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因果运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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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以北,天高水阔。

略作休憩之后,黑衣小童重新化出本体,身高百丈的叱雷魔猿,一身皮毛颜色漆黑,遍体附着紫色雷霆,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橙黄深邃,有着源自骨血本性中的凶残暴戾难以自抑,脚下缩地成寸,迈步跨越高山,行走时伴随雷云浩荡,声势浩大,速度极快,穿越过水泽沼地,所过之处,满地狼藉。

而在其肌肉虬结的宽阔肩头,左边盘坐着双手插袖的花白胡子老道人,神色复杂,几次回头看向右边肩头上迎风而立的乌瑶夫人,欲言又止。

被庇护在翅膀下的雏鹰,是长不大的。

这个道理,老道人几次想跟乌瑶夫人说一说,却也在心中知晓,这位未亡人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北城南域的城中城里购置一处居所,以便暗中庇护。

可道理终归是那个道理,更何况学院里有他在,有席秋阳在,一个实打实的圣人境界,一个虽然只有大能境,却也随时都能破开桎梏,一举迈入圣人境。且要真正说来,化名席秋阳的杨丘夕,一旦放下心中芥蒂,直接越过入圣境界突破圣人境,本事理应更在他这已经突破十多年的圣人之上。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毕竟在上一代的璀璨辉煌之中,虽然云温书是以一己之力压制了整整两代人,可在其之下,当年的杨丘夕就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二。

第三第四还有待辩驳,有些人说是如今的瑶光圣主,也有人说是如今的姜王,可无论如何,在那个繁盛已极的时代,云温书这天下第一,杨丘夕这天下第二,都是无可争辩更无法撼动的事实。

有如今已经化名席秋阳的杨丘夕在,老道人觉得根本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道理是真的有道理。

当年那个群雄争锋的时代,又有哪个不是杀出的一身的威名?

老道人深深一叹,迎着狂风愁眉不展,心下暗自盘算着,以叱雷魔猿这般脚程,大抵还得日时间才能抵达。

要不就趁着现在还未走远赶紧说上一说?

老道人又偷偷摸摸瞥了乌瑶夫人一眼,然后立刻暗自摇头,又是深深一叹。

乌瑶还是那个乌瑶,一旦认定了什么,决定了什么,在如今这个天下,或许就是谁都不能让她再轻易改变决定。毕竟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她乖乖听话的,已经死了整整十年了。

老道人伸手抹了把脸,再重新将双手插入袖口,一阵唉声叹气。

北临城南域学院,殿前广场上。

血光喷溅,溅出三丈有余,甚至是直接落在了广场边缘一些学员的脸上。

子弹射穿地砖,本就已经近乎支离破碎的地面也就又多一个不算太大的深坑。

出土俗世的稀罕货固然不堪重用,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威力极大,人也好,妖也罢,哪怕妖族肉身天生就要比起人族更强许多,可终归是有修为境界摆在那里,怎么也不能只凭身体就扛得住子弹威力。

出身一流妖族,骄纵跋扈的犬肆,饮弹而亡。

尸体无力倒在地面上,发出噗通一声。

巨大的后坐力也让云开再难把持,全长一尺有余的稀罕货从他脸颊侧面倒飞出去,远远砸在地面上,迸溅火花,发出当啷啷一阵金铁脆响。

咣——!

带着明显颤音的巨大锣声响起。

学院二长老神色平平,走上前来瞧了眼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死透了的犬肆,又看一眼手掌微颤的云开,继而看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

“来了来了,不用催!”

罗元明满脸嬉笑,在一片死寂的殿前广场上显得格外突兀,一路小跑着凑上前来,规规矩矩面向二长老抱手鞠礼,继而便就转身去到另一边的深坑旁,在那犬氏老仆的跟前蹲了下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朵后面,冲着深坑里已经脸色灰败,两眼浑浊的老仆打了个响舌。

听见声响,老仆勉强艰难转过头来,看向光头锃亮的罗元明。

后者面上笑意更甚,习惯性将双手插进袖口,冲着老仆抬了抬下巴,开口道:

“你家麟子的尸体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就给带走了!”

半死不活的老仆,浑浊两眼里忽然多了一些生气,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身体忽然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艰难开口道:

“要!”

“还要啊?”

