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古道热肠(2 / 2)
石头爸停住车:“学校老师打电话到单位,我家那小子又犯了事。这不,让我去一趟。”
“正好捎我一脚,带我去渡口。”
石头爸迟疑不决:“大娘,您这身子骨能坐的住车不?”
“怎么坐不住,别看我岁数大……”李大娘把小脚点在脚踏车的站脚锣丝柱上,俯着身子往上爬。石头爸一手扶着车龙头,另一只手赶紧搀住她胳膊。
大娘双手紧紧抓住坐垫边角,两腿跨坐在后座上,颇为自满地说:“我身子骨不比你们年青人差。”
石头爸搀着她的胳膊讪笑:“我就怕把您摔着,要是摔坏哪,铁柱准找我拼命。要不就这样推着您走?”
“骑上,骑上,小瞧人。你以为大娘是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啊。想当年,大娘我……我说你这娃,早上没吃饭怎么地,骑得这么慢,跟蚂蚁赛跑啊。快点,快点……”
石头爸敢快嘛,脑子里尽转着各种出事的可能性以及应对之策。宁可摔着自己,也要保全李大娘毫发无损。军人不打无准备之战,他把这次骑车当成打战,遇到前方有路人,老远就按铃铛,嘴里还直嚷嚷:“让让,让让……”
走进渡口办公室,只见金良苦着脸蹲在角落里,还有两个人坐在办公桌后端着报纸。大娘进门就打破办公室宁静,自我介绍道:“我是向阳居委会主任,他们都管我叫李主任。”
“啊,是李主任。请坐,请坐。”一位身材稍胖的人放下报纸,满脸笑容地招呼李大娘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并倒杯白开水。
石富贵锁好自行车,跟着大娘前后脚进来。他也不待人家招呼,一屁股坐在长条椅上说:“金良,蹲在那做什么?过来坐,过来坐。”
眼镜男咳嗽一声,金良抬抬头没敢动。这两位妹夫家邻居他都认识,一位是城里老人,打小就熟悉,另一位是从小玩泥巴长大的发小。
眼镜男抬起头,问富贵:“这位同志,你是……”
石富贵大大咧咧地说:“哦,我是给我们李主任开车的。”
眼镜男本能地朝门外张望,门口倒是有辆车,二八式脚踏车。他心里顿有股被捉弄的感觉,转头对李大娘说:“我们就是想核实一下情况,看看这个焦炭是不是他偷来的。”
“焦炭?什么焦炭?”李大娘指着屋角麻袋说:“你是指这个吧,这不是焦炭,是二煤。我可以担保,是他家外甥捡的,要我们居委会开证明也行。”
“二煤?好吧,就算是二煤吧。”眼睛男是读书读大的,没见过火车的炉渣,所以他有些不确定,但仍然道:“就算是捡的,也是国家财产嘛。这么多二煤可以拿来练钢炼铁,个人怎么能随意捡呢。说大来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说小来就是个人私心太重。捡的也可以上交嘛,为国家做贡献,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人人有责。”
李大娘讲不出这些大道理,她在会上作报告讲大道理,都是小媳妇凤娇事先给她讲好的。这位小儿媳妇在区宣传部工作,对政策的把握很到位。但李大娘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词,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吃的盐比这眼镜男吃的饭还多,她可不会让大话唬倒,当即笑道:“这位同志,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老家是哪的?”
“四川的,刚调到这工作。”
“难怪,你不是本地人不晓得实际情况。”李大娘娓娓而侃:“我们那片在城西,靠近火车站。自打建火车站开始,家家户户就有捡二煤的习惯。过去的事我不说,就说现如今吧,这捡二煤的可以说是利国利民,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这话怎么说的,”眼镜男道:“明明是私利主义在作怪嘛!”
“小伙子,你还年青。为社会主义做贡献,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这句话是她小媳妇说的,她记性好用上了:“就拿捡二煤来说吧,一来减少炉渣,为国家处理炉渣省下不少钱。二来没有这二煤,就得买煤,就得多烧国家的煤,就得把炼钢的煤多拿出一部分来用于大伙煮饭。少了这煤就会少炼钢,就会让国家建设减慢。现在捡二煤变废为宝,就是在为国家节省好煤。要知道,我们国家现在很缺煤,你倒说说看,这是不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渡口上的两个人无法反驳她的话,那稍胖的人随即说:“李主任说的有道理,但据我们调查,这个代金良出身地主家庭,是改造对象。他拉二煤,未必想的是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眼镜男接着他的话题说:“所以人你可以领走,但东西必须没收,我们不能让国家财物落在五类人手中。”二煤火力足、无烟,留到冬天在办公室烤火也是好的。眼镜男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这么多二煤,对付一个冬天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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