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山上风(2 / 2)
“有些交情。”
姜北坦然点头,跟着就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云泽,眉关紧蹙,面露不愉。
“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从九品武夫突破到一品练气士,境界提升得有些太快了,也难免会根基不稳,气息虚浮,倒是真跟那些药罐子有得一比了。这趟回去,是谁给你吃的什么东西?药力能到这种程度的,最差也得是种价值连城的宝药,既然能有这种东西,就应该知道这东西不是随便吃的才对,怎么”
“是家里的爷爷。他说我身体底子太弱,每年都得回去一趟也是为了这个。”
云泽只得挑了一些能说的,一边垂着脑袋盯着饭碗一边开口,真真假假,倒也有模有样:
“他说我以前吃下去的那些药,药力都没怎么吸收,到今年就又加了一种新的用来配合。这不,以前吃下去的那些药的药力就全都出来了,身体好没好我也不太清楚,但境界确实是提升得太快,还差点儿就开了气府。所以这近半月以来我才一直都在沉淀修为,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调动灵气,生怕一不小心就因为灵气不受控制开了气府,到时候再要稳固根基就更麻烦了。”
“你这小子”
姜北哑然失笑,只当云泽吃下的那些都是寻常可得、有价有市的普通灵株,否则就仅凭多年以来的药力沉淀,便足以让云泽魂飞魄散,命归黄泉。而如坐在对面的顾绯衣也是如此,当成一个笑话听过便罢,并未追问。
只是顾绯衣性情刚直,不比姜北的收敛,就笑得格外放肆。
云泽自然知道他们笑的是什么,尽管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有些事,是陶爷爷在他临下山前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告知他人的,否则说不好就会招来祸患。
一如周遭那些仍是忍不住偷听的此间学员们,先前说起宝药时,他们可都是竖直了耳朵的,到此时也忍不住偷笑两声。
旁边忽然传来“唔”的一声。
“开气府,得有灵决古经。”
陈子南像是刚刚睡醒,方才揉着眼睛说完,就禁不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跟着就在身上翻找起来,许久才终于恍然大悟,一拍小腹,便从气府里取了一卷玉简出来,不值钱似得径直越过小狐狸放在云泽面前。
那玉简通体青翠,富于灵光,便只将一落定,就立时传出一阵风过竹林的道韵声响,让许多人都不禁侧目,更有些人目露贪婪。
“这个,给你了。”
小姑娘只声音软糯地说了一声,之后便又趴在桌上,颇为费力跟着面前的饭食较劲,似乎并不觉得那卷玉简如何珍贵。
可云泽几人却是面面相觑,良久无言,便直到云泽小心翼翼伸手打开那卷玉简时,一缕清风便自其中吹出,淡淡竹香更是顷刻间便溢满了整座饭堂。而那玉简上,则是几行青字浮现,却着实有些古老,便如顾绯衣这般圣地麟女,也只能勉强认出其中几个,而要通篇真正读下来,就着实有些为难了。
“是南城姚家收藏的《青林古道决》,也算是件价值连城的完整灵决古经了,只可惜已经被人打开过,其中助人灌顶明悟的真意灵韵已经没了,还得自行学习辨别其中古字。但也无伤大雅,通篇熟读记住之后,于修行无碍。”
姜北眯着眼睛,已经瞧出了玉简来历,却跟着就伸出手来,将玉简合上,代替云泽还给了陈子南。
“这篇灵决古经是姚家之物,若非得到许可,不能随意修行,否则一旦被人发现,说不好便会被姚家人四处缉拿。陈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可这篇灵决并非想赠就赠,而你若非姚家人,最好也不要再将此物展示出来。但我还是要代云小子先行谢过,以他如今境界,就只需稍加稳固,要过入学考试并无困难,而学院里也有收录各种灵决,其中不乏足以与之相较一二的上品古经,倒是无需冒此风险。”
姜北这番话,不无警告周遭众人之意,而云泽也终于松了口气。
而陈子南则是呆呆地张着嘴巴,用了许久才终于大概明白了姜北的意思,便点点头,将那卷玉简收了回去。
可姜北却和顾绯衣相视一眼,沉默摇头,眼神中都是有些古怪,拿捏不清眼前这个一脸迷糊的小姑娘究竟有着什么来历,南城姚家收录的灵决古经也能说拿就拿,说送就送,却其声名,又从未听闻。