罗元明忽然有些可惜,一阵咂舌,转头看向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犬肆之后,又重新转过头来看向老仆,好声好气道:

“老爷子,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你家麟子是真的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就算你家主子手里真有造化圣药,也已经救不回来了。所以呢,就只是一具尸体罢了,就算真的带回去那也就只是一具尸体而已,终归都要入土下葬的,以后看见了还得觉着心里难受。这样,您老爷子倒不如干脆不要了,回去之后也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就当卖我一个人情,让我带走,赚了这五十学分,大不了等我学分到手之后咱俩平分,换成金币也有二十五枚呢,不少了。”

罗元明苦口婆心,一阵摇头叹气,继续言道:

“您老就体谅体谅,做学员的赚点儿学分不容易,更何况我家老爷子还爱喝酒,我呢,也得多赚点儿学分给他老人家买酒喝。咱们再商量商量,物尽其用,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闻言之后,那躺在深坑里的犬氏老仆两眼暴突,睚眦欲裂,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地死死盯着罗元明,怒火冲天。却到头来,也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忽然一口逆血上涌,直接喷了出来,脑袋一歪,立刻昏死过去。

眼见于此,罗元明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之后又一阵皱眉,伸手戳了戳那犬氏老仆。

“老爷子?老爷子?嘿,你这老头儿别睡啊,我正跟您谈生意呢,分您一半儿真的已经不少了!得嘞,看在您老年事已高的份儿上,小子我再吃点儿亏,给您三十,怎么样?醒醒,醒醒,成是不成您到说句话啊?!”

眼瞧着罗元明一阵耍宝,心下明清的学院二长老也是脸色黝黑。

他当然知道罗元明是存了心的想要气死这个犬氏老仆,可如今人都已经昏死过去,再说其他也是无用,就当即黑着脸重重咳了一声,盯着罗元明的眼神也有些阴沉。

罗元明见状,又是一阵咂舌,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老人家脾气太大”什么的,只能不辞劳累将一人一尸就此带走,暂且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着这犬氏老仆苏醒之后,再将尸体带走。

却亲眼瞧见这些的许多学员,尤其那些出身俗世,原本还因忽然见到学院内比死了人,觉得心头沉重,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修行之路就是千军万马独木桥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的部分学员,都是一阵龇牙咧嘴,暗骂罗元明没有人性。

可在此之外,哪怕是相对而言已经安全许多的院内月比,就已经出现了死人之事,而且死的还是一流妖族中的堂堂麟子,就让这些人越发明白,这个世道究竟何其残酷。

一年第八班的许多学员,出身来头都是极大,对于死人之事,并不看重。

他们真正见过的残酷要更多,也更早就已经理解到了如今这个世道的残忍本质——不是我杀人,就是人杀我,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想要独善其身,根本不太可能,有的只是运气好坏罢了。

而在此之外,这些人想的更多的则是另外一件事。

几日前,云泽吞服宝药,有金光透体而出,将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吸引过去,那时罗元明便莫名其妙为云泽护法,乃甚于忽然出手杀了隐元圣地出身的孔汉博。当时他们虽然口中未说,可罗元明和陆家平的理由终归有些让人不能信服,这一个又一个人精又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却在如今,再回想那日之事,原本还在将信将疑的许多人,也就彻底相信了罗元明当真是为学分才会故意杀人。

但在另一方面,罗元明堂而皇之出手杀人之后还能听不见半点儿风波就息事宁人,其本身又有着怎样的跟脚底气,就越发惹人好奇。

可终归说来,不该打听的别打听,才是真正的安身之道。

一众人沉默无言,个别人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学院就只是学院,可如今看来,自从补天阁对外宣布的那件事后,哪怕只是北临城南域学院这种偏隅之地,也是变得水深难测起来。

而在除此之外的另一件事上,许多人也都各自有着许多计较。

云泽已经拜入席秋阳门下,到今日方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难怪敢杀人。

“有刑罚堂长老做师父,出身俗世的泥腿子也成了一条地头蛇,什么世道”

有人低声感慨,愤愤不平,却又很快被人捂住嘴,小心翼翼瞧一眼玄青殿前不动声色的席秋阳,见到这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刑罚堂长老好像不曾听到,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诸如此类者,不在少数。

人间百态,始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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