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闯关（1 / 2）
暮色已临，晚霞流丽，山巅上的虎丘塔影间，有孤鹰盘旋着，却将这如图画般的美景衬托得无比苍凉而萧索。</p>
那一声叹息也正是无比的苍凉，无比的萧索。</p>
一缕孤烟，自那六角山亭中袅娜飞出，瞬即四散。缥缈的烟雾中，凄凉的山亭里，有个羽衣高冠的白发老者，在独坐烹茶，他的寂寞，看来也正和那在绝巅高塔旁盘旋着的孤鹰一样。</p>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老先生昔年莫非也是在此间烹茶品剑的盛会中人么？"</p>
那老者又长长叹息一声，道："不错，只可惜故人们多已仙去，只剩下老朽百病之身，还在人间流浪，再想找一个能伴我在此烹茶试剑的人，亦不可得了。"</p>
楚留香心中略微升起了一丝寒意，昔年能在这里烹茶品剑的人，可说无一不是绝顶的剑客，至今若能不死，剑法无疑更出神入化。侧过脸来，正看到韩文眯起眼睛的动作，显然，他也很重视这个人，他不禁更紧张了一分。</p>
这老者恰巧在今日旧地重游，枯坐此间，想来必非偶然，他若是在等人，那么等的是谁呢？</p>
楚留香忍不住道："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p>
那老者并未回头，只是缓缓道："老朽帅一帆。"</p>
楚留香耸然道："莫非是昔年一剑动三山，力斩过天星的'摘星羽士';帅老前辈？"</p>
那老者霍然站起，仰天长笑，山亭四面的秋叶，都被他的笑声震得有如雪花般地飘飘落下。只听他长笑着道："楚留香果然不凡，老朽新茶初沸，阁下何不进来共饮一杯。"</p>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已知道来的是楚留香了，显然早已得到了李玉函的消息，正是在这里等着楚留香的。</p>
再看李玉函夫妇，不知何时已踪影不见。</p>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微笑道："烹茶在下奉陪，若要试剑么，在下却..."</p>
帅一帆霍然回首，厉声道："却怎么？老朽人虽已老，剑却还未老！"</p>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他掌中已多了柄碧如秋水的长剑，楚留香站在数丈外，已觉剑气逼人眉睫。</p>
"好剑！"，韩文忍不住赞叹了一句。</p>
帅一帆傲然笑道："自然是好剑。"，他目光似乎比剑光更厉，瞪着楚留香道："老夫此剑已有十三年未曾离鞘，今日为你而出，你也可以引以为傲了。"</p>
楚留香长叹道："名剑出鞘，例不空回，前辈今日莫非定要取在下项上人头么？"</p>
帅一帆厉声道："我辈武夫，正当死在剑下，你难道还怕死不成？"</p>
楚留香默然半晌，道："前辈若要赐教，在下也只有奉陪，但却要请教前辈一件事，以前辈的声望，想必不致隐瞒。"</p>
帅一帆道："什么事？"</p>
楚留香道："在下与前辈素无怨仇，前辈却定要取在下性命，莫非是受人所托？"</p>
帅一帆浓眉轩起，道："不错，但对手若非楚留香，老夫还不屑动手。"</p>
楚留香淡淡一笑，道："在下若还要问前辈是受谁所托，前辈想必也不肯说的，只不过前辈纵然不说，在下也能猜得出七八分。"</p>
帅一帆道："很好，拔出你的兵刃来动手吧！"</p>
楚留香道："恕难从命！"</p>
"为何？"，帅一帆怒道："难道名闻天下的盗帅楚留香，竟然是个贪生怕死之徒？"</p>
"不！只是有人比我更合适做你的对手！"，楚留香揉了揉鼻子，显得有些郁闷，他本想亲自上前试一试这位"摘星羽士"的剑威，怎奈在此尚有他人比他更有兴趣儿。</p>
韩文虽未表现出相当强烈的情绪波动，但楚留香知道，他的"剑"已经出鞘！</p>
"我来！"；</p>
短短两个字还未说完，韩文身形忽然冲天而起，掠到一株木叶未枯的大树上，采下了一条柔枝。帅一帆号称"摘星"，轻功之高，自可想像，但他见到韩文这一跃之势，仍不禁为之耸然失色。</p>
只见韩文将那段柔枝拗成三尺长短，将上头的枝叶全都去的干净，横枝当胸，示礼道："请！"</p>
帅一帆皱眉道："这就是你的兵器？"</p>
韩文道："正是。"</p>
帅一帆怒道："好轻狂的少年人，纵是李观鱼，也不敢对老夫如此轻慢无礼！"</p>
韩文悠然说道："可惜！"</p>
帅一帆怒喝道："可惜什么？"</p>
韩文微微一笑，道："可惜韩某并非是李观鱼！只要运用得当，大地万物，莫不是伤人的利器，若是运用不当，纵是上古神兵，也难伤人毫发，你号称是前辈高人，怎会不解此意？"</p>