如此一个来历古怪的姑娘,姜北与顾绯衣自是颇为在意,却随后也未曾多问什么。只在云泽实在插不进话的闲聊中,也才终于知晓姜北实际年龄只比他大出一岁,是此间学院中的二级学员。毕竟姜北出身姜家,具体身份如何,云泽自是不知,可北临城南域学院却是姜家一手操办,姜北会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而再说起补天阁时,也是姜北开口解释,言道补天阁来历非凡,乃是乱古灵神所建,历经远古上古几个时代,至今尚存,也是与学院一般的进修学府,无关种族,无视来历,而其中收录各种古经,便是圣地世家也稍有不及,方才引得许多人对其趋之若鹜,却也并非谁人都能如愿进入其中。便依着姜北所言,是但凡能入补天阁者,皆乃人中龙凤,无一平庸。
只耳闻如此,云泽便心下暗叹,再无任何想法。
而晚餐过后,临分别前,姜北也再三嘱咐,要云泽切莫贪闲,得尽快稳固根基,以免出现意外。
便如着云泽此般境界,入定修行也与休息一般,并无任何不妥,只前几日怕是要稍稍有些不适,会觉得头脑昏沉,全身乏力,却一旦习惯了用入定修行代替睡眠,便就再无不适之意。
如此一来,云泽也只得依着姜北所言,便连夜间也在稳固根基境界。却唯独会让云泽在意的,就是与他共居一室的室友已经外出了整整一天,而至夜间也仍是未曾归来,这原本该是两人居住的弟子房,就反而只有云泽一人。
度朔山上,云家府邸。
云老爷子仰躺正房廊前,摇晃藤椅,颇为清闲。他前不久才将将送走孟支离,是新锻的兵刃遇见难处,前来请教。而云老爷子虽是不曾真正着手于炼兵一道,却毕竟见多识广,稍有听闻,而孟支离所遇难处,也无非就是材料不能相容,杂质不能剔除之类,便依着云老爷子所见所闻,提出一些建议,孟支离就能有所明悟,只待回去尝试过后,便可知行与不行。
却前脚孟支离刚走,陶老爷子便找了过来。
“真不让他们下山?”
陶爷爷搬了一把藤椅坐在一旁,毫不客气,径直取来旁边藤条编织的矮桌上一壶灵茶,自斟自饮了一杯。
“前次后山上,阳哥儿被开哥儿一杵夺命的那回,你就该已经看出了一些问题。阳哥儿也好,离儿与烟儿也罢,这一辈的小家伙儿里,是除了仁哥儿曾经偷偷摸摸私自下山之外,其他人就从未见过山外光景。说的难听点儿,这样的他们,就比起被圈养的牲畜也没差多少,见不到山外光景,也不曾入世历练,空有境界修为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否则阳哥儿命桥境巅峰已经临近十二桥境,哪怕开哥儿的搏杀真解与经验手腕强得惊人,可他毕竟只是九品武夫,气力劲力极为有限,阳哥儿怎么都能留得命在才是!”
“嗯,实话。”
云老爷子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随意应了一声,却仍是将藤椅兀自前后摇摆。
见状,陶爷爷眉头一皱,跟着便是一叹。
“只怕是日后有些地方还得用到他们,却又不太顶用。境界修为再高,也只是空壳子,花架子,虽说与人搏杀,境界修为是根本。却倘若以十为极,境界修为若非与人差距极大,便就只能去其三,灵决古经再去其三,剩余有四,便是搏杀真解与经验手腕,才是大多时候真正担以重任之所在。可山上这三人,搏杀真解与经验手腕都是极度匮乏,便连仁哥儿,除非陷入生死之局,否则就必然不能与山下那些麟子麟女相提并论。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可你却仍是不肯放他们下山,这”
“并非不放,只是时机尚未有可。”
云老爷子不胜其烦,皱眉睁眼,坐起身来,眸中显露寒光,开口将其打断。
“你口中所言这些,我又如何不知?鸿阳之事,只能算是一场意外,但我那日也与云开说了,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更何况鸿阳资质有限,不堪大任,死便死了,无妨大雅,无关大局,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还是那张面具戴的久了,真把自己当成那些崽子的好爷爷了?”
闻言,陶爷爷当即一愣,旋即便沉默下来。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云老爷子冷哼一声,重新躺了回去,阖上双眼,继续假寐。
“如今日这般,你是首次,却也得是最后一次才行。那些崽子该如何,我心里自有定数,日后,有关这些的就莫要再提。”
说罢,他稍稍一顿,将藤椅再度前后摇晃起来。
“风铃响,故人归,抓紧时间办事去吧。记得早去早回,梦烟已经到了突破命桥之际,你也记得上点儿心,把事情办好了,也别自以为已经做过几次就轻心大意。若是因你露出马脚出现意外,前院那棵老桃树,我便齐根伐断,丢去鬼狱,让你生亦不能,死,亦不能。”
天地之间有清风,徐徐而来,森然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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