角闪现泪光，轻轻拭去，话语间透出无限惆怅，“看得出来，将军也是慷慨男儿一个，末将别无所求，只希望将军能把这枚印符送到一名叫努颜赤花的将领手中？此人是末将唯一的叔叔，望将军成全？”</p>

拽下脖颈上的平安符，恭恭敬敬递上，语气凄凉，“生不能报父母养育之恩，死前也无法干掉仇敌，我达颜察愧对部族和无辜枉死的亲人……”眷念的目光扫视壮美胜景，“将军，请！”</p>

“如果你死，至少能保证你家人和部族的安全，千户长顾忌声名，绝不会追查，对四皇子殿下也有所交代，一切谜团会随之烟消云散……”轻声解释，小将微微摇头，“兄弟，做事不可急于求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有一击必杀的绝对把握，断不可妄动。能达到如今地位，来之不易，却因一时冲动而自毁长城，我真替你惋惜。”</p>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拼力捶打胸口，任由鲜血纷坠，壮男几乎悔青肠子，“若能早一日遇见将军，末将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一时的冲动将之前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我愧对四皇子殿下的悉心栽培，嗐——”</p>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点点头，周文龙直指东方，“我知道，你们游牧民族没有故乡的概念，但那里毕竟是你出生的地方，叩拜吧！”</p>

面对太阳升起的方向，毕恭毕敬跪倒，壮男低头祷告，言词晦涩，闻所未闻。虔诚的目光盯视一会蓬勃而出的朝阳，默默闭眼，缓缓叩头。一下，两下，三下，凝视一番，起立转身，语气平缓，“请将军收下四皇子殿下的信物，这是末将死前的唯一心愿，想必将军不会拒绝？”</p>

接过信件和两枚印符，仔细收妥，顺手掏出宝刀，周文龙淡然一笑，“需要我帮助吗？”</p>

“谢谢将军，末将既然敢千里追杀御前侍卫，自杀的勇气还是有的……”躬身施礼，壮男伸出双掌，“如果不为完成四皇子殿下所交代的任务，末将早杀身成仁。如今心愿已了，能在这般美景中死去，倒也快活！”</p>

刀滑下，收手掌，壮男再次跪下叩头，“叩谢将军赐予我尊严，男儿自当战死沙场，实在不应该执着于仇怨，就算想报，也要等到手握生杀大权……”泪水滑落，人瞪大牛眼，“我去也——”刀刃入胸，血花飙飞，人跪立不倒。</p>

死不瞑目的怒眼直视东方，一缕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幽魂脱离肉体，摇摇晃晃直上云端。一路欣赏烂漫景色，一路奔东而去，血水洋洋洒洒，留下一地的斑斑点点眷念。</p>

怜悯的眼神变为肃然起敬，抽宝刀，仔细擦干血迹，小将轻轻叹气。缓缓放倒壮男，抹平怒睁牛眼，闭目让自己恢复镇定。拔腰刀，运足真气，平平拍下。“嘭——”一声闷响，狰狞的脸庞已面目全非，飞出的血水将本已干透的铠甲又涂上一抹血色。</p>

扔腰刀，紧挨着坐下，低声自语，“兄弟，非我不救，你只能死。追杀我长兄，也替四皇子卖力，随便哪一条理由都足够让你毙命。你若身故，至少能帮本帅拖延时间，等我想出万全之策，一定抽空来看你！”</p>

活动手脚，检查壮男全身，但一无所获。拾腰刀起身四处闲逛，目光锁定一处低洼的空地，近前反复观察，小将暗暗点头。不能让勇士抛尸荒野，掩埋并留出记号，以便日后看望。站上最高处，一声霹雳般的怒吼激荡山岗，“贼兵，尔敢顽抗到底，去死吧！”</p>

所有的注意力被吸引，亲兵团蜂拥而上，一个个惊恐万分，“快，驸马爷遭遇危险，上呀——”完颜止和余圣军几乎同时赶到，紧随其后的仆散忠勇一脸惊色，“将军——”声音停顿，人也放松戒备。</p>

平躺的壮男一动不动，脸上血肉模糊，显然早已咽气。纷纷围上，七嘴八舌询问，“驸马爷，查出此人的来历没有？”</p>

“一个乃蛮溃兵而已……”淡然轻笑，小将挥挥手，“用刀枪挖坑，掩埋此人。如此绮丽美景，本帅不做焚琴煮鹤之举，别让血腥气玷污了西域风光？”</p>

溃兵？不大可能，如果真是，将军怕早就当场处斩？心存疑虑，但众人不敢追问，按指定的位置，埋头干活。相互眨眼，谁也不出声，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完成任务。夯土，踩得结结实实，小将亲自搬来三块大石头，在坑旁堆出一个三角形标识。拍拍手，环视一圈，“我知道你们疑惑不已，但此人确实为溃兵，顽抗中被本帅当场击毙。以后无论谁追问，都是这个答案，明白我的意思吗？”</p>

仆散忠勇心领神会，高声应和，“溃兵实在可恨，将军本欲突审，没料此人冥顽不化，妄想夺刀反扑，将军才一举斩杀。唯恐其脏污大道，才移至山岗，本着尊重死者，将其掩埋，还有谁不明白？”冲众人直眨眼，暗暗点头。</p>

恍然大悟，完颜止轻笑，“该死的贼兵，死有余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p>

大部分亲兵转眼醒悟，剩余的也渐渐领悟其中奥妙，异口同声，“将军神武，果断诛杀贼兵，为千户长报仇雪恨，真大快人心！”</p>

“走！”腰刀入鞘，小将飞步奔下山岗。亲兵团呼啸而下，同时上马，回望一眼，策马奔向大道。</p>

“人呢？”转马迎上，徒单克宁连声发问，“跑了吗？到底跑哪去了？为何不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