这两句话他淡淡说来，其中却充满了逼人的锋芒。</p>
帅一帆色变，好半晌，道："你又是何人？"</p>
"韩文！"，韩文慢吞吞的说道："我一直在寻找高手较量，你是高手吗？"</p>
"原来是你！"，帅一帆的神色严肃了很多；</p>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高下之分，在武人，尤其是剑客的碰撞中，矛盾尤为尖锐。</p>
饶是有天峰大师的赞誉有加，江湖好事者所赠"剑神"之名，赫赫战绩之功，也不能让帅一帆退让。</p>
........</p>
........</p>
山亭中的茶烟已散了。</p>
帅一帆不再说话，一步步走了出来，他脚步走得极缓，才只走了两步，楚留香却已吃了一惊。</p>
他少年时多有顽劣，长大后虽有收敛，但干的是劫富济贫的勾当，这是往好听了说，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强盗、小偷，自免不了与人交手。</p>
这十年下来，也可说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其中自然也有一些剑法有独到处的剑术名家。</p>
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辛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么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刺出后，才能给别人威胁。</p>
可是此刻这"摘星羽士"帅一帆，他非但长剑还未出手，甚至连人都还没有走出来，楚留香就已隐隐觉出他剑气的逼人了──他整个人都像是已被磨炼成一把刀子，全身都散发出逼人的杀气。</p>
楚留香身在局外，已有这样感觉，何况韩文？不过，他显得更为兴奋，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碰到的对手不是吗？只不过，他还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有些...不可思议。</p>
谁也想不到这羽衣高冠，飘然有出尘之感的老者，竟能在刹那之间，变得如此地锋利可怕。</p>
山风吹过，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飞舞，他的脚步也始终不停地向外走，但别人竟似觉不出他身子在动。</p>
只因他已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剑气，别人只能觉出他剑气的逼人，已忘了他自身的存在。他的人已和剑气融而为一，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动的时候，也似不动，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p>
楚留香终于也发现这种前辈名剑客的气魄，实非他人所能想像，他本想劝劝帅一帆的，现在却开始为韩文担心了。他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将这股剑气击破。</p>
山风虽然很强劲，但整个天地都似已凝结。</p>
楚留香只觉汗珠一滴滴沁了出来，天地万物都像是已静止不动了，就连时间都似已完全停顿。他只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脖子。已透不过气来。</p>
他无法想像韩文此刻的感觉多么难受，但是，就在这时──韩文的身形突又一飞冲天。谁也想不到他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还能冲天飞起，谁也想不到他这一跃之势，竟如身化箭矢。</p>
帅一帆仍如磐石般坚凝不动，只是掌中剑已一寸寸抬起，剑上似乎带着有千万斤的重物，看来说不出的沉滞。</p>
但楚留香却已看出他剑式正是配合着韩文身形的变化，韩文身形纵然夭矫如龙，他剑尖却始终不离韩文方寸之间，无论韩文从什么方位落下，都逃不开他这柄剑之一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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