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毫毛斧柯(2 / 2)
五一对铁蛋和狗子使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拖着建华先走。石头朝他的背影吐口痰,兀自恨道:“呸!狗东西,早就想揍他。”
五一劝道:“行啦,行啦。他脸都打肿了,你这口气也该消啦。”
刘霞看见小宝手中拿着东西,问道:“你到哪玩来的?本子和笔是谁的?”
小宝拉着小霞落在五一他们后边,悄声说:“我在何秀家,本来想拉你一起去,可你要替你妈开会。”
刘霞听他说去何秀家,心里很不高兴,打心眼里不希望两人走的太近,立刻气鼓鼓地说:“她打你,你还上她家!也不害臊。”
小宝讪笑:“我是让她认错。你看,本子、笔,还有铅笔盒,绞笔刀,都是偷来的,她让我还回去。”
“不管她认不认错我都要告诉老师,像她这么凶的人,就要让老师好好管管。”
小宝拉着霞的手,求道:“她偷东西是为了她爷爷,咱们不告诉老师啊,算我求你。”
刘霞见不得小宝为何秀求情,心中更是不痛快,却又无法说清到底哪儿不痛快,忿忿地说:“偷东西就是不对,你以后不要跟她在一块玩。”
“她爷爷病了,跟你爸一样老咳嗽,说是吃梨子就会好。她想把爷爷给的买本子钱攒下来买梨,你说多可怜。霞,咱们饶她一回行不行?”
想起自己爸爸还躺在医院,刘霞的心顿时软下来,迟疑地说:“这一次我不说,要是再偷你就不能帮她说话。”
“不会。”小宝扬扬手中的本子和笔:“她把东西都还了怎么还会偷,你把它捡好,等上学时我就还出去。”
“你怎么还?”
“还没想好,等上学再说。”
“东西还出去她还不得要买,”刘霞这时倒替何秀担起心来:“回后哪有钱买梨?”
“咱们先用攒的钱帮帮她。”
回到屋,两个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脱去鞋,爬到上铺从罐子里倒出钱来坐在床上数,可怎么也数不清。正巧金娣从医院回来,刘霞将钱递给她妈妈:“这是小宝哥攒的,有多少?”
金娣数一遍,朝小宝竖起大姆指,艰难地说出数字:“六毛七分钱。”
刘五一从门外端进个大脸盆来,满满一盆水,里面游着六、七条鱼,其中一条足有一斤多重。他得意地说:“妈,你看我钓的鱼。”
金娣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指着鱼比比划划,那意思是让五一把鱼端到小宝家去。又叮嘱五一:明天自己要到农场去看哥哥姐姐,你在家好好照顾妹妹,别忘记给爸送饭等等、等等。
这还没嘱咐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女人的怒骂声:“你个出门撞死的货,啊,生的个什么小畜牲,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今天要是不给老娘说清楚,姑奶奶饶不了你……”
听声音就知道是建华妈在骂街。不大会儿,就听见石头妈也在开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养个小畜牲做错事还倒打一耙。上樑不正下樑歪,一屋子的歪瓜劣枣,全不是好货……”
小宝和霞本来是蹲在地上逗脸盆里的鱼,听到骂声后飞快地跑出去。巷子里站了好些人,高惠敏和胡海枝就像两只雌老虎,跳着脚对骂,言词之精彩,想像之丰富,堪称一绝。女人们忙着劝架,男人们忙着看热闹。嘴欠的石头爸这时不敢做声,蹲在屋檐下闷头抽烟。
胡海枝在国营菜市场工作,对俚语深有研究。高惠敏在列车上见多识广,言词老练。两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你一言我一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砰哩哐啷,好不热闹。
骂,也是一门学问,也分些档次。这上等的是出口成章,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全没半个脏字。却让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打又打不得,回又回不得,只能灰头土脸,掩面而逃,任由耻笑。
这中等的是言语老练,想像丰富,妙趣横生。从今以往,十八代祖宗要一一列出。从今往后,十八代子孙要个个锤炼。方言俚语齐上阵,语不惊人誓不休。
这最不济的是下等,犹如哑巴对骂,比比划划,来来去去就那一句两句,不痛不痒。
建华妈和石头妈的骂战属于中档系列,也是坊间女人最盛行的一档。这一档最讲究声音高低,气势大小,中气绵长。在这一点上,有着多年骂功经验的胡海枝还是稍占上风,在众人的劝解下,宛如得胜将军,骂骂咧咧的回朝。只是她的人缘欠缺点,没个小兵奉承。
那些女人等建华妈离开后,纷纷跟石头妈打听缘由,有那遭过胡海枝骂过的主,趁机火上浇油几句,弄得败下阵的高惠敏更是憋曲,一口气全撒在石富贵身上:“抽!抽!一天到晚就晓得抽,抽不死你。”
众人嬉嬉哈哈又劝几句,纷纷散去。石头奶奶倒是淡定的很,坐在竹床上给孙子打扇。见儿媳妇怀着一肚子气回来,慢声细语地说:“骂输了?骂输了不要紧,只要我家小石头打赢了就行。骂又少不了几两肉,痛还不是痛在她家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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