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自嘲(2 / 2)
年轻读书人指了指案几。
云泽闻言也斜瞄了一眼那张案几,确实见到了那本已经换了一个崭新封面的《白泽图》,还见到了年轻读书人之前用到的工具,杂七杂八全都摆在案几上。
可即便如此,云泽也不曾将剑锋挪开,而是冲着顾绯衣的方向歪了下脑袋。
“放了她。”
“放,放,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说啥就是啥!”
年轻读书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另一边一直在努力挣脱言出法随的顾绯衣,忽然身形一个踉跄,就将其中一条腿给拔了出来。
略微一愣之后,顾绯衣脸色一沉,将另一条腿也拔了出来,跟着便就神情一戾,口中暴喝如雷,手中十字重槊卷起一阵呼啸之声,周身也浮现出鬼龙异象,凛凛杀机赫赫煞气,尽数被裹挟在槊锋之上,朝着年轻读书人当头砸来。
又是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年轻读书人骂娘的的心思的都有了,怎么这个年头,随随便便一个新一辈的年轻人,都能不按道理出牌?!这把青丘老祖的雪光剑,就算是断了,也他娘的不该是命桥境修士就可以直接拿在手里的剑啊?!那十字矛槊,更他娘的不该是随随便便就能重见天日的东西啊!
可即便如此,年轻读书人反应也极其迅速,只身形一晃,他原本摊开举在肩头两边的手掌,就一右一左分别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一尺雪光和十字重槊。云泽与顾绯衣脸色急变,各自发难,却愕然发现,无论他二人如何用力,被年轻读书人只用两根手指就捏住的兵刃,根本动弹不得。只是年轻读书人有苦自知,是那杆被开阳圣地用了诸多手段加以镇压凶煞的十字矛槊尚且还好,毕竟其中凶煞已经被迫蛰伏大半,仅剩的那些,也只是十字矛槊原有凶煞的九牛一毛,冰山一角,就并不足以让他感觉到为难。可另一边的一尺雪光剑,虽然剑身已断,只剩一尺剑锋,可其中杀气杀性却没有分毫压抑,更绝非云泽如今境界能够掌控哪怕只有些许,就显得格外肆意,顺着指尖穴位经络,一路杀入其体内,不曾显现于外表,却是等同与风平浪静之下,有着无比可怕的暗流汹涌。
更可谓是翻江倒海。
年轻读书人以所修古经,勉强将剑气暂且镇压,随手腰杆一扭,身形一转,就将云泽与顾绯衣两人随手甩了出去。
随后光景变换,只一瞬恍惚罢了,包括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小狐狸与年轻读书人,忽然就消失在书籍铺子,转而出现在湘水村后面那座山,山上一处还算宽阔的山路岔道上。
跟着便就传来噗通噗通两声,顾绯衣猝不及防,狠狠摔在了地上,模样狼狈,沾染了满身的灰尘,斗篷大帽也已经落了下来,露出了额头上分外狰狞的一双黑色犄角。而在另一边,云泽则是整条手臂都已经被剑气所伤,衣袖也被完全搅碎,整个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凄惨模样。
一尺剑锋落地,依附其上的雪光将其托起,离地三寸有余。许是先前被年轻读书人短暂镇压的片刻,杀性浓重的一尺剑锋,像是丢了糖的熊孩子一般,大肆发泄,剑气陡然间就呼啸起来,更在其肆意纵横间,将旁边不远处接连几座山峰,全都直接绞杀成齑粉飘散。
至留下一片空空荡荡、沟壑纵横的山根。
年轻读书人瞥见,一阵心惊肉跳。
不是觉得这般场景如何吓人,只是察觉到剑气锋芒毕露,甚至是将那几座山峰的山水气运都给一并斩成了粉碎,才会觉得心惊肉跳。
年轻读书人自认是做不到打碎一方山水气运的。
便不声不响将双手拢入袖口之中,隐藏住微微颤抖的右手。
虽然剑气已除,伤口也就开始迅速恢复,但也已经鲜血淋漓。
只因为先前短暂片刻捏住了那一尺雪光剑,就落到了这般局面。年轻读书人虽然只是儒道圣人,不曾修行体魄,但也毕竟是个实打实的圣人,能被还未炼精化炁的小家伙们伤到一根毛发,就已经实属不易,却在如今,不只是被伤到了毛发,更险些被废掉两根手指。
“三尺剑,六钧弓,胸中万丈长虹!青丘山上狐如雪,天下谁人敢撄锋?”
年轻读书人唏嘘长叹,忽然觉得,书上得来终觉浅。
之前看书的时候,只见到书中记载,当初那位将自己麾下整座妖城也拿来用作镇杀“原人”的青丘老祖,如何如何的厉害,手中三尺剑,肩挎六钧弓,杀遍天下无人能敌,极具远古妖帝的不世风采。却最终也是无奈于记述太过简陋,就无法知晓当初那位纵横天下的绝世大妖青丘老祖,究竟已经厉害到了怎样的地步。
毕竟很多东西,一个“天下无敌”虽然能够简单概括,但却并不能让人全然领会其中的真谛。
尤其年轻读书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那位也曾做到过天下无敌的云温书,是真的天下无敌,就更加想象不出这所谓的天下无敌,究竟是个怎样的风采。
而在如今,方才初窥一斑。
终于是有些理解了那所谓的“天下无敌”,究竟已经无敌到了怎样的地步。
年轻读书人暗中擦净手指鲜血,目光扫过已经重新起身的云泽顾绯衣,然后又看向那只毛发炸起,尾巴耸立的青丘狐。目光在青丘狐的身上停留了许久,随后,年轻读书人又转而重新看向云泽顾绯衣,眼神阴晴不定,似乎是有意要再给一些教训,但却着实有些犹豫。
尽管不知年轻读书人是在犹豫什么,可无论云泽顾绯衣,还是从未遭到年轻读书人针对的小狐狸,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在许久之后,这位年轻读书人才终于摇头轻轻一叹,颇为自嘲地开口笑道:
“算了,还是放你们一马。”
年轻读书人大袖一甩,负于身后,懒洋洋道:
“方才这次,就算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能够记住最好,记不住的话,小生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但有句话小生还是要说的。”
年轻读书人咧嘴笑道:
“你们新一辈的这些人,已经初露峥嵘是不假,可如小生这般的老一辈人,却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的地步。现在就露出獠牙,还未免太早了一些。”
言罢,年轻读书人随手一抓,那本本应在书籍铺子的《白泽图》,就忽然出现在了他手中,被随手丢到云泽面前。
随后年轻读书人只朗笑一声,便转身大跨步离去。
一路上哼着悠哉悠哉不知名的小曲儿,听起来像是风月勾栏中,那些十分胆大的美艳妇人,在熨帖人心的时候才会哼唱的。
云泽与顾绯衣小狐狸面面相觑。
罢了,那位已经看不见踪影,更不知多少圣贤书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的年轻读书人,又忽然朗声大笑道:
“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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