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苦尽终甘来（1 / 2）

 月光迤逦，风沙渐起，吹落一世繁华。残垣清冷，断壁飞灰，腾起万千迷烟。化为废墟的万兽苑宛如一名看淡人生的迟暮老者，冷眼斜睨众人，闭嘴一言不发。争相追逐的风儿不予理会，悄然撩起老者单薄的衣衫，瘦骨嶙峋的身躯一下子暴露在惨白月光下，显得分外凄凉。成败得失，功过荣辱，是非曲直，均抛诸脑后，一切任由后人评说。</p>

暗暗聆听，众将绷紧神经，一个个既喜又忧。以驸马爷的豪爽作风，真若挖出宝藏，绝不会独吞。至于赏赐多寡，想必不会少，但，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挖出？何况，蒙古人也不是傻子，肯定有所觉察，说不准在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不过，凭驸马爷的地位，即便哲别千户长也不敢小觑，平安过关也未可知？</p>

内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众将一会看看儒者，一会瞧瞧主将，一会瞅瞅总管，一会又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同样睿智的金国千户长。缓步而行，四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嘀嘀咕咕。不敢跟上，众勇士谁也不吭声，现场气氛越来越沉闷。</p>

偶然回头，看出端倪的年轻小将放声大笑，“都在紧张什么？人要乐观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纵有万贯家财谁又能在蹬腿时带走分毫？得失全凭天意，有，最好不过。没有，也无所谓嘛，大不了……”</p>

卖一个关子，刻意勾起众将的好奇心，环视一圈，周文龙加重语气，“大不了接着掘花刺子模皇陵，本将还偏偏不信这个邪，再怎么着，也不会又碰上一个宁可舍命也不舍财的吝啬鬼吧？胖苏丹肯定怕死，到时候好好看看本将如何治他，我们一定大获而归。”</p>

想笑不敢笑，众勇士暗暗偷乐，沉闷的气氛随之弥散。月影随人，林舞清风，边走边谈的四人沿苑墙一路往西。勘察沿途的地形地貌，审视瓦砾丛中的残留建筑，耶律迪烈悄声抛出见解，“我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以末将之见，乃蛮小儿尽管奸诈，但毕竟登上皇位的时间太短，内忧外患之下，根本来不及对藏宝地精雕细琢。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如果猜想没错，他必定会利用古墓。这样也算一举两得，既节省时间，也利于隐匿宝藏。”</p>

“行，按诸位的推断，此处建筑地底下最有可能藏匿古墓。那么，我们可以大胆推测，以乃蛮小儿的好大喜功之作风，或许在建筑格局上有所流露。当然，这也许无意识而为之，一个人能在落魄中做到咸鱼翻身，任谁也无法隐藏其内心的狂喜……”沉思一会，冲副将招招手，周文龙淡定一笑，“迪烈，你来补充，哦，仙师，您也说说看法。对，总管，您应该对建筑布局熟谙于心，能从这瓦砾堆中看出什么端倪吗？”</p>

“将军所言甚是，末将以为，如果我们的判断没错，地宫入口应该就在某处建筑的隐秘处。而且，此处建筑的格局与周边有所区别，应该比较突出，或许……”皱紧眉宇，冥思苦想一会，耶律迪烈猛然拔高嗓音，“或许奥妙就隐藏在这看似杂乱无章的建筑布局中？堂堂的皇家别院，豢养奇珍异兽之所，理应不会乱七八糟呀？”</p>

“有道理，此片建筑群虽然庞大，但走向和格局颇为凌乱，小民为此也百思不得其解……”深沉的目光死死盯住远处的一堆堆瓦砾，儒者止住话语，半晌才幽幽叹气，“嗐，总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但急切间却找不出灵感，这叫什么，叫……叫……黎明前的黑暗？看似遥不可及，实则近在咫尺，依稀可见，却无法登堂入室，简直太折磨人……”</p>

“小民愚钝，对建筑格局不算太了解，不过好歹接触过皇族国戚的墓葬……”客套一番，摸金校尉冷静分析，“以小儿既想张扬辉煌又要防人千里的矛盾心理，这片建筑必定隐藏着一个秘密，或者用图案，或者用标示，或者干脆显露。一言以蔽之，此建筑群一定有其蹊跷之处，只是我们一时半刻看不出其中端倪。如果建筑没被完全摧毁，兴许还能找出突破口，但眼下实在……实在……”</p>

“嘿嘿，都被难住了吧？其实，我们大可不必想得太复杂。以乃蛮小儿的年纪阅历以及防人于千里的狡诈性格，对藏宝地压根做不到天衣无缝，即便有风水大师指点，也未必会言听计从。这样，先不考虑标示，我们将突破口暂定在格局上……”指指西方影影绰绰的高岗，年轻小将率先奔出，“平地难以看出端详，但居高临下俯瞰，或许能一眼察觉隐藏地宫入口的所在之地？先缩小范围，再由总管大人推敲，水落石出兴许就在今晚……”</p>

“驸马爷高见，小民也才刚刚想出，您却已经付诸行动，或许这也是蛟龙与地虎之间的差别吧？”半恭维半实话，紧紧追上，儒者悄笑，“化繁为简，出手既准又快，不得不让小民五体投地……”</p>

“别，千万别，我会因此而骄傲的。按您的话，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可一旦摔下，本将又该如何收场？缩脑袋装乌龟？扎泥坑扮蠢牛？”大开玩笑，周文龙健步如飞，一口气攀上高岗，深吸一口气，让清冽的夜风涤去沉滞于心的俗世杂念。</p>

默默眺望形态万千的山影，等三人赶到，方转身下令，“这样，我们做一个有趣的比赛，先约定时间，大家同时俯瞰岗底，最后将推断出的结论用手指写在沙土上。不许交流，也不得一惊一乍，只管埋头斟酌。不是考验胜似考验，本将倒要好好瞧瞧各位的领悟能力。这种能力或许与生俱来，或许后天练就，但并无任何差异，这也算我们有别于常人的缘由所在吧？”</p>

“好——”三人同时出声应和，随着年轻小将大力挥手，四人不约而同瞪大眼睛，聚精会神瞩目来路。风，越变越小，但依然顽皮。一会抚弄儒者长须，一会拉扯主将头发，再一会又钻入副将颈窝，挠起痒痒。见三人均毫无反应，气急败坏之下，鼓起余勇，一口气吹飞老者头顶上的毡帽。</p>

风沙撩人，月影婆娑，高岗一片沉寂。不受任何影响，一动不动的老者时而咧嘴苦笑，时而展眉暗乐，时而低头沉思，时而闭目回忆，人有如一尊雕